第六十一章 滾下去
藍美人受到了驚嚇。
直至見到愛德華,藍美人還有點緩不過神來。人魚族其實是很矜持的,即使是對樊冬放話也是鼓足了勇氣才開的口。樊冬那近乎親上來似的說話方式,藍美人怎麽受得了。
連回答愛德華的問話他也沒能恢複如初。
愛德華皺起眉:“你今天怎麽了?”
藍美人下意識地說:“快,快要親上來了。”
愛德華:“……誰?”
藍美人:“科林殿下……”說完這句話後他臉色一白,“不,沒,沒有。”
愛德華喝住躡手躡腳準備逃之夭夭的樊冬:“科林·萊恩!”
樊冬說:“不熟,叔叔,我們不熟。”
愛德華恨不得掐死他。
愛德華基本把南海岸的事處理完了,他親自下了海底一趟,把禁地的封印重新加固。
海族們望向愛德華的目光都充滿了崇敬——由此可知,他們真是非常單純可愛(傻白甜)的一群人!
樊冬蹭著愛德華獲得海底一日遊資格,他興致勃勃地拉著沈鳴看這看那,時不時拔了棵海草跑去問藍美人:“這個我可以拿走嗎?”在藍美人點頭以後又拿了幾顆大珠子,“這個我能帶走嗎?”
藍美人:“………”
愛德華解決了禁地的事,樊冬已經往收納戒指裏填充了足夠多的“寶貝”,跑去圍觀魚蝦們跳舞。樊冬把石頭挪成音樂陣,讓水流幫它們打拍子。魚蝦們悟性很高,不一會兒就隨著音樂陣的節拍手舞足蹈起來。
很快地,音樂陣周圍圍攏了越來越多的魚蝦,甚至還有更多不知名的海中生物。它們有意識地在音樂陣中轉了幾圈,製造出一些小漩渦,重重地在“石琴鍵”上敲擊,讓優美悅耳的樂章添了幾分激昂。
樊冬樂滋滋地欣賞著他們的表演。
這可是他新弄出來的陣法,能依靠水流揍出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瞧那隻大龍蝦跳得多認真,多鍛煉鍛煉,肉質肯定更加鮮美!
大龍蝦感應到樊冬的想法,一激靈,舞也不跳了,啪啦一聲扒到樊冬腿上,笨拙地用大鉗子蹭他。大龍蝦的舉動仿佛給了一個提醒,正好跳舞的海中生物們都朝樊冬湧去,把樊冬卷到了音樂陣中央。
樊冬懶洋洋地讓他們扯著自己飄來倒去。
愛德華和藍美人找過來時,看見的就是和魚蝦們鬧成一團的樊冬。
藍美人吃了一驚。
魚蝦們察覺了藍美人的到來,先是心虛地停下舞蹈,接著又像是受到了什麽鼓舞一樣,再一次手舞足蹈起來,而且動作越來越整齊,越來越有勁,最後繞成一圈圍著他們打轉,整個海域仿佛都飄滿了它們的歌聲。
雖然,它們並不會唱歌。
藍美人目瞪口呆。
即使是在海族大祭上,這些小家夥們都沒有這麽積極配合過。看了眼正在和章魚搏鬥的樊冬,藍美人心情很複雜。
樊冬一點都沒感覺,他積極發問:“這個音樂陣可以留在這裏給它們玩嗎?”
藍美人:“……可以。”
樊冬興致勃勃:“那好,我給它們多加幾首曲子!”
藍美人:“……”
在往後的歲月裏,藍美人都在深深地後悔自己的嘴賤,瞎答應什麽?瞎答應什麽!每次經過這片海域,都有機會聽到一首膾炙人口的歌兒——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悠悠的青山腳下花盛開,什麽樣的節奏……”
樊冬對自己發明海鮮廣場舞這一壯舉十分自得。他一臉感動地看著可愛的魚蝦們,飽含期許地予以鼓勵:“多跳跳,多跳跳,口感更爽彈!”
愛德華:“……”
他拎起樊冬,把樊冬帶離海中。
藍美人領著愛德華留下的人在海邊目送他們離開。
樊冬頗為遺憾地看著藍美人,臉上的扼腕顯而易見。藍美人需要代替他父親管理南海岸,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離開這邊的了。樊冬去看過藍美人的父親,對他的症狀束手無策。這個世界的疾病不是全都能靠他知道的知識來理解的,他得回去好好跟秋楓白學學!
樊冬殷勤地握起藍美人的手掌:“放心吧,你爸爸很快就會醒過來的。到時你來王都玩不?我一般都在王都,要麽在皇家學院,要麽在郊外的莊園,要麽在宮裏,你要是來了一定要去找我啊。”哎喲,小手軟乎乎,摸著真舒服。
樊冬相當齷齪地捏了幾下。
愛德華本來正和人商量著回程的事,轉過頭看見樊冬拉著人的小手摸來摸去,怒火直燒,三步並兩步邁上前,啪地一下,拍得樊冬手背通紅。那表情,那眼神,活像發現孩子早戀的暴怒家長……
樊冬眼眶刷得紅了,看起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愛德華暴跳如雷。
他還敢委屈?誰給他臉委屈的?這小混蛋再這麽胡搞瞎搞,他肯定會忍不住把他就地正法!
看到愛德華眼底壓抑著的怒意和戾意,樊冬笑眯眯。以前怎麽沒發現呢?這家夥其實隨時隨地都很暴躁,隻是這家夥隱藏得太好,他壓根沒注意而已。現在愛德華“失憶”了,隱藏功夫都落下了,看起來特別有趣。
就好像,以前這家夥在他眼前刻意隱藏的一麵,一點點地露餡了。
樊冬目光灼灼。
更有趣的是,這家夥還不知道他暴–露了。想到那聲飽含眷戀的叫喊,樊冬願意相信章擎沒消失,願意相信愛德華身體裏至少殘留著一下半的,屬於章擎的人格。
樊冬用紅通通的手握起愛德華的手掌,一臉自然地說:“走吧。”
看著樊冬笑吟吟的臉龐,愛德華突然忘了自己在氣什麽。他聲音帶著點機械化的僵硬,像是停擺的機器一樣勉強擠出一個字:“走。”
藍美人:“………”
藍美人目送樊冬和愛德華離開,轉身回到海中。音樂陣還在叮叮咚咚地響著,魚蝦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看上去都精神飽滿,神采奕奕。自從他父親出事以後,他已經很久沒看到他們這副模樣。
科林·萊恩。
藍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心底泛著各種不明不白的滋味。他突然明白,原來自己不是輸給了那位殿下,而是,根本無從比較。
“願大海之神保佑你。”
藍望著海上影影綽綽的天穹,在心裏緩緩默念了一句。
樊冬一路牽著愛德華的手往回走,在愛德華想把他的手抓得更緊時,他一下子掙開了,興衝衝地跑到前麵指著天空說:“虹橋!雙虹虹橋!愛德華你看到沒有!”
愛德華邁步上前,猛地將樊冬拉入懷中,狠狠地親了上去。樊冬臉上的驚喜還沒散去,眉眼彎彎,唇角也彎彎,愛德華怎麽看都覺得喜歡,他頑劣不堪也喜歡,他嬌慣好色也喜歡,隻恨不得不能把人揉進懷裏,再也不放他離開。
樊冬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爪子亂撓,抗議愛德華的粗魯。
愛德華親夠了才緩緩放開他。
樊冬哼哼兩聲,不客氣地平價:“吻技真差。”
愛德華深深地望著他,眼底有著不容錯認的欲念:“我隻想著怎麽把你吞進肚子裏,沒有時間去考慮技巧。”
愛德華飽含侵略意味的話讓樊冬耳根一熱。
樊冬猛地召喚出翼馬,手腳並用地爬上馬背,朝離他們十步之遙的沈鳴招呼:“阿鳴阿鳴快上來,我們先走,別等他們了!”
愛德華轉頭看了沈鳴一眼。
沈鳴本來已經邁步向前,在對上愛德華的眼神後又沉默著收回了腳步。
愛德華躍上翼馬,把樊冬環抱在懷,命令翼馬起飛。樊冬垂死掙紮:“不行!不能把阿鳴丟下!我們家阿鳴這麽好看,萬一被人搶走了怎麽辦!”
聽著樊冬由衷的擔憂,愛德華恨不得把他壓在身下做死他。要是以前的話……
這個念頭在愛德華心裏一閃而過。他眼底略過一絲迷惑,要是以前的話,他會怎麽做?懷裏抱著的小獅子是那麽真實,真實到讓他遺忘了兩個人之間的種種危機。他看得出來,樊冬之所以會對他轉變態度,是因為他利用了樊冬對“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並沒有完全想起來。
愛德華把樊冬抱得更緊,幾乎要把他纖細的腰勒斷。他不由自主地喊出另一個稱呼:“冬冬……”
他感受到懷裏的軀體有一瞬的僵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樊冬輕輕說:“其實,他不經常這樣喊。”
愛德華說:“不,‘他’心裏每時每刻都在這樣喊。”隻是以前他想不起來而已。而以前“他”在樊冬麵前又總是擺出最冷靜沉著的那一麵,很少泄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愛德華關注著樊冬臉上的表情,在看到樊冬微顫的眼睫之後,他越發嫉妒起“自己”在樊冬心中占據的地位。
那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
樊冬所在意的,樊冬所牢記的,他統統都不記得。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不會放手。從一開始這小混蛋就是他的,以後也隻能是他的。
樊冬抬眼,對上了愛德華的雙眼。少了刻意的掩藏,少了刻意的閃避,一切都回到它最本來的麵目。
他早就知道,在這個人的身體深處隱藏著強大、傲氣、固執的靈魂。那時候他明裏暗裏地找章擎碴,明裏暗裏地告訴章擎接掌樊氏有什麽好處,明裏暗裏地給章擎看到爭奪繼承權的希望,然而,章擎無動於衷。
或者說,章擎曾經動心過,但他從小堅持的原則、內心深處的驕傲,都讓他牢牢地定住腳,不曾邁出那一步。章擎看到誘惑後的堅持,是他對章擎改觀的轉折點。自那以後,他不再有事沒事地為難章擎。
要不是因為他的祈求,章擎是絕對不會以樊氏繼承人自居的。
那樣的家夥一旦脫離了束縛、激發了野心,應該和他眼前的愛德華一樣。這曾經是他最希望他展露的一麵,他總是希望有個強大有擔當的人負責處理那一大堆麻煩,而他則快快活活地治病救人搞研究。
這種想法其實很自私。
樊冬仰頭看著愛德華。那雙眼睛裏麵,藏著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意,熟悉的是他曾經隱隱窺見過它,陌生的是它還是第一次這樣展露在他麵前。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不知不覺,他們之間的牽絆越來越深,即使是對方往自己胸口紮的釘子,到了最後都舍不得□□。
樊冬微微仰頭,在愛德華的下巴親了一口,接著細碎的吻落到愛德華唇角,一下一下、蜻蜓點水般吻上去。
愛德華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等他回過神來,血氣齊齊上湧。
他,被樊冬親硬了。
察覺愛德華下半身的變化,樊冬睜大眼:“你個混蛋,滾下去!!!”
愛德華啞聲說:“別動,要不然我不保證我會做什麽。”
樊冬:“……”
臥槽,他剛才是傻了才覺得這家夥還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