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祭國王城有喜事。

自王城門口到陵州城城門,並排站著一眾侍衛與宮女,看熱鬧的百姓將通道圍得水泄不通,不停地交頭接耳。

春色明媚,陵州城上空漂浮著城外吹來的花瓣,一輛馬車自城外款款而來,車上的簾子被掀開,露出一張豔若春光的臉龐來。

陵州城內的人紛紛跪下叩拜:“恭迎安城公主回城。”

那是安城公主,周君邑最小的一個妹妹,因三年前母妃病逝,在清光寺裏吃齋守孝三年,今日恰逢三年已過,於是啟程回城。

貼身的丫頭曉菱給安城倒了一杯茶,替公主高興道:“可算回來了,公主。”

安城捧著臉蛋,臉上淌著愉悅的光:“可算回來了,好想君上哥哥啊。”

“君上大人也一定在想公主呢。”曉菱笑道。

安城聞言,並沒有高興,反而愁眉苦臉起來:“可是我聽說君上哥哥又娶了兩個女人,他哪兒有時間想念我呢?”

“君上是一國之君,娶兩個女人很正常,但是公主是君上唯一的妹妹,這個不一樣的。”曉菱安慰安城,聞言,安城又笑起來,覺著曉菱說得有道理。

安城公主不過十五歲,天真可愛又容易滿足,對她而言,隻要君上哥哥疼自己,這比什麽都好。

“安城——”此時,安城忽然聽見轎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城喜上眉梢,忙掀開簾子,喊道:“君上哥哥!”

果然是她的君上哥哥,他來陵州城親自迎接她了!

讓馬夫停下車,安城跳下去,直奔向周君邑的懷抱,道:“君上哥哥,安城想死哥哥了。”

“哥哥也想安城啊。”周君邑摸摸安城的腦瓜子,寵溺地說。

“安城不坐車了,安城和哥哥一起走回去。”安城挽著周君邑的手,撒嬌道。

周君邑戳戳安城的鼻子,道:“好好好,咱們走回去。”

“嘻嘻。”安城滿足地靠著周君邑,往王城內走去,對安城來說,此時此刻整個世界隻有她和君上哥哥兩個人。

“君上哥哥,聽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又娶了兩個姐姐啊。”

“嗯,一個良人,一個貴妃。”

“哇,貴妃?誰運氣那麽好,一來就和眉姐姐一個等級?”

“你呀,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周君邑與安城緩緩往城內走去。

王城內,自從成為“白雀妃”變得無事可幹後,白晚蘆感覺整個人都要荒廢了。

於是,她在禦花園中,搶著要和宮女們一起修剪花枝,宮女們沒有辦法,隻好依著她。

“這個娘娘可真不似個娘娘,一點兒架子也沒有。”

“是啊,但聽說君上最寵愛的就是她了。”

有宮女在私底下竊竊私語。

“你們沒事做了嗎?在這裏嚼舌頭?”身後,柳蕭雲搬著一盆花放在石桌上,教訓著兩個宮女。

宮女們忙行禮:“雲姐姐。”

“雲姐姐,別那麽凶嘛。”白晚蘆在一旁替兩個丫頭打圓場。

柳蕭雲走過去,語重心長地說:“娘娘,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說了,你不要叫我娘娘嘛。”白晚蘆嘟著嘴,略有不滿。

喚娘娘,總是生分了些。

柳蕭雲走近白晚蘆,說:“傻瓜,你疼那些宮女我理解,但你現在畢竟是貴妃的身份,總要有些樣子。若不然,被旁人看去,又會說閑話了。”

“我曉得你的意思,我會注意的。”白晚蘆拉著柳蕭雲的手說,“在外麵野慣了,總是要適應適應,對不對?”

“唉,你呀。”柳蕭雲拿白晚蘆沒辦法,隻能歎氣。

“你們……誰是晚貴妃啊?”一道嬌俏的聲音傳來,頗有些驕傲的味道。

宮女們聞言,看向來人,紛紛出來行禮:“拜見安城公主。”

安城看了看,直逼白晚蘆處,柳蕭雲作揖行禮,道:“見過安城公主。”

安城盯著白晚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活潑地見禮:“安城見過白姐姐。”

“你是安城公主?聽小房子說,你今日回程,怎的不好好休息,跑到這裏來了?”白晚蘆問。

安城負手在背,旋了一個圈兒,看著四周的狀況說:“聽說君上哥哥新納了貴妃,作為君上哥哥最愛的妹妹,安城當然要來看看了,隻是……”安城望著白晚蘆沾著泥土的手,問,“你是堂堂貴妃,怎的做這等下人做的事情?噢……我聽說,白姐姐原本就是君上身邊的下人,也難怪了。”

聞言,柳蕭雲蹙了眉,白晚蘆卻遊刃有餘地接招,她淺淺笑道:“這哪是下人做的事呢?前些日子本宮向君上埋怨,覺著君上把本宮保護得太好了,本宮再不活動活動就該渾身發黴了。於是,經得君上同意,本宮才過來打理這禦花園的花,好讓它們來年開得更盛一點,就如同我祭國昌盛的江山啊。”

安城被說得啞口無言,她咬咬牙,轉身說,“白姐姐興致真好!要我說,人有三六九等,事也有三六九等,該是什麽樣的人就做什麽樣的事,像白姐姐這種人就不該做下等事。”

“何為下等事?”白晚蘆臉上失去笑容問,“對公主而言,種花、修花是下等,賞花則是上等?那母親生育可是下等?受子女孝道則為上等?”

柳蕭雲暗暗拉住白晚蘆的袖子,安城氣得回身指著她:“你!”“公主金枝玉葉,自小享受的是榮華富貴,此處是下等人所待之地,本宮這就派人送公主回去。”白晚蘆淡淡地說。

安城指著她的手指莫名地一顫,腦海裏回想起最不願麵對的過往。她低著頭,眼睛浮現一片水霧,她咬牙道:“才不是呢!”

白晚蘆一怔,詫異地看著安城。

安城抬起頭來,罵道:“你懂什麽?笨蛋!”

在場的宮女們個個被嚇得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白晚蘆擰緊眉頭,雖不知安城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但思及她畢竟是祭國公主,是周君邑最疼愛的妹妹,便放柔聲音道:“對不起,安城。”

安城一愣,看著白晚蘆真切的眼神,一時之間低著頭,緊緊握著的拳頭忽然鬆開。

這個女人真是一個笨蛋!明明她的身份地位要比她這個假公主高,她道什麽歉?

“誰要你道歉了?”安城垂頭,埋怨般地呢喃。

白晚蘆走到石桌旁,撫摸著柳蕭雲方才端來的一盆花,說:“這玉蘭潔白如雪,恰逢成長之時,很像安城公主,作為歉禮,我把這盆玉蘭送給你吧。”

“誰要你的玉蘭花啊?”安城沒好氣地瞪她。

然而,在看到白晚蘆的模樣時,安城卻愣神了。

她身著簡單,一襲如雪的白衫,那玉蘭花襯得她尤為好看。她臉上的光芒柔和,眼神如泉水般澄澈,她哪裏像個深宮裏的人?

白晚蘆不似眉姐姐,看到她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諂媚討好、故作熟絡的樣子。像白晚蘆這樣一朵清純不沾染世俗的花,難怪君上哥哥會喜歡了。

安城賭氣地抱走玉蘭,說:“我受了你的花,但這不代表我原諒你了!”說罷,氣呼呼地離開。

一直繃著弦的白晚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禁道:“跟她哥哥一樣,真難應付,不過這丫頭倒還真有趣。”

柳蕭雲搖了搖頭,將白晚蘆拉到一邊,緩緩道來:“晚兒,有些話我得跟你說,免得你無意觸碰到了安城公主的傷口。”

“她怎麽了?”白晚蘆問。

柳蕭雲追憶道:“顧鷹同我說,安城公主其實是君上母妃的義女。當年,安城公主不過是一個衣衫襤褸,連飯都吃不上的鄰國流民,是君上的母妃見她可憐,將她帶回祭國,當成義女來養,怕小姑娘受到欺負,前君上就封她為安城公主。”

白晚蘆回憶起安城異樣的樣子,難怪說她自小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她會是那樣的反應。

“唉。”白晚蘆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作為流民,被王室撫養,應是幸運的。但是背後的流言蜚語卻又是難以承受的,這個王城啊,真的是深不可測。”

“這可是一座進來了,就很難出去的城啊。”柳蕭雲也歎道,轉而低吟,“隻要初心不負,就好了。”

白晚蘆側頭看著柳蕭雲,領會了她話中的含義,她道:“會的,雲姐姐。”

柳蕭雲抬頭看向白晚蘆,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一定會的,唯有初心不負,才能幸福。

近日,邊界敵軍作亂,守城的將士們缺乏糧食,軍心渙散,敵軍很快就要突破邊界了。

朝堂內一片壓抑,那邊界路途遙遠,派援軍前往已然來不及。

“君上,臣弟有一對策。”周越淩跪在朝堂,拱手道。

“說來聽聽。”

周越淩道:“我們可先派遣一人快馬加鞭連夜趕到邊界,先行穩住軍心。臣弟願帶領兵部援軍和糧食,前去應援。”

舒國予在堂下附和道:“難得四王爺有這樣一片心,君上,臣附議。”

“臣等附議!”百官皆下跪,唯有郭明誠與其子郭謂卿站著。

周君邑卻淡淡一笑,道:“老四好提議,不過,最能穩定軍心的,莫過於一國之君了。孤決定,孤帶著顧鷹一同前往邊界支援眾將士。”

“君上三思,那邊界烽火連天,君上是一國之君,不能有任何危險。”郭明誠道。

“嗯,說得有些道理。”周君邑又道,“孤也覺得,一個顧鷹還不夠,太師大人,你家兒子也該休息夠了吧?讓他隨孤一同前往邊界。”

堂下,舒國予與周越淩對視一眼,神色複雜。

原本周越淩是想請纓去邊界獲得將士們的信任與支持,沒想到周君邑會反客為主!如今,還把舒軼也帶走了,是想試探他趁君上不在祭國時會做些什麽嗎?

“就這麽著吧,朝堂內還請四弟、太師大人和郭大人為孤分憂了。”周君邑緩緩道,似乎已經看透了周越淩的心思。

君意不可違,周越淩等人隻能應下。

“退朝吧。”

退朝後,周君邑闊步地回到寢宮,張開雙臂伸了伸懶腰,興奮地說:“又可以出去玩兒了,真爽!”

“祖宗,您這哪是出去玩?您這是出去打仗啊!”小房子心疼地說。

周君邑拍了拍小房子的腦袋瓜,道:“小房子!快說些盼孤好的話。”

“小房子恨不能君上立馬凱旋!”小房子道。

周君邑道:“定會凱旋的,小房子,隨孤去明月廂找晚兒。”

“好勒。”小房子樂嗬嗬地隨著周君邑走,說道,“君上是不是想娘娘了?小房子也想娘娘了。”

“晚兒是孤的,你不準想。”

“小房子是想主子的那種想,君上是想心上人的那種想。”小房子樂得不可開交,周君邑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反駁小房子的話。

來到明月廂後,柳蕭雲正好出門倒水,周君邑攔下柳蕭雲的行禮,示意他們等在外麵,自己進屋去找白晚蘆。

此時,白晚蘆正在披外衫,周君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白晚蘆。

白晚蘆被嚇了一跳,忙抓住周君邑的手腕,道:“你……你幹什麽?”

“愛妃怎麽那麽激動?孤隻是想你了。”

“你來也不至於偷偷摸摸吧?”白晚蘆想要掰開周君邑的手,奈何力氣不敵他。

“晚兒,我要去邊界了。”周君邑忽然傷感起來,白晚蘆當即一愣,也不好再掰他的手了。

“願……願君凱旋?”白晚蘆道。

周君邑抱她抱得更緊,說:“我舍不得離開晚兒。”

“你先放開我。”白晚蘆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周君邑耍賴道:“我不,晚兒,你說我把你留在這裏好呢?還是帶去邊界好呢?留在這裏不好,你會被人欺負,被人欺負就算了,要是被誰看上了,那該如何是好?”

白晚蘆道:“你是一國之君,誰敢搶你的女人?”

忽然,腰間的雙臂摟得更緊,周君邑蹭了蹭白晚蘆的脖子,滿足地說:“晚兒肯承認是我的女人啦?”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晚蘆想要解釋什麽,忽然手被周君邑拉住,一個旋身,她便麵向周君邑,周君邑將她扣在懷裏問,“晚兒,跟我去邊界,你怕不怕?”

白晚蘆躲避著周君邑熾熱的目光,道:“邊……邊界有什麽可怕的?”

“那裏戰火連天,百姓流離失所,我們隨時可能被炸成炮灰。”周君邑認真地說。

白晚蘆一愣,旋即目光有些哀憐,問:“我能做些什麽嗎?”

“你是孤的愛妃,你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周君邑捧著白晚蘆的臉,認真地說著。

白晚蘆同意去邊界了,為的是那一句百姓流離失所。

她也流離失所過,她總覺得要為邊界的百姓做些什麽。

軍隊離開陵州城的時候,安城公主騎馬追了上來,想跟君上哥哥一起走,被周君邑喝止回去了。

看著軍隊走遠了,安城有些失神,為什麽君上哥哥可以帶白晚蘆,也可以帶白晚蘆身邊的丫頭,卻不能帶上她?

“公主,咱們回去吧,邊界戰亂,君上也是為了公主好啊。”曉菱在一旁安慰安城。

“才不是為我好。”安城失落地牽馬往回走。

他隻是把她當成小妹妹而已,然而安城不想君上哥哥把自己當成妹妹,她想他把她當成一個女人來對待。

軍隊行駛了十餘天,才緩緩到達邊界戍城。

外界是一片花紅柳綠,可此地卻寸草不生、硝煙不斷。戍城內,百姓們怯生生地躲在殘破的屋內,有嬰孩餓得哇哇大哭,母親用煮好的幹草給他喂水。

“那樣的東西怎麽能給孩子喝呢?”白晚蘆見此,迎上去想掏出隨身攜帶的幹糧,周君邑抓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

這裏的百姓虎視眈眈,若是看到了幹糧,一定會撲上來搶的。

“舒軼。”周君邑喚來舒軼,道,“你同晚貴妃與柳姑娘在這裏照顧百姓,從軍糧裏抽一部分過來給他們做吃的,我和顧鷹去找這裏的將領。”

“是。”舒軼抱拳領命。

旋即,周君邑看向白晚蘆,白晚蘆道:“你放心去吧,我會處理好這裏的。”

“嗯,注意安全。”周君邑叮囑,隨後他和顧鷹前去軍隊。

舒軼下令讓部下去搬糧食過來,自己則留在此處保護白晚蘆和柳蕭雲。

“大家聽我說。”白晚蘆爬到一張凳子上,大聲喊道,“祭國君上並沒有忘記你們,這場仗我們一定會贏的!我們從陵州城帶了糧食過來,請還能行動的城民助我們將糧食煮好,分給大家。身體有疾病的請跟著柳姑娘走,我們還請來了大夫,會治好你們每一個人的!”

百姓們緩緩地從屋子裏走出來,眼神熱烈而又期盼地看著白晚蘆,仿若看著的是一束救命的光芒。

“我們真的會贏嗎?君上真的沒有忘記我們嗎?”一位白須老者顫抖地問。

白晚蘆給予堅定的笑容道:“君上沒有忘記你們!我是君上冊封的貴妃,這位是王城兵部統領舒軼舒大人,我們都是受君上所托,留在這裏照顧你們的。君上與顧鷹將軍此時此刻正在與戍城將領商議戰事,請大家相信,君上沒有拋棄任何一個祭國子民。”

漸漸湧到街頭的百姓們紛紛下跪叩謝:“君上萬歲,娘娘千歲,感謝君上和娘娘。”

“雲姐姐。”白晚蘆吩咐道,“你帶病弱的百姓去蕭太醫那裏治病。”

“是,娘娘。”柳蕭雲領命。

“舒大人。”白晚蘆又道,“你隨我一起去煮吃的,讓人幫忙分給大家。還有……”話還未說完,整個戍城忽然在炮火中震動起來,百姓們被嚇得尖叫著擠成一團。

“柳姑娘,你快帶病弱的百姓去蕭太醫那裏,那裏安全。娘娘,咱們先退出危險區。”舒軼趕緊道。

不容遲疑,他們各自分工,將所有百姓都帶去了安全區。

而在軍營內,麵對著跪拜在跟前的將士們,周君邑卻沒有一絲動怒;反之,他神色和藹,扶起將領朱將軍,道:“受苦了,孤的將士們。”

朱將軍熱淚盈眶,他雙手高高拱起,如鯁在喉:“君上……”

末了,咽下一腔難言道:“戍城缺乏糧食和水,還有一眾百姓無處可去!末將無能,末將無能啊!”

“胡說,孤大祭國的將軍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周君邑糾正朱將軍的話,道,“如今,既然孤來了,這場戰役就一定要勝利!顧鷹!”

“臣在!”顧鷹抱拳!

周君邑擰眉:“率領手下精兵,擊退敵軍!護我祭國江山!”

“臣領命!”鐵甲在身的顧鷹渾身上下散發著冷冽的氣息,轉身走出軍營,號令百位精兵,於戍城城牆上守衛城門。

“朱將軍。”周君邑又道。

“末將在!”朱將軍跪下。

周君邑語氣緩和下來:“帶領受苦的將士們去填飽肚子,然後衝鋒陷陣,給孤打死那群孫子!”

“末將遵命!”朱將軍俯首叩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之禮。

如今,君上來了,戍城有救了!

戍城內部,有兩個安置處。一處為醫館,柳蕭雲協助蕭太醫忙得不可開交。生病的百姓、受傷的將士,無一不要馬上醫治。

見柳蕭雲一個人手忙腳亂,身體尚可的百姓們紛紛走過去道:“柳姑娘,我們幫你吧。”

“是啊,讓我們也幫幫忙吧。”

百姓們的踴躍和團結令柳蕭雲十分感動,也讓受傷將士們的心得到了安慰。

而另一安置處,則是廚房。

白晚蘆換上了方便行動的衣裳,替百姓們和將士們分粥菜。見舒軼也在一旁幫忙,白晚蘆道:“舒統領。”

“娘娘有何吩咐?”舒軼走過來。

白晚蘆看著已經安撫下來的百姓,道:“我這裏尚且應付得過來,你身為兵部統領,去幫助君上和顧將軍吧。”

“可是,君上要臣在這裏保護娘娘。”

“沒關係,這裏已經很安全了。”白晚蘆微微笑道。

舒軼想了想,道:“也好,那臣告退。”

說罷,他走出了廚房。

站在廚房門口,舒軼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又看著進進出出的百姓和受傷的將士,年輕的眉頭忽然擰得很緊。

君上真的如父親說的那般不理朝政,整日花天酒地嗎?

若不是跟著來了戍城,舒軼一定會這樣認為的。因為,以前的君上就是一個沒有耐心、成日想著出宮玩樂的人。

可是如今他看見的,並非如此啊。

舒軼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暗暗道:“舒軼!別想太多!你是舒家的兒子,你的主子是四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於門口處望門內,是一片黯淡的光線,可於門內望門外,卻看得十分清楚。舒軼方才的糾結,白晚蘆全都看在了眼裏。

戍城將士得了君心,士氣大振,成功將敵軍擊退。

周君邑於城牆上對著撤退的敵軍,高聲道:“孤的國土一寸也不能少!爾等來多少人!孤的將士就殺多少人!”

當晚,戍城內響起了嘹亮的軍歌和高亢的呐喊聲,將士們取得勝利,在城內點起了篝火。

周君邑派人去修繕百姓的房屋,百姓們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有幾隻鳥兒飛到了戍城內,落在白晚蘆的肩頭。

“怎麽了?”周君邑預感不妙。

白晚蘆平靜的神色忽然漸漸凝重起來,她抓住周君邑的胳膊,低聲道:“它們告訴我,敵軍埋伏在山間夜色下,打算以火箭偷襲戍城!”

周君邑心下一驚,忙道:“舒軼!疏散百姓!顧鷹,去找朱將軍,拉起防護網,預防敵軍的偷襲!”

“是!”眾人領命。

“晚兒,你和他們一樣,躲起來。”叮囑好白晚蘆後,周君邑匆匆趕往城牆上。

防護網已從護城河裏拉了起來,那是數丈高的銅網,是戍城的最後一道防線,雖能抵抗敵軍的火箭,但也支撐不了多久。

銅網拉起來的時候,敵軍的火箭密密麻麻地出現在夜色中。

看著重新起來抗戰的將士們,白晚蘆披著披風站在夜色中,望著蒼茫的夜色發呆。

忽然,她似想起什麽,吹了一聲口哨。

幾隻鳥雀撲閃著翅膀飛過來,白晚蘆望著它們,凝重地說:“我需要你們的幫忙?可以嗎?”

鳥雀們興奮地旋轉起來。

白晚蘆嘴角露出一抹笑,道:“叫上你們的兄弟姐妹一起去,越多越好。”

鳥雀們“呼啦”一下子散開——

這時,城牆外的火箭漸漸少了下去,顧鷹立即指揮將士道:“回擊!”

刹那間,城牆上的火柱全被遮掩,整個戍城城牆陷入黑暗之中。敵軍正疑惑著,忽然見月色下閃過一道道銀白色的光芒,才發現是戍城故意讓他們失去目標後進行的回擊!

與此同時,在夜色的保護下,舒軼正帶著一眾人馬從城門的側門潛了出去。

然而,就在兩軍對峙之時,一大群鳥雀銜著枯枝樹葉偷偷摸摸地出現在敵軍營帳上方,其中有一隻體型較大的鳥兒銜著的居然是燃著火星的枝葉,枝葉丟在糧草與營帳上,火光迅速蔓延,惹得駐守的士兵們手忙腳亂。正當他們去滅火時,鳥雀們如離弦之箭朝他們飛過去,用尖利的喙和爪子攻擊著士兵們**在外的皮膚!

軍隊吹響緊急號角,攻城的敵軍見此,隻好舍棄這一方城池,趕緊回了營帳。

看著不遠處彌漫的紅和濃烈的煙,朱將軍疑惑道:“舒統領他們沒那麽快就到啊。”

“會不會是陷阱?”顧鷹皺眉。

“不,那的確是敵方軍營處,敵軍也真的撤兵了。”周君邑淡淡地說,他似乎猜到了什麽,但還不太確定。

沒過多久,舒軼帶著潛出去的軍隊回來了,他稟報周君邑:“慌亂中聽他們的人說,是數百隻鳥雀點燃了軍中的軍糧和營帳,現在大火蔓延,已經救不了了。看樣子,這一次他們隻能撤回自己的老窩了。”

“數百隻鳥雀?”朱將軍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周君邑與顧鷹對視一眼,彼此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到了這個地步,戍城才算真正安全了。

勝仗三日後,將一切安置妥當,周君邑等人啟程回陵州城。

馬車上,周君邑與白晚蘆並排坐著,道:“原來孤的愛妃還有操控百鳥的本領,火燒營帳的計策真好。”

白晚蘆正襟危坐著,臉上卻有一絲俏皮閃現:“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早就知道了,但始終不敢確定,就等著某個人對我坦白。”周君邑微微有些不悅,嘴巴翹得老高,跟前幾日那個意氣風發、果敢勇猛的周君邑完全不一樣。

白晚蘆笑笑,道:“或許這能力是天生就有的吧,我自小在各處飄**,自打我記事開始,我就能和鳥雀交談了,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壞事,有時候還能幫助到我。”

“所以,晚兒是塊寶。”周君邑忽然摟過白晚蘆,珍惜地說。

被摟在懷裏,白晚蘆掙紮道:“你幹什麽?”

“孤要幹什麽?你是孤的愛妃,孤什麽都能對你幹。”周君邑壞笑著說。

“你!你放開我!我才不是你的愛妃!你說過要經過我同意的,我還沒點頭!”白晚蘆氣得想抽出手打周君邑,然而,周君邑將她的手鉗得死死的,肉麻道:“不要嘛,等晚兒開口好難的。孤的晚兒,前幾日憋得孤難受死了,你就滿足滿足孤吧?”

“你……你要幹什麽?這是馬車啊!馬車!”白晚蘆漲紅了臉,身子已被周君邑壓得呈半躺的姿勢。

“馬車又如何?他們聽不見的。”

“周君邑!你當他們都是聾子嗎?”

“你竟敢直呼孤的名諱,你這個壞家夥,孤要懲罰你。”

“啊——你別碰我!”

打情罵俏的聲音從轎內傳出來,騎馬走在前頭的顧鷹與柳蕭雲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笑。

馬車穿過一片密林,忽然,有什麽東西夾著風聲呼嘯而來。顧鷹警惕起來,道:“有危險!”部下們還沒來得及戒備,便看見幾隻帶著長鏈的鐵爪伸了過來!

“當心!”顧鷹抓住柳蕭雲的手腕,將她拉到身邊,落在了周君邑的馬車上。

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們的部隊便被包圍了,來人是七個身著銀色盔甲的蒙麵人,他們手裏拿著的正是攻擊人的鐵爪!

“嗬,鐵掌殺手……”顧鷹饒有趣味地咀嚼著這個名字。

周君邑掀開簾子,看著對方,誇張地叫起來:“好可怕啊,這些人冷冰冰的!”

鐵掌殺手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隻要誰給他們錢,他們就替誰殺人,從來不過問是什麽人。

“顧將軍,這裏交給屬下,你帶著君上和娘娘先走!”舒軼在前一邊禦敵一邊道。

“進去。”顧鷹低聲對柳蕭雲道。

柳蕭雲鑽進車內,和白晚蘆坐在一起,周君邑道:“放心吧,顧鷹會收拾這些家夥的。”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顧鷹一聲:“保護君上和娘娘是你我共同的職責。”便見他躍到了馬車的後方,與舒軼一前一後護住了周君邑的馬車。

鐵掌殺手們冷血殘酷,從來不多說一句話。二者交手時,戰況激烈,柳蕭雲看得抓緊了白晚蘆的胳膊。

顧鷹與舒軼雖有深厚的武功,可手下的士兵卻不是鐵掌殺手的對手,士兵們一個個戰敗,顧鷹與舒軼要麵對七個強大的敵人。

“晚兒,必要時,你那點功夫可能自保?”周君邑忽然開始摩拳擦掌。

白晚蘆瞪大眼睛,道:“你要出去嗎?”

“不能自保就喊救命,我來救你。”周君邑微微挑眉,笑起來。白晚蘆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見周君邑如風一般掠了出去。

那是白晚蘆第一次見周君邑使用那般驚人的功夫,他並未攻擊鐵掌殺手,而是身手敏捷地戲弄他們,他腳步如幻,似有高深莫測的輕功,手臂揮落間,看似毫無力氣,可打在對手身上,卻是勁道十足!

周君邑居然有這般功夫,可麵對她的欺負時,從始至終都沒有顯露出來過。

鐵掌殺手麵對三個人的聯手,並沒有討到好處,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在周君邑等人眼皮子底下隱進了忽然生起來的煙霧中。

鐵掌殺手離開後,方才和白晚蘆一樣詫異的舒軼半跪在周君邑麵前,道:“微臣保護不力,還望君上責罰。”

“責罰了你,誰來保護孤?”周君邑扶起舒軼。

舒軼看著周君邑,咽了咽口水道:“君上……好功夫。”

周君邑卻彎唇一笑:“哼,孤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東西,要不要都見識見識?”

舒軼一怔,旋即緩緩平複了麵部表情。

周君邑上了馬車,柳蕭雲從裏麵走出來,重新騎上了馬。那馬兒方才受驚了,顧鷹安撫著馬兒,抬頭對柳蕭雲說:“離我近一點兒。”柳蕭雲點點頭。

顧鷹上馬道:“將受傷的兄弟們抬起來,咱們繼續趕路,去下一個地方醫治大家。”

看著手下們有條不紊地解決戰後的狼藉,周君邑這才將手從簾子上放下,安分地坐在車內。

白晚蘆偷偷看了他一眼,道:“沒看出來,你還挺厲害的。”

“是不是覺得孤深不可測?”周君邑驕傲地說。

白晚蘆微微歎了一口氣,“方才才遭到刺殺,現在你還笑得出來,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君上啊?”

周君邑笑起來,微微仰著頭,靠著馬車說:“每天管那麽多事已經夠累了,何必讓自己更累呢,身為一個普通人,都不能讓每個人都喜歡,更何況是一國之君。如果每天的生活都那麽緊張,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白晚蘆怔怔地看著周君邑,那一刻,陽光仿若透過車頂落在了他完美的側臉上。

周君邑忽地翹起嘴角,說:“這麽盯著我看,是發現自己要愛死我了嗎?”

“自戀狂。”白晚蘆白了他一眼。

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對於周君邑多了一份尊敬,是對君上的那種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