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這一路，馬車裏的三人靜謐的可以，杜雲清一向冷言就算了，而一向和煦有禮的杜忘塵都淺閉雙眼，徑自休息起來，自然心裏還放著不悅的季平更是不會打擾這片寧靜。相比裏麵的冷清，外麵騎馬的三人就顯得熱鬧極了。徐天寶這幾天可謂是如沐春風，就算和冰塊五兩在一起都能樂嗬嗬，何況現在還有朱小二相陪呢。天寶微笑著看著身旁的小二，這家夥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說熟通馬術，現在呢，擺著馬子坐在馬背上，這到底有多熟通啊。
嘖嘖的搖搖頭，打算逗逗小二：“小二啊，我看你這馬騎得倒是頗為費勁，要不要幹脆上馬車好了。”這話一出，原本還耷拉著臉，滿腹愁緒的人立馬扯出個大大的微笑，而且也放棄在馬背上擺馬子了，立刻坐下，裝出一副對騎馬遊刃有餘的模樣，還笑著說：“不用不用，騎馬很好，我一點也不費勁。”這下徐天寶更樂了，假裝被取信的樣子，等到朱小二不再看她，突然猛的一拍馬屁股，瞬間就這聽馬一聲長鳴，便如那離弦的箭一般竄了出去，快得連馬身上的朱小二差點沒掉下來。隻能伏下身子，抱住馬脖子，任由受驚的馬將她顛簸著。
這聲響動驚擾到了馬車的寧靜，幾人紛紛拉開簾子，心裏擔心著心上人的安危，看到的卻是一臉開懷的徐天寶加在她身邊一臉無奈的朱五兩，然後隨著慌忙的馬蹄響，看到的竟是被家丁救回來的朱小二。稚氣未脫的臉上閃著驚魂未定，漲紅了的雙眼，好像委屈的快哭出來。杜雲清首先責怪的看了徐天寶一眼，馬上笑得開心的人立馬換了一副自責的神情。眾人都不知怎麽開口，那道略微不穩的聲線響起：“朱小二，給我坐到馬車裏來。”
這聲響動很有效果的讓驚慌的人找到了點魂魄，小二隨著聲音緩緩的抬頭，看到的竟是季平的臉。立馬傻笑著，討好的快速上了馬車，徐天寶看著朱小二這沒出息的樣子，隻能搖頭。於是，一行人接著出發了。而此時馬車裏少了那份寧靜，多了點，多了點心癢癢的感覺，當然這樣的感覺隻限季平和小二。隻見季平仍是別過頭看窗外，不去理身旁那道可憐兮兮又不乏熱切的眸子。自己是怎麽了，那聲響動之後，心中擔心的卻是那個連馬都騎不好的人，害怕這樣的她會受到傷害。
可是，那個她不應該是自己最恨的人嗎？她奪了自己的一切，十多年的迷戀，在那一夜毀了，最重要的貞潔，在那一夜蕩然無存。而最諷刺的是，這樣的人是個女子，是個單純真摯的女子，自己連報複的力氣都沒有。而後的日子，她不是沒有發現她的日漸消瘦，以前總是眯笑著眼想她討食物的人，現在卻連基本的三餐都沒什麽胃口。她也不是不知道，入夜之後總會有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她房門口，徘徊一陣，自言自語一陣便走了，有時候甚至言語中帶著哽咽。
而這個人卻從不敢明晃晃的出現在她麵前，更別提講話了。她很聽自己的話，她說過不想再看到她，她真的做到了，為了讓自己好過，在府裏繞路而行，如今連從未騎過的馬都騎上了。那麽這樣個人，怎麽能讓她徹底狠心呢。出神的好好的，突然卻聽到肚子咕嚕一聲，這本不是太大的響動，隻是這馬車裏太安靜了，於是這聲響竟變得突兀起來。季平緩緩回過頭，想都不用想的看著朱小二，微微皺起眉頭。而杜家的兩姐妹總不能坐視不理，也紛紛睜開了眼睛，不出聲，注意了兩人的互動。
朱小二早已糗得無地自容了，漲紅的圓臉，低著頭，季平無奈，不想管不想問卻還是敵不過心中的不舍，於是冷冷開口：“這裏有些糕點，吃吧。”說著，從身上拿出些桂花糕給小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總會隨身帶著些糕點，零嘴。這種習慣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時卻默默養成了。朱小二緩緩抬起頭來，看著臉上波瀾不驚的季平，心稍稍苦澀了下，但仍然聽話的拿起了糕點，吃著。平兒肯理自己了不就好了嗎，為什麽心裏會這樣難過，是因為她不再對自己笑了，連說話也沒有溫度了。好像自己變成了個陌生人，於她再無輕重。那麽自己情願，情願她不理不問，是不是還恨自己就代表自己在她心中有著一席之地呢？
朱小二獨自胡思亂想的起勁，想得雙眼泛紅都沒注意，而季平早早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就怕自己越看隻會越心軟。而杜家兩姐妹卻看得很有滋味，這情景怎麽看都像別扭妻子對待老實傻氣丈夫的戲碼，明明滿心不舍心疼還佯裝無事。
而後，吃著桂花糕的人突然像是吃得太急噎到了似的，猛的咳嗽起來，季平忙回過頭，輕怕著小二的背，幫她順著氣，而忘塵立刻拿出車上備著的水壺，遞給季平。季平帶笑著接過，打開示意朱小二喝上幾口。小二順從的喝著，打了幾個水嗝之後才好一些。發現自己又是出醜與人前了，又微微紅了臉，說著：“對不起啊平兒，我，我太久沒吃東西，急了些。”季平這才定了定心神，不去接話也不去理她，剛想別過頭去，隻是某人手上那幾道刺眼的紅色還是讓她無法不管。
狠狠的瞪了朱小二一眼，小二不敢怒也不敢言，隻能垂著頭，季平略帶微笑的問道：“兩位杜小姐，不知這車上有沒有金創藥呢？”杜忘塵立刻淺笑一點頭，回過頭去看身後的矮櫃中拿出一瓶藥粉，遞給季平，季平含笑一點頭表示感謝，就把注意力放在朱小二的手上了。都不用問季平就能猜到，這樣的紅印定是剛剛抓著韁繩所致，自己也曾這樣傷到過，曾今一心想學會騎馬，這樣在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和那個人共騎著馬，執手相伴，可這畢竟隻是臆想罷了。而現在這樣的傷卻在朱小二的手上，這樣刺眼深沉的顏色，這樣刺中她心中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