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汙蔑

在船上的第一晚,船艙有些悶熱潮濕,想到就要這樣踏上一片陌生的土地,一切從頭再來,各種顧慮一股腦地襲來,叫人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到了天蒙蒙亮,我幹脆就爬起來到甲板上去看看,船已經離開港口很遠了了,那個我生活了兩年多的地方,已經隱沒在茫茫大海之後,再看不到了。海麵上取而代之的,是冉冉升起的太陽,金黃色的光輝染的海麵與天空連成一色,叫人心境也隨之明朗起來。對著徐徐的海風,我突然有了吟上一句詩的衝動,可這古往今來的詩人,好像更偏愛日落,想來想去,都隻有那一句“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不貼切不說,還無端引出一種“能不憶江南”的愁思,把剛剛好轉的心情又破壞掉了

正苦惱間,後麵有人也裝摸作樣的吟起了詩: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如毛。”

聽到這詩,我不禁撲哧一笑。這是唐代詩人劉叉的《偶書》,後麵兩句是“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說的是作者那種滿腔正氣卻無能為力的悲哀。詩是好詩,換個憤青來念也沒問題,可從譚少鴻這麽個惡少口中吟出來,就不是一般二般的搞笑了。

老人常說,樂極生悲,這話真是一點都沒錯。此時時辰尚早,甲板上除了我之外再無他人,偏生我聽了他的詩還捂嘴笑了下,要叫這位惡少不注意我都難。

“是你?!”故人相逢,哦不,應該是仇人相見,這譚少鴻也少不得有些驚訝,但很快他就想起來往事,對著我麵露凶光的吼道:

“上次和你一起那洋人呢?是不是也在這船上,都是他害得本少也要被送到英國那種鳥地方!叫他出來,我要找他算帳。”

話音未落,他身後兩個侍從樣的人就低聲說道:“少爺,老爺吩咐,叫你莫要生事。”聽到這話,這惡少的眼睛雖然還惡狠狠得瞪著我,氣焰已經下去一半。

哦~原來這家夥對他爹還是有所畏懼的,而他身後的兩個人,看來是代替他爹來管著他的。想到這,我一頓首,想出一個法子,來好好的整一整這囂張的家夥。

我捋了捋頭發,對著譚少鴻微微一笑,順便自以為是的眼波流轉,送了個媚眼出去。接著用盡量柔弱哀怨的語氣向其抱怨道:

“公子如今前程似鏡,為何還不肯放過小女子呢?新兒平生所願,不過是得一良人,有所傍依,當日在醉紅樓識得公子,我以為自己飄零的一生可以就此了結,沒想到深情錯付無情郎!若不是譚公子狠心拋下小女子和腹中骨肉,我又何至於嫁給一個洋人,挺著個大肚子飄洋過海。事到如今,就請公子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夫婦吧……”

說完我還長歎一聲,外加眼角硬擠出的一點淚光,哎,真是好一個怨婦形象啊~

我一麵用手絹作勢擦著眼角,一麵偷瞄對方的反應。那惡少先是愕然,反應過來後,臉色氣得鐵青,指著我說

“你,你說什麽?你不要血口噴人啊!”

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幾時遇到過這種事情,全然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我……譚公子身份高貴,不願承認我們之間有情,沒有關係。我隻懇求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放過小女子,好不好……”

嗯。我承認兩年多的後宮生活已經讓我的演技達到了好萊塢水準,現在就連那惡少後麵跟著的侍從都相信了我是被他們少爺拋棄的青樓女子,一致用目光譴責這個始亂終棄的家夥。

再看那譚少鴻,早已是暴跳如雷,若不是被身後的侍從死死按住,恐怕早就衝上了給我一拳了。

更令我自豪的是,這場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戲碼成功吸引到了輪船上不少人的注意力,要對付這種惡人,就要充分調動輿論攻勢,俗稱“吐沫星子淹死人”……

譚少啊譚少,現在在這不著邊際的大海之上,沒有你老爹給你撐腰,你隻能受點委屈了。年輕人啊,我這是好心在告訴你:人生啊,不是那麽容易的!

懷著陰謀得逞的快意,我扮作借掩麵哭泣狀,一路捂著嘴狂奔回船艙……

跑到房間門口,正好撞上過來找我的喬治,我拉著他進了單間後,便再也忍不住,狂笑起來……

喬治大概是沒見過我笑到這麽誇張的地步,瞪大了眼望著我,估計在懷疑我吃錯藥了。

好容易等我笑完,告訴他整件事情的經過,喬治已經目瞪口呆了,我仿若看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一點點的坍塌……

“你……”喬治指著我,哭笑不得。

“砰砰砰!”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伴隨著的還有掙紮聲,撕扯聲……

有喬治在,我毫不猶豫地打開門,果不其然,門外激動著捶門的正是譚少鴻,而那些掙紮拉扯則是來自於後麵兩位仁兄對於他的暴力行為的遏製。

那姓譚的小子滿臉漲得通紅,一看就是來質問我的。也對,這一大清早的,就被人這麽毀壞名譽,沒準流言還要通過侍從傳到他老爹口中,激動點也是難免的。

見譚少鴻有要衝進來的趨勢,喬治慢走到我前麵擋著:

“你要幹什麽?”

“你走開!”那惡少好容易掙脫了後麵侍從的鉗製,怒氣衝衝的對喬治說,“你打我那筆帳回頭再算,我先找你老婆算帳,平白無故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你當我好欺負啊!”

做戲就要做到底,我幹脆繼續扮柔弱,畏畏縮縮得躲在喬治身後,滿眼驚恐的避開惡少好像要將我碎屍萬段的目光。

“少爺!”那兩個侍從繼續發揮鍥而不舍的精神,上前製止住那惡少的進一步舉動。好人啊~這種時候,咱不眼帶淚花,楚楚動人得向其投去感激的眼神,也對不起這苦命女子的角色啊!

“你少在這給我裝可憐,你倒說清楚,我們之間究竟有什麽關係!”惡少拚命掙紮著向我發問,那激動憤慨的模樣,顯然是未曾經受過什麽挫折的樣子,相比之下,倒顯得我有些陰險了。

不過戲演到這份上,咱也不能退縮是吧。所以我隻得硬著頭皮繼續來:

“譚公子……”

我剛開了個頭,喬治便按住我示意我噤聲。

嗯,我承認,我演的太過了,人家雖有些惡霸習氣,可好歹也還是個半大小子,我這樣硬給人冠上流連青樓,始亂終棄的名聲,日後哪還有姑娘肯嫁給他呢~

是的,我錯了……

我這正懺悔著自己的卑劣行徑,喬治已經緩緩開口了:

“譚公子,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與內人之間的恩怨,不若就在今日,一筆勾銷如何?倘若公子肯放過我夫婦二人,他日定當結草銜環以報公子之德。”

呃……任誰看到喬治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都不會想到,他口中之言居然是純屬虛構……

站在他身後的我死命咬住嘴唇才能控製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要知道他這話實在是太讓我吃驚了,奧斯卡最佳男演員獎應該頒給他才是。把沒影兒的事情說的跟真的似的也便罷了,還來個“內人”,“結草銜環”~你能想象一個標標準準的老外用地道的北京話說這幾個詞嗎?那兩個侍從兄弟直接就聽得愣在了那裏。

“你,你們……”可憐的譚少已經被刺激的說不出話來了。

“少爺,人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還請少爺從譚家的名聲考慮,不要再鬧下去了。”年長些的侍從發話後,便和另一位一起不由分說的架走了譚少。

“譚少爺慢走,妾身與相公就不遠送了。”我最後巧笑焉焉得施了個萬福,目送他離去。

走道裏,又是不絕於耳的掙紮拉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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