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陷害
慈禧生日過後,我便完全停掉了私下服用的藥,在莊太醫的調理下,身子一日好過一日,隻是比較容易疲倦,想是前些日子倦怠慣了,過些日子應該就好了。
隨著同順齋的壁爐再度被點燃,冬天又來了。十月末,北京城已經迎來今年的初雪,不知不覺,我來到這裏已經差不多一年了,在這一年間發生的這些事情,漸漸的讓我的眼中有了藏不住的滄桑感,過去在現代的種種,已經感覺很久遠了。我現在想的隻是,收拾心情,繼續向前走,隻為了那些我一心想守護的人們。
十一月初一,我去給慈禧請安,表示自己大好了,省得這這老婆子看我病好了還整日窩著又多心。
沒想到還沒走進儲秀宮,就聽到慈禧的怒吼聲:
“好你個珍嬪!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你機會,沒想到你竟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來。”
我一聽這話,頓時急火攻心,這是怎麽一回事?五妹做了什麽叫慈禧如此生氣,我也顧不上叫太監通傳,直接就闖進了慈禧住的東暖閣。
進去一看,慈禧端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一臉的怒容比之當日在頤和園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看看下麵跪著兩人,一個是不知哪個宮裏的太監,另一個便是五妹。
“哎呦,今兒我病好了第一日來請安怎麽老祖宗就生這麽大氣啊,這究竟是怎麽個回事啊?”我故意用一副輕鬆的語氣說道。
“是瑾嬪啊,你怎麽來了?”慈禧沒好氣的問道。
“瑾兒沒用,病了這麽久,不能隨侍老祖宗左右,萬幸皇上和老祖宗福佑,這幾日總算見好了,這不今兒就來給老祖宗請安來了。”扮乖巧是目前這火藥味十足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
“難得你有這份心,”慈禧的語氣略微和緩了點,“來的正好,你就幫本宮看看,這件事情該怎麽處理。小李子,把這事說給瑾嬪聽聽!”
“奴才遵旨。”李蓮英轉向我,說道,“上個月老佛爺大壽,曾請了不少戲子入宮唱戲助興,可昨兒個敦宜皇貴妃那的小福子出宮辦事,卻撞見那戲子穿著一身天青色繡福壽圖的的綢緞褂子,竟和皇上近日所著的的一件衣裳一樣,這老祖宗聽說,一查,卻發現這件衣裳衣袖領口用的乃是江寧府上貢的雲錦,坊間絕無可能有售。這再一查,才發現皇上身上這件正是出自珍主子之手(大清建朝以來,為了顯示後宮女人的賢惠,這些妃嬪每年總要做一兩件衣裳給皇帝,逐漸形成了規矩)。更難以解釋的是,當晚,還有人看見珍主私下和這位戲子會過麵,且塞了幾大錠銀子給那戲子。”李蓮英的雖然好象隻是陳述事實,語氣卻耐人尋味。
我卻越聽越惱火,這分明就是栽贓嘛!誰不知道那什麽敦宜皇貴妃當年就是慈禧選入宮的,這些年來也是與她一個鼻孔出氣,她宮裏的人就等於儲秀宮的人。至於那什麽私下會戲子,也沒有真憑實據,隻有一句有人看見,以慈禧在宮中的地位,要一百個人“看見”也不難啊。至於那件衣服就更扯,哪有宮裏的女人送情郎還特地挑雲錦繡上去整的跟皇帝的一樣,那不是擺明告訴人家這衣服是從宮裏來的嘛。
“此事倒真有些蹊蹺,瑾嬪你怎麽看?那宮外的戲子今早已經被抓起來,這會怕是正在審問吧。”慈禧狀似不經意地看向我,眼神卻叫人直冒冷汗。
怎麽看?這個淫亂宮闈的罪名可是要誅九族的啊!我總不能幫著你定五妹的罪來滅了我自己吧。隻是眼下這表麵證據倒是齊全,要為五妹開脫倒也是件棘手的事。
“恩,事實上,這個,我看吧,恩……”我唧唧歪歪的顧左右而言他。
“有什麽就說,不要在那磨磨唧唧的。”慈禧不耐煩地說道。
見此情況,我無奈一咬牙,跪在地上:
“此事其實與五妹無關……當日與那戲子私下會麵的是我,想是那人看錯了。”我這什麽毛病啊,又想把髒水往自個兒身上攬。
“哦?是你?那你倒說說,為何要私會那戲子呢?”慈禧撫著椅子的棱角,饒有興致的問我。
“嗯,事實是這樣的,當日沾了老祖宗壽辰的福氣,臣妾才有機會聽到這城中的名角唱戲,隻是臣妾心中念著家中的阿瑪額娘,希望他們也能聽到這世間難得的曲子,所以才私下尋了那個唱得最好的戲子,請他擇日到家中去為登台唱上一出。”這個理由有點牽強,我心裏暗暗禱告能糊弄過去。
“這麽說,瑾嬪倒是一片孝心,值得嘉許了~隻是此事倒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何必要私下會麵偷偷摸摸的呢?”慈禧故意加重了“偷偷摸摸”四個字的分量。
“臣妾既然嫁入宮中來,就是皇家的人,不該再念著娘家人,所以當日臣妾隻恐此舉會招來非議,所以才私下見了那戲子,沒想到反為珍妹招來了天大的誤會!”我繼續解釋道。
“是這樣啊,倒也說得過去。隻不過那戲子的衣服難道也是你贈的嗎?”慈禧那老婆子繼續逼問,我有一種疲於奔命的感覺。
“這……”我的腦子飛快的轉著,想要編出一種稍稍合理的解釋,不過看慈禧的樣子,我要再解釋,恐怕就要惹急她了,怎麽辦呢?
就在此時,救星到了!
“那件衣服是朕賞賜給他的!”光緒清朗的聲音從簾子後麵傳來,我這才大大的舒了一口氣,總算不要一個人撐著大局了。
“哦?皇上什麽時候也喜歡聽戲了?”光緒向來是不大愛聽戲的,即便是那日大壽,他也是匆匆聽了一會便走了。
“兒臣雖然對戲曲沒什麽興致,但既然那些戲子能討得皇爸爸喜歡,那兒臣自然也少不得要賞他們點東西。”光緒的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那皇上隻管像瑾嬪那樣賞些銀兩便是,何必要賞件自個兒穿的衣裳呢,還有,這珍嬪做給皇上的褂子,怎麽一下子變出兩件一樣的?”老虔婆咄咄逼人的問著光緒。
“事情是這樣的,當日做褂子的時候,臣妾先是做了一件送到皇上那,可是皇上這一試穿,發現長了些許,臣妾就又重新做了一件。“五妹向來機靈,看到這種情況立刻接上話來。
“是啊,後來朕就一直將那件不合身的收在那,那日見那戲子比朕身形略高,就隨手賞了他。“光緒繼續說道。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呀,看來倒是本宮錯怪了珍嬪呢,好孩子,快都起來吧。“慈禧又變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來,“隻是不知道外邊那戲子審得怎樣了?”慈禧暗示我們她手上還有一步棋。
“哼!那戲子經常出入些王公大臣府上,難免不會為有心人利用來栽贓陷害,這等身份卑賤的人說的話豈可當真!”五妹直起身子,頗為不屑地說。
慈禧的麵子上略略有些掛不住,微微怔了怔,但轉瞬麵色又恢複正常:
“也對,吩咐下去,若這戲子交代出來的與皇上和瑾嬪說的不一樣的話,隻管亂棍打死,不用來回報了。”
我聞言倒吸一口涼氣,身居高位的人,就著以這樣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嗎?更讓我覺得不安的是,這個戲子之所以枉送性命,多多少少與我也是有些關係的吧。
也許,要在這後宮生存下去,要站出來改變曆史的年輪,我就要學會這種談笑間用別人性命來起到威懾作用的遊戲。
不管怎樣,生活還是在繼續。
繼曾丙和吳大之後,誌鈞又安排了一個叫齊格的人進宮當了侍衛。所以即便是兩個月未見光緒,這個齊格和安排在養心殿的宮女還是陸陸續續給我傳來不少光緒的消息:
“皇上日日批折子批到很晚,臨睡前總要一個人出去走走,回來常常到半夜還聽見他的歎息。”
“皇上除了初一十五按例臨幸皇後外,其餘一多半時間都是翻珍主兒的牌子,但無論是皇後還是珍主兒侍寢後都沒有‘落紅’。”
“每次下雪的時候,皇上都會一個人去禦花園的雪地裏站很久,還不許任何侍衛太監跟著。”
……
這一條條消息聽來,我的心也跟著悸動,我本非一個無情之人,隻是,處在這樣一個時空,這樣一份錯綜複雜的感情,我又如何能接受呢?
心裏雖然這樣想著,又一個大雪降下來的時候,我還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禦花園的那塊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