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早膳
一回宮我倒頭就睡,可睡著後沒多久就被雲兒叫醒,我滿肚的起床氣正準備發作,卻被雲兒的一句話驚得從床上跳了下來——
“主子,太後傳您過去。”
“太,太後?她找我做什麽??”我嚇得有點結巴了。這麽大清早的,估計沒什麽好事。
“雲兒也不知道,儲秀宮的趙公公剛剛來通傳的,現在在外麵候著您呢。主子還是快些更衣過去吧,叫太後等久了怕是不好”雲兒回道。
也對,要是慈禧想找我麻煩我這一遲到豈不給了她整我的理由。於是,我以行軍打仗的速度穿衣洗漱然後讓雲兒給我綰了個最簡單的髻子,至於化妝的話,當然是邊走邊畫了,至少做轎子到儲秀宮還有一會兒。不過回頭的想法子把這些個古代的化妝品改成便攜裝,這瓶瓶罐罐的帶起來實在麻煩。
當我拾掇好自己從轎子上下來後,發現自己被帶到了體和殿,看到這個地方,還真是叫人百感交集啊,當日就是在這裏,我和五妹第一次見到了光緒,也就是在這裏,我們的命運陰差陽錯的被扭轉了。
隨領路的太監進去後,我看見慈禧已經在裏麵坐著了,連忙跪地行叩拜禮,卻遲遲沒聽到慈禧叫我平身,隻得乖乖跪著,一邊把眼睛偷偷抬起來看看什麽情況。隻見領我來的趙公公在慈禧跟前小聲地稟告著什麽,難不成是在說我壞話?
“瑾嬪快平身吧,聽說趙公公到的時候你還沒起身?是哀家疏忽了,本想叫你過來一起用早膳,卻忘了昨兒個你侍奉皇上一宿難免勞累,叫你這般奔波哀家真是於心不忍啊。”慈禧緩緩地道。
“太後言重了,是臣妾不守規矩,未能按時起身,恭請太後責罰。”看來小德子早把我這幾日貪睡的事匯報給慈禧了,她剛剛那樣說是想給我個警告吧。
“瞧這話說得,哀家難道是這麽嚴苛的人嗎?過來和哀家一起用早膳吧!”
李蓮英使了個眼色,守在門外的太監一聲“傳膳!”後,數十個太監魚貫而入,隻消片刻工夫,慈禧麵前那張長方形上下兩層的紫檀大膳桌已經全部擺滿了,粗略看來,差不多確有百碗之多。
不就是吃一早飯嗎,這也太奢侈了吧,連我都看不過眼了,所以為了避免浪費,我要努力多吃點!可一走到桌旁,我就傻眼了,除了慈禧自個兒坐的那張椅子外,所有的椅子都擱得老遠,難不成我的自己搬?或者站著吃?
看我愣在那,慈禧微微一笑,叫了個太監給我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後來我才知道,這老佛爺吃飯的時候,陪她同吃的人除了皇帝皇後一般都隻能站著(那一頓飯豈不會吃的消化不良~),今日給我賜坐,已算是莫大的恩賜(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本著食勿言寢勿語的原則,我在慈禧下首遠遠的坐著,默不做聲的吃完了這頓飯。從禦膳房送到這裏再經過插銀板驗膳,嚐膳等步驟後,這麽冷的天,菜早就有點涼了。再加上這氣氛,還真不是一點壓抑,我這還真是頗有些食不知味,隻盼著這頓飯能早點結束,省得我消化不良。
好容易熬到慈禧放下筷子,太監們又進來將那一堆的菜撤下,那其中絕大多數根本動都沒動,這皇宮裏收泔水應該是件肥差,我心裏暗想。
我心忖著著吃完了該放我走了吧。慈禧偏又開口叫上茶,我的媽媽呀,這一喝茶不知道又要麵對這老妖婆到幾時了。
金茶托端上來的是白玉的茶杯,裏麵泡著的是新鮮玫瑰和幹玫瑰一起泡的茶,喝起來既有茶香又有花香,倒真算是一種享受。
我沉醉在這茶的滋味裏,冷不防聽到慈禧喚我:
“瑾丫頭啊,過來哀家跟前坐。”
雖然很不情願,我還是走到慈禧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剛一落座,立刻有機靈的宮女端了一杯新的玫瑰花茶上來。
“進宮也好幾日了吧,過的可慣?”慈禧拉著我的手,好像一般的婆媳話家常般問我。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慈禧,我才發現這老婆子雖然黑了點,但皮膚的光澤彈性都還不錯,看得出是用了些心的。看來後世流傳的那些慈禧美容秘方倒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回太後的話,宮裏一切都好,臣妾隻是唯恐自己福薄,受不起這錦衣玉食。”低調,低調,在麵對慈禧的時候一定要低調!
“這說的什麽話,你是皇帝的妃子,何來福薄之說!”慈禧的眉毛一揚,頗有些淩厲之勢。
“太後教訓的是,是臣妾失言。”我自然是故意表現的謹小慎微。
“好了,不說這個了。你昨兒個也侍奉過皇上了,從今起就是皇家的人了,回頭叫小李子拿些燕窩鹿茸給你送去,以後要好好看著自己的身子,這大清皇室的未來,可都係在你們這些個妃嬪身上了。”慈禧笑眯眯的看著我說,我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心裏主意一定,便跪倒在地上,一麵念著“太後恕罪”一麵擠出幾滴眼淚來。直看得慈禧一臉的茫然。
在剛剛吃飯那會兒,我已經想過了,昨天皇上並沒有真正臨幸我,床上不見落紅,左右是瞞不過慈禧的,不如編個理由早點對付過去。
“怎麽了怎麽了,快別哭了,瑾丫頭,起來說話。”慈禧一張口,李蓮英就連忙過來扶我坐下了。我定了定神,繼續抽泣著說:
“昨兒晚上,我,我第一次伺候皇上,都怪我笨手笨腳的,讓皇上老大的不高興,所以,我們並沒有……”說到這,我低下頭,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現在很燙,在慈禧看來,這大概是害羞的表現,實際上這是由於撒謊帶來的心跳加快造成的。
慈禧聞言臉色一變,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隻是輕歎了口氣說,“唉,你這孩子,哀家當時選你,看中的是你淳厚老實,可是太老實了也不行啊,也罷,這也不完全是你的錯,皇上的身子骨向來就不是很好,你也多擔待著點。”說到這,我感覺慈禧看我的眼神裏多了一點同情,也許在她看來,我能有機會侍寢卻非但不能沐得恩寵,反而和皇帝鬧得不歡而散,實在是像我自己說的那樣——福薄。
“隻怕,隻怕這一來,以後皇上再也不會翻臣妾的牌子了。”我繼續哭訴道,既然都作了這場戲,幹脆就作到底,讓慈禧感覺我不會對她的皇後侄女有什麽威脅。
停頓了一會,慈禧又苦笑一下,開口道,“甭難過了,其實莫說是對你,即便是對皇後,皇上也是不冷不淡的呢,唉,皇後來向哀家訴苦,其實這種事,我又能拿皇上怎麽辦?”慈禧的麵色難得的有些黯然,見狀李蓮英忙走上去,幫她輕輕地揉著太陽穴,直到慈禧原本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太後無需多慮,皇上和皇後再怎麽說也是行過大禮的夫妻,也許現在有些什麽誤會,但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這日子久了,皇上自會看到皇後得好,畢竟皇上和皇後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對著呢。太後您也不要急在一時,我阿瑪常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這皇上皇後他們兩口子的事,您就留給他們兩口子自己去解決好了。”我小心地在言語之間暗示著慈禧管得太寬,還好。
慈禧聽了我的話,閉上眼睛沉思了會,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這話倒是有點道理,哀家是操太多心了。其實啊,我知道,皇帝他是在氣哀家沒讓他選德馨家那倆孩子,唉,他怎麽會知道哀家的想法呢~”
“這尋常人家娶妻,尚且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皇上選後妃,更是幹係重大,怎麽可以單憑皇上自己的好惡而決定呢。太後這樣不選德馨家的女兒也是因為怕皇上因此沉迷女色,誤了朝政。而皇後由小和皇上一起長大,德才兼備,方是母儀天下的最好人選。再者,皇上也改為太後您著想,這皇上親政後,總該有個自家人陪在您身邊,讓您得享天倫之樂。不過太後您放心,您的一片苦心,他日皇上定會明白的。”說上這麽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話是很容易的,隻要那個娶了皇後的不是你就好了。
慈禧聽了我這話,臉上的表情舒緩了點,輕輕地拍著我的手道::
“看你這孩子平日好像有些迷糊,可這心境倒是清明的很,哀家這點心思居然被你看得明明白白,皇上若有你一半懂事,哀家平日也就不用操那麽多的心了。長敘真是好福氣啊,有你和珍丫頭兩個好女兒啊,說到珍丫頭,難為她今兒一早就送了些繡花樣子過來,哀家看著喜歡的緊,立刻就叫人送到了如意館去讓他們給照著做去了。你們姐妹倆呀,真是一個聰明可愛,一個懂事乖巧,也不枉哀家為了你們讓皇上記恨一場。”
“我們姐妹明白,若不是太後垂愛,我們姐妹怎麽能有福分進到皇宮,侍奉在皇上身邊呢。”乖乖!她撂了德馨女兒的牌子分明是為了讓自己侄女坐穩皇後的位子,可這一轉眼幾句話就說的好像是對我們的恩情一般。按她說的,我們姐妹就該乖乖的感恩戴德的聽任她擺布,這如意算盤打得還真響啊。
我的故意賣乖得到了慈禧的讚賞,那一日,我帶著一堆的賞賜和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離開了儲秀宮,直到後來經曆過許多事情以後再回想起這一天早上的事,我才感覺到,當時慈禧的話裏麵,不是沒有幾分真性情的,隻是這個在最美麗的時候失去了丈夫,在最得意的時候失去了兒子的女人盡管一生享盡榮華富貴,內心深處,還是缺了點什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