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夜歌(上)
好容易拜完這個那個的回到我的永和宮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太後,皇帝和皇後的賞賜陸陸續續的送來,金銀珠寶,真的已經是看到麻木了。我吩咐太監將這些收起來後開始傳晚膳。這皇宮裏富貴是富貴,但一天隻吃早晚兩頓卻著實叫我受不了。今天早晨忙著去儲秀宮,早飯也沒吃成,中途回來更衣的時候吃了兩塊花糕,一直撐到現在,真的快餓暈過去了。太監宮女陸續進來,把飯,菜,餑餑,粥,湯等擺了一桌的,被人伺候著的感覺還真是不錯,我暗自得意著。
可是這一動筷子,我的心就涼了半截,敢情這所謂宮廷禦膳就是這樣啊,雖然看上去還蠻精致,但基本沒什麽熱氣,這就算了,來來去去也就是魚、肉、豆腐,一堆菜中隻有一小盤黃瓜算是綠色的,這飲食也忒不健康了點吧。
我看到這些個大魚大肉的沒了胃口,吃了幾口黃瓜,喝了點粥,就吩咐他們把東西都撤了。
“主子,您累了一天隻吃這麽點怎麽夠啊!”無論什麽時候,雲兒總是那麽的關心我。
“沒什麽,隻是對這些大魚大肉的提不起興致。小德子,明兒個吩咐膳房多準備些素菜,清清淡淡的即可,還有那餑餑也不要弄了,煮點粥就好了。”吃慣麵包,pizza的我實在對那餑餑實在是不感冒。
“回主子的話,這餑餑是宮裏的主食,免不得的,主子要不喜歡,奴才明兒開始吩咐膳房多準備點花糕好了。”小德子應到。
敢情喜歡不喜歡都得上,也罷,上了我不吃就是了。這不是不想浪費嘛,這大清朝是怎麽敗光的,我算是明白了。
這一天不吃飯,吃飯又隻吃一點的直接結果就是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下後,我的肚子開始咕咕的叫,本著撐死也不能餓死的原則,我爬起來摸索著去膳房摸了一盤之前被我極度鄙視的餑餑。在廚房這麽吃總是不雅,反正起來了,我幹脆端到了前殿的門口坐在門檻上吃(那些個太監宮女都睡下了,我怕吵醒他們所以拿遠點吃),想我現在是大清朝的瑾嬪,永和宮的主子,要是被人看到我半夜端著盤冷餑餑蹲在大殿門口啃得這歡,估計全紫禁城的人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還好,月黑,風高,夜深,人靜,無人……
吃飽了以後,看著周圍難得的那麽寂靜無人,我有了想高歌一曲的衝動,一出口,確實一首有些憂傷的曲子——《daily_growing》
……
這樣一首歌,倒算是和當下我的處境滿配的,想到這,我不禁苦笑。
“誰在那裏?”一個有點熟悉的男生傳來,生生打斷了我的歌聲。隨著那個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我剛剛的那點自娛自樂的陶醉精神早就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跑!
可惜禍不單行,剛一起身,我就聽到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剛剛放餑餑的碗被我一腳踢得老遠,碎成一堆瓷片。
“這就是瑾嬪你迎接朕的方式嗎?”溫柔好聽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戲謔,確認不失皇帝的威嚴。聞言我的背後直冒冷汗,原來我也是個繡花枕頭啊,遇到點事還不是一樣腿軟,我心裏自嘲。
“你笑什麽?見到朕不知道行禮嗎?”這小皇帝的怒氣又增了幾分。
媽媽的,你也太過分了吧!我自個兒笑自個兒還不行啊,是皇帝了不起啊,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坤寧宮和皇後睡,在外麵亂晃個什麽勁啊!
雖然心裏頭早把這大清曆代皇帝罵了個遍,但我還是得乖乖的行叩拜禮。
“臣妾參見皇上,未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萬望皇上贖罪。”我心裏頭琢磨著要不要把雲兒他們叫起來,但是今晚的事多少有些丟人,我還是不想鬧大了搞得明天人人都知道。
“免禮,朕隻是睡不著隨便走走,就不要驚動那些個奴才們了。”我心裏暗喜,這皇帝說了這麽多句話,這句最動聽。
“隻是,瑾嬪怎麽還未就寢?”光緒接著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妾初到宮中,不太習慣,睡不著所以也起來走走。”我堅決不承認昨晚那個睡得跟死豬似的人是我!總不能講實話吧,還不被笑死。反正皇帝可以失眠,我也可以阿!
光緒聞言,沒說什麽,隻是有意無意的看了看地上碎成一堆瓷片的粉彩梅紋碗(這可是宮廷禦用,官窯製品,拿回去拍賣怎麽也能弄個幾十上百萬的,我就是一禍害!)。
難道他發現了我是出來偷吃的?不管,死不承認!反正餑餑都進我肚子了,無憑無據!
沒想到光緒這麽輕易就放過了我,他把話題轉到了另一方麵:
“朕剛剛好像聽見你再唱一首曲子,隻是那詞很是奇怪,好像是洋文?”光緒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怎麽?會英文歌很奇怪啊~“皇上英明,這的確是一首英文曲子,是臣妾幼時住在廣州的時候跟一位洋人學會的。
“哦?那就請瑾嬪你再唱一遍給朕聽聽。”皇帝來了興致。
我不禁叫苦,這英文歌自己一個人唱自然沒問題,可是要麵對一個曆史名人唱,那感覺還真是奇怪呢。
看著光緒那不容拒絕的眼神,我無奈張口唱起來,由於有些緊張的緣故,有些地方唱得走音了,還好,他應該聽不出來的。
“這首歌聽上去有些哀愁的意味,不知這詞講的是個什麽意思?”你不用這麽百問不厭吧~難道我還要現場將其翻成這文縐縐的漢語?
“這首曲子是說樹日漸長高,葉子也日益變綠。多少次,我看到我的心上人;幾多時,我對他深深凝視。他仍年幼,但他在成長。父親,親愛的父親,你對女兒犯下了大錯。您將我嫁與那尚未成年的男孩,我已廿四,他方十四,他仍年幼,他仍在長大。女兒,親愛的女兒,我的安排並未有錯,我將你嫁給世家子弟,他日為父老去,他將是你的依靠。他仍年幼,他仍在長大……”說到這,我突然頓住了。
“接著呢?”光緒看我停住,好奇地問。
“接著啊,接著我記不得了。”我低頭不好意思的說。看到我這樣,光緒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真的,不愧是曆史上有名的帥哥皇帝啊~人家說冷漠的人笑起來更有魅力,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帶笑意的樣子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為了這笑,很多年後,我都不後悔,當時對他的隱瞞。
事實上,這首歌當年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接下來的歌詞,我怎麽會不記得呢,隻是,我想到這首歌的最後——
十四歲,他初為人夫;
十五歲,他已為人父;
十六歲,他的墳頭已芳草淒淒;
死亡為他的成長畫上句號。
我要為我的心上人買法蘭絨,我要為他縫件壽衣;
我每縫下一針,淚就湧出陣陣;
我再縫下一針,淚將何流?
殘酷的命運終結了他的成長。
因為太了解曆史上這位德宗皇帝的結局,所以我不忍,不忍將這殘酷的結尾告訴他,至少,在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我難得的見到了他開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