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說了這一句話,而後便把手機放回她的手裏。看著書念呆愣的表情,謝如鶴斂了斂嘴角的笑意,鎮定地回去繼續弄調料。

書念木訥地垂頭盯著手機屏幕。

漫長的沉默後。

柯以晴發了一串省略號過來:【……】

在這一刻,書念瞬間意識到剛剛謝如鶴說的是什麽話,她的臉頰發燙,茫然無措地把手機蓋過去,不敢去看柯以晴接下來的話。

此時,謝如鶴正戴著一次性手套,將調料與魚片抓勻。

書念抓著手機,雙腿下意識在空中晃**了兩下,十分窘迫地問:“你怎麽說那個話……”

謝如鶴低著眉眼,淡淡道:“借用你的手機。”

“嗯?”

他沒看過來,書念隻能看到他的側臉,微微上揚著的唇線。旁邊的窗戶有暖黃色的光照射進來,讓謝如鶴的模樣有些失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是如何。

下一秒,謝如鶴的動作停了下來。

書念又聽見他說:“順便回複一下。”

“……”書念被他這正經的語氣唬住。

哦。

意思就是,想用她的手機的時候,突然看到柯以晴給她發的微信。

就順便幫她回複了。

書念懵懵懂懂地點頭。她重新把手機亮屏,突然想起他發了語音之後,也沒做別的什麽事情,就直接把手機還給她了。

想到這,書念偷偷看了謝如鶴一眼,而後低下頭,彎了彎唇。

謝如鶴摘下手套,把正在醃製的魚片放到一旁,洗著菜。

書念沒事情做,幹脆找他聊天:“我之前聽柯以晴說,她參加的一個綜藝節目也邀請了你,你有去嗎?”

謝如鶴說:“沒有。”

書念好奇:“經常有這種事情嗎?”

謝如鶴誠實答:“以前經常有,但全推了。現在就少了。”

“哦。”書念小聲道,“你去上節目,喜歡你的人肯定更多了。”

聞言,謝如鶴看向她,表情像是在思索:“為什麽。”

書念看著他的臉,一本正經地說:“你長得好看。”

沒想到答案會是這樣,謝如鶴明顯愣了下,走到她的麵前。他將手上的水蹭到圍裙上,問道:“你也覺得?”

書念坐在流理台上,比他矮了一大截。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謝如鶴忽地有了其他動靜,將雙臂撐在她的身體兩側。兩人靠得有點近,仿佛書念一抬頭,就能吻到他的下巴。

她有點緊張,小幅度地點點頭。

謝如鶴稍稍彎了腰,與她平視。

書念的腦袋下意識往後縮,卻被他托著後腦勺固定住。

他額前的發又長了些,覆蓋住那濃密的眉毛。雙眼皮的褶皺深,細長的睫毛覆蓋其上,眼睛的顏色深得發亮。

像個溫柔的入侵者。

隨後,謝如鶴啞著嗓音:“哪裏好看?”

書念舔了舔唇,被他那雙桃花眼迷惑住,抬手碰了下他的眼角。

謝如鶴問:“眼睛?”

書念低低地嗯了聲。

他的眼角一彎,似乎是笑了下,眼裏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謝如鶴抓住她的手,聲音又低了些,蠱惑般地問:“那想不想親一下?”

-

吃完飯之後,兩人把餐桌和廚房收拾好。

她幾乎占用謝如鶴一天的時間,書念不想再打擾他,回到房間裏繼續收拾東西。她把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拿出來,認真疊好。

沒多久,謝如鶴進來拿了套衣服。他沒說什麽話,隻是看了她一眼,像是想看她在做些什麽,很快就出去了。

書念莫名又想起剛剛在廚房的事情,她捂了捂發燙的臉,抱起衣服,打開衣櫃看了眼。發現昨天今早還滿著的某一節衣櫃,此刻都已經騰空了。

給她留了大半的位置。

她頓了下,慢吞吞地把衣服往裏邊塞。

原本色澤暗沉的衣櫃,瞬間多了其他鮮豔的色彩。是一個人入侵了另一人的生活,帶來了別的東西,即使極其不搭,看起來卻莫名有種和諧感。

書念盯著看了一會兒,自顧自地樂了起來。

關上衣櫃門,書念回到行李箱旁,把其餘東西拿了出來。幾個藥瓶在旁邊格外明顯,她糾結了幾秒,把藥瓶藏進了自己的化妝袋裏。

全部收拾好之後,就隻剩下她帶來的書高藺的照片。

書念拿了出來,用袖子擦了擦。

看著照片上麵容嚴肅的父親,她有些心虛,吞吞吐吐地說:“爸爸,我得跟你說個事情……就,就是我跟,跟男朋友婚前同居了。”

她低著頭,悶悶地反省:“我沒聽你的話,我知道我做的不對。”

過了一會兒。

書念抓了抓臉,給自己解釋著:“但是,我這個男朋友很好的,我覺得沒什麽關係。我自己也會考慮的,我跟他認識了很久了……你也認識,我本來想穩定一點再告訴你的。”

像是怕被人聽到,書念的聲音又低了些,情緒聽起來卻很好。

“…是謝如鶴。”

-

另一邊。

謝如鶴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剛過八點。他拿毛巾擦著頭發,往最裏頭的房間看了一眼,還是猶豫著去敲了敲門。

裏頭響起書念的聲音:“你進來呀。”

謝如鶴隻開了一道小縫。

此刻書念正趴在**玩手機。見他開門了,視線朝他看來,模樣乖巧而平靜,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妥。

他在心裏鬆了口氣,輕聲道:“我一會兒進棚裏。”

聽到這話,書念有點懵。

謝如鶴補充了句:“不關門,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喊我。我能聽得到。”

“……”書念眨了眨眼,點頭,“好。”

想了想,謝如鶴又道:“你想過來也可以。”

書念遲疑地問:“不會影響你嗎?”

謝如鶴很誠實:“會。”

書念啊了聲:“那算……”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麵無表情地打斷:“不過我挺想被影響的。”

“……”書念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坐了起來。像是被人十分明顯的勾引,卻仍然是上了套。她呼吸的頻率變得緩慢了些,裝作鎮定地回道,“那我洗完澡再過去。”

謝如鶴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彎了起來,嗯了一聲,而後出了房間。

他進了錄音棚,坐到椅子上。

正想把設備都打開,謝如鶴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方文承打來的電話。

“少爺。”方文承說,“剛剛物業給我打電話,說小區外麵有一批人說是您的親戚,要上去找您。好像是您父親那邊的親戚。”

謝如鶴的動作未停,也沒有對這話做出什麽回應。

方文承又繼續說:“說是糾纏了好一會兒了,一直也不願意走。”

謝如鶴拿起一旁的吉他,表情沒什麽耐性,輕笑了聲,而後涼涼地問:“現在是什麽事情都要我教你了?”

“……”

“還是說,您是特意打個電話,讓我自己去報警?”

一提到這個謝如鶴就全身帶刺。

方文承覺得頭疼,委婉地說:“來的還有老人家,是您的爺爺和奶奶。物業也覺得難辦,報警似乎有點……”

謝如鶴沒聽完,直接掛了電話。

原本的好心情在一瞬**然無存,總覺得那些人就像蛆蟲一樣,怎麽甩都甩不開。身上流淌著的鮮血也令他覺得厭惡而難以忍受。

他是鑽了牛角尖的。

對他好的人,他能記一輩子。

而對他有過絲毫不善的人,不論過多少年,不論那個人做了多少的補償。

謝如鶴再聽到那個名字,依然會瞬間戾氣滿麵,仇恨半分不減。連同跟他有關係的人,都會令他厭惡得像是在對待垃圾一樣。

那樣的恨和絕望,深入了骨髓。

是讓他這輩子也無法釋懷的事情。

-

謝如鶴不知道後來方文承有沒有繼續去處理。

他沒再打來電話。

過了好一陣子,謝如鶴收到書念的微信。

【我有點困了,還是不過去了。】

【你早點睡。】

謝如鶴頓了下,看著手機狀態欄正中央的時間。

剛過九點。

他皺了眉,覺得不太對勁,起身去敲了敲書念房間的門。很快,裏頭響起了書念悶悶的聲音:“怎麽了?”

謝如鶴抿了抿唇,隨便扯了個理由:“我想拿點東西。”

過了半分鍾,裏頭傳來了書念的腳步聲,她沒有主動吭聲,擰開門把,門鎖發出解鎖的聲音。而後拉開了門。

大概是剛洗完澡,書念渾身濕漉漉的。

跟早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仍是沒有擦幹身子就出來,像是倉促逃跑一樣。

謝如鶴走了進去。

書念站在一旁沒動,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

謝如鶴從衣櫃裏拿出毛巾,給她擦著頭,問:“怎麽不叫我。”

書念不會撒謊,垂著頭說:“我就是想睡覺了。”

謝如鶴認真地問:“聽到水滴的聲音會害怕嗎?”

書念沉默了幾秒,而後點了點頭。

謝如鶴說:“害怕怎麽不叫我。”

她玩著手指,情緒看上去有些焦灼,沒有說話。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

書念動了動唇,卻什麽話也沒說出來。半晌,她搖搖頭,說:“就一會兒。”

謝如鶴還想說點什麽,下一刻,書念便重新爬上了床,把自己埋進被子裏,悶聲說:“你拿東西吧,我要睡覺了。”

她的狀態十分不對。

謝如鶴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完全放不下心讓她一個人呆著。他盯著被子裏隆起的那一小團,突然走了過去,直接隔著被子把她抱了起來。

隔著一層厚厚的布,兩人看不到彼此的模樣和表情。

書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聲音揚了起來:“你要幹什麽……”

下一刻。

謝如鶴平靜地吐出了三個字。

“拿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