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鶴頓了幾秒,又嗯了一聲。

書念的心虛感散去了些,說:“那我一會兒帶給你。”

謝如鶴問:“什麽時候。”

“我現在就在外麵……”書念說著,提議道,“那我現在去買?”

謝如鶴的聲音明顯亮了一些:“好。”

書念把手機放下,看了看時間,又道:“我過去大概要一個多小時,七點左右。沒那麽快,你先吃飯吧。”

謝如鶴沒應她這個話,隻是又重複了一遍:“今天是12月31號。”

這樣的話和這樣的情緒,莫名給人一種,想要死守自己最後的一點麵子,所以才沒有直接把“今天是我生日”那句話說出口。

“……”書念說,“那你等一下,我盡量快一點。”

“好。”

掛了電話,書念抬頭,突然回想起自己剛剛還在跟徐澤元說話,他似乎還說了一句跟“想複合”意思相同的話。

徐澤元的表情有點不自然,看著她的電話問:“阿鶴?”

書念低頭看著鞋尖,沒回答他這個問題,也沒再提及他剛剛說的話:“你回去吧。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但徐澤元卻並不想當成沒事情發生。他捏緊拳頭,僵著聲音提醒她:“書念,你還沒回應我剛剛說的話。”

“什麽話,你是說你後悔了的話嗎?”書念抬頭看他,平靜地說,“我說了,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是你的權利。”

徐澤元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

下一刻,書念抿了抿唇,又道:“但是,並不代表我不會介意。”

這話像是一巴掌打在徐澤元的臉上,讓他剛剛說的所有的人都像是笑話一樣。他啞口無言,退了一步,自嘲般地笑了一聲。

書念沒再多說:“再見。”

徐澤元忽地開了口,低聲道:“你那個時候如果說,你不想分,我一定不會跟你分手。但你沒有提。”

“……”

“是你沒那麽喜歡我。”

“……”

書念整個人又瘦又小,裹著件大外套,下巴藏在圍巾裏,像是風一吹就會被刮跑。她的臉色發白,沒有想過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頓了足足半分鍾才回過神。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再提及過去的事情,也一直把跟徐澤元的分手歸為——“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就算是再次見麵,他當作沒事情發生,在自己麵前找存在感,書念也從來沒有想要指責他的意思。

過去了的事情,她可以不再回想。

希望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可他最後卻把責任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書念突然冒了火,用指甲用力掐住自己掌心的肉,毫不客氣地,一字一頓地複述著當初聽到或者看到的話。

“書念太可憐了吧。”

“失蹤那麽多天,感覺……你覺得呢……”

“徐澤元也挺慘的,追了書念那麽久,什麽都還沒做呢……”

那時候徐澤元的決定對他自己來說,是無關緊要的,可能還能讓他的處境輕鬆一些。卻因此落實了別人口中的猜測。

讓書念活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之中,傷疤因為他們的行為一次又一次的被揭開。讓她在最需要其他人陪伴的日子裏,隻能依靠自己。

徐澤元的臉色一變。

書念說不下去了,盯著他,聲音發著顫:“所以,當初你聽了這些話,然後跟我提出了分手,原因居然是因為我沒那麽喜歡你嗎?”

-

不遠處,停在路邊的一輛車。

車內,方文承百無聊賴地看著手機,也不知道謝如鶴是哪來的壞毛病,有事沒事就讓他開車到書念家附近遛一圈。

而且就算是那麽巧遇見了書念,謝如鶴也不會下車去見她。但也不會像第一次那樣,傻乎乎地讓方文承開車跟著她,隻會在旁邊看她一會兒就離開。

這次恰好碰上了書念跟另一個男人在路邊交談的場景。

方文承大概能認出那個男人是近期挺火的歌手徐澤元。

從看到這一幕開始,車內的氣壓就變得極低,方文承完全不敢說話。沒過多久,謝如鶴還控製不住自己,給書念打了個電話,語氣硬邦邦的,似是極其不悅。

掛了電話之後,他還麵無表情地報著數。聲音壓得很低,但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方文承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分鍾了。”

“兩分鍾。”

“三。”

“三分半。”

“……”

過了一會兒,謝如鶴沒再繼續報數,喃喃道:“她是不是不開心。”

聽到這話,方文承也順著車窗往那邊看。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徐澤元的背影,以及書念的小半張臉,距離不算近,他完全看不到書念的表情。

“……這怎麽看得清。”

謝如鶴沒說話,隻是開了車門,把拆下來的輪椅安裝好,放到外麵,輕鬆地把身體從車內挪到輪椅上。

方文承愣了,連忙下了車:“少爺,要不要我跟你一塊過去?”

謝如鶴沒搭理他。

方文承反倒高興,愉快地回到車內繼續玩手機。

-

書念是真的被徐澤元氣到了。

隻覺得他能把白的說成黑的,以為時間久了,當初發生的事情就變成了另外一件事情。從他的表情看來,他似乎覺得事實就是如此,問題完全在她自己身上。

過了兩年了,書念自己也想的很清楚,那些都不是真的,她其實並不需要在意。

別人的嘴她管不了。

但不在意,不代表想再跟他們來往。

在書念說完那話之後,徐澤元的整個人都僵住了,喉結滾動了下,艱難地道了聲歉:“對不起,我不是……”

沒聽他說完,書念吐了口悶氣,轉頭繼續走。

也沒聽到徐澤元再追上來的聲音。

因為這段小插曲,書念的心情都差了不少,低頭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很快,她突然想起要給謝如鶴買蛋糕的事情。

想了想,書念決定在這邊買了蛋糕,再坐地鐵到謝如鶴家。

她抬腳往蛋糕店的方向走。

與此同時,身後響起了輪子與地麵摩擦發出來的聲音。

書念莫名覺得這個聲音熟悉,回頭看,愣了下:“你怎麽在這兒?”

謝如鶴挪動輪椅,到她旁邊:“剛好在附近。”

書念猜測:“出來買蛋糕嗎?”

謝如鶴沒回答這個問題,猶豫著說:“我剛剛好像看到你和,”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也隨之沉了下來:“你和徐澤元在說話。”

“你看到了?”

“嗯,你認識他?”

書念很誠實:“我以前跟他在一起過。”

“……”謝如鶴的眸色暗下來,想象到那樣的畫麵,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一下,很快便恢複正常,“他找你做什麽。”

提起這個,書念皺起眉:“我覺得我的脾氣已經很好了。”

不知道她為什麽扯到這上麵,謝如鶴看向她:“嗯?”

“我很少發脾氣的。”書念板著張臉,“謝如鶴。你說,我這麽好脾氣的人,能被人惹生氣,那那個人該有多過分。”

不知惹她生氣過多少次的謝如鶴:“……”

沒得到回應,書念轉頭盯著他:“你怎麽不說話。”

謝如鶴安靜幾秒,順從地應了聲:“嗯,過分。”

書念的表情好看了些,算是把火氣發泄了出來。她不再說這個,問他:“我們去買個黑森林蛋糕好不好?”

謝如鶴點頭:“好。”

“還是你想要別的味道的?”

“這個就好。”

走了一小段路。

謝如鶴輕聲問:“我能跟你要個生日願望嗎?”

聽到這話,書念垂頭看他:“可以啊,你想要什麽東西?”

謝如鶴也抬了頭,劉海遮住眉梢,眼窩深邃,五官的輪廓立體分明。神情略微陰沉,安靜地坐在那,像個模樣豔俊的少年。

“別喜歡他了。”

書念一時沒懂他的話:“別喜歡誰?”

謝如鶴垂下眼,沒吭聲。

書念思考了下,猜測道:“徐澤元?”

謝如鶴低低地應了一聲。

“你這樣浪費了。”書念認真道,“我本來就不喜歡他了。”

聞言,謝如鶴的眼睫動了動,喃喃低語:“也不算浪費。”

書念沒聽清:“什麽?”

謝如鶴改口道:“那我換一個。”

書念很好脾氣:“可以。”

謝如鶴一時也沒想到要什麽願望,遲遲沒開口。

書念也沒催他,耐心地等待著。

兩人進了一家蛋糕店。

也來不及做新的了,書念在現成的蛋糕裏給謝如鶴指了幾個。但他似乎不太在意,全部都聽她的意見。

很快就決定下來。

謝如鶴抱著蛋糕盒,書念推著他走出去。

書念問:“我們現在去你家嗎?坐地鐵過去?”

謝如鶴心不在焉地說:“方文承在附近。”

書念應了聲好。

走出這條街,轉個彎,往來的行人越來越少。

昏黃色的路燈,街邊賣烤紅薯的阿姨,被風吹得嘩啦響的樹枝,耳邊還有輪子在水泥地上滑行的聲音。

在此安靜的氛圍中,謝如鶴忽地用手把輪椅停下。他單手一轉,將輪椅轉了方向,模樣正對著書念。

因他這突然的動作,書念眨了眨眼:“怎麽了?”

謝如鶴舔了舔唇,眼裏清澈幹淨,全是她。隨後,他清晰的,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

有冷風刮過,順著衣服的縫隙灌進毛孔裏。

書念的心髒重重一跳。

像是過了一段時間,又像是一眨眼的事情,

謝如鶴清咳了一聲,不自然地垂下眼。像是裝滿空氣的氣球,在一瞬間被人戳了個洞,勇氣一下子散去。

他的喉結滑動著,接著前麵的話把話說完:“有空的時候,能陪我複健。”

書念回過神,啊了一聲,疑惑道:“為什麽?”

謝如鶴沒看她,微不可聞地說了句。

“這樣比較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