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隻恨人生不重來
既然早晚都是個死，那麽，早死片刻又有何妨？反正整個蕭家已經覆滅了，蕭晨雨又極度痛心自己親手逼死了厲春波，更無顏麵去見父輩，既如此，我死也就死了吧。
我本就該死！
城頭上突然陷入一陣異常的寂靜之中。
夜沉沉突然間大失儀態，老淚縱橫。
蕭晨雨那邊已經落了下來，猶如瘋狂一般的落進人群之中，一片片慘叫隨之而起。
四方皆是無言肅穆。
蕭晨雨身邊的人在迅速的減少之中，執法者所屬的高階至尊都在向著這邊圍攏而來。蕭晨雨所承受的壓力也就在相應的增大。
但他不管是什麽對手上前，隻要交手一瞬；察覺對方實力不弱之後就會立即後退，專挑人多的地方下手。
縱然注定要死，我就要盡我所能的多殺幾個人，能多賺幾人是幾人，雖然已經注定虧本，卻還是少虧一點算一點！
在蕭晨雨不記後果，不記損耗的瘋狂反撲之下，所到之處，盡是一片慘叫慘號，無數的人頭滴溜溜的飛了起來，殘肢斷臂也是漫天亂飛。
九品至尊刻意避戰，縱然是同為九品層次的同等高手，也是無計可施。根本堵截不住！
執法者方麵的高層至尊一咬牙，幹脆放棄了圍殺蕭晨雨；轉頭撲入人群之中。你不是避戰麽？你不是到處救援麽？你不是想殺人麽？
好，咱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殺的多，誰殺得快！
等到隻剩下你孤身一人的時候，你還能避戰嗎？還能不戰麽？
一時間，戰局突兀地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執法者方麵的三位九品至尊，七八位八品至尊同時出手，對象卻隻是一群對他們而言猶如螻蟻一般的江湖人，局勢急轉而下，瞬息劇變！
隻見一個個撲簌簌而來，撲簌簌而去，快如閃電，但身後卻是一個個人頭飛舞，一個個腦漿迸裂，一個個一刀兩斷，更有甚者，粉身碎骨，化作一天血霧。
蕭晨雨一方的人本就處於弱勢防守之中，現在突然要麵對這樣全無抗拒之能的單方麵屠殺，更是雪上加霜，僅存的人手也在急劇銳減之中。
執法者二十萬人個個都沒閑著，縱然蕭晨雨一方人人拚命，個個敢死，但有些時候，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就算是拚命也是無濟於事，就算你想拚命也要有拚命的餘地才行。
有些人早已經嚇破了膽子，想要投降，但投降的話說出來與不說出來都是一樣，就算是扔掉刀劍跪倒在地，迎麵而來的，也是閃亮的鋼刀。
因為法尊大人說過：不要俘虜，斬盡殺絕！
不接受投降！
戰場上的廝殺聲音從突然間拔升到最高峰，然後就開始漸次的跌落……
從成片成片的死人，逐漸的到了要隔一段時間才發出一聲慘叫聲。
零零落落。
蕭晨雨站在戰陣最核心的位置，橫劍昂然而立。
戰至此刻，在他的身邊，已經再沒有任何一個自己人。
全軍覆沒！
數十萬人的戰鬥，就如同是湊在一起宰豬殺狗也似，或者還要更快。畢竟宰豬殺狗還需要處理一下屍體，內髒鮮血什麽的；但殺起人來卻完全不需要有那些顧忌。
蕭晨雨的腳下，橫七豎八的全是屍體，竟然摞了一層又一層。最下麵的兩層，已經徹底浸泡在雨水中了。還有很多屍體，在交戰之中已經被踩得稀爛……但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在乎這個了。
縱然是瓢潑而下的雨水，卻也帶不走那濃鬱近乎凝成實體的血腥味道。
連空氣，也似乎是因之粘稠了……蕭晨雨的身上頭發上不斷往下滴著雨水，肩膀上胳膊上胸口後輩大腿小腿……處處都是傷痕，大多數的傷痕都是深可見骨的。
他的身子，他的雙腿，都在發出不可遏止的輕微的顫抖。
這位強橫一世的九品至尊，在這樣激烈的戰鬥之中，護身罡氣也早已消耗得幹幹淨淨了。
幾乎一整天的連續不間斷激戰，蕭晨雨也感覺到了自己已經去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了，但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精神竟是從所未有的充實。
自己明明就快要死了，但精神卻是異常振奮的，這是近千年以來都沒有的，甚至回顧一生，如斯振奮，也是極其罕有的。
“哈哈哈哈……”蕭晨雨整個人屹立在高空，憑虛而立，麵對著周遭的無數強敵，突然放聲大笑，他笑得很囂張很暢快，手中劍都在隨著他的笑聲而急劇顫抖著。
他仰天大笑，任憑瓢潑的雨水落進他的嘴裏，他就這麽咽了下去。
“你笑什麽？”對麵，一位執法者九品至尊有些憐憫更有些可惜的看著蕭晨雨，眼底深處，卻是閃爍著幽幽的黑色火焰。
魔氣！
蕭晨雨並沒有發現此人的詭異之處，或者，就算他發現了，此刻也已經不在意了。
“我笑，我笑我迷迷糊糊一輩子，一輩子像個呆子，直到今日才終於痛快了！”蕭晨雨暢快的大笑：“隻可惜人生不能重來，但最後時刻能明白，也是好的！哈哈哈，也是好的！”
聽到這番話，對麵所有人都有些迷惘。
完全不知道蕭晨雨到底在說什麽。
但城頭上的夜沉沉等人，尤其是九大家族的一幹始祖們，卻是人人心中都有一絲觸動。
蕭晨雨的話說得很籠統，但卻是實打實地說到了他們心坎裏。
人生是否就是這個樣子？
越是到了最不能回頭的那一刻，才越能感覺人生中自己拋棄的美好。
越是那些自己隨手就放棄的人或者事，才往往是自己最珍貴、最應該珍惜的東西……平常就在身邊圍繞，你需要的時候它就來了，你不需要的時候他還是在，你不在意，終於有一天他沒有了，你還是覺得淡淡的。
一切就這麽平淡的過去。
但等你到了某一個時刻的時候，才會驀然發現，其實人生最珍貴的、最值得珍惜的，就是那些絲絲縷縷的平平淡淡……而你，卻早已經失去。永遠都不能再擁有了！
就算想要睹物思人的時候，卻發現連他的一點點痕跡都沒了……那時候、那一刻的追悔，才是真正的後悔莫及。
所有的遺憾，都在蕭晨雨一句話之中：隻可惜，人生不能重來！
蕭晨雨大笑著，卻慢慢的淚流滿麵，嗚咽出聲。
誰也不知道他在這一刻到底在想了什麽，也無從猜測。
“稚齡燒香幾慷慨，青春縱橫江湖來；幾度舉杯同歡喜，也曾對哭舒愁海；風霜衝盡結拜情，榮華消磨英雄懷；一生情義終流水，白首對劍血肉開；今日仰天歎兄弟，隻恨人生不重來！”
“哈哈哈哈……厲春波，可見到蕭晨雨今日結局否？可曾消氣了嗎兄弟？哈哈哈……”
蕭晨雨就這麽大笑著，流著淚看向空中。淚光朦朧中，似乎在那片虛空裏，厲春波的身影緩緩浮現，眼神依舊和煦，看著蕭晨雨，露出真誠笑意：“蕭二哥……”
“哈哈……兄弟！”蕭晨雨驚喜的大笑著：“我來了！”
他大吼一聲，以身禦劍，以神禦劍，咻的一聲，化作了當前暴雨中，最絢爛的一道閃電，然後，爆炸成了空中最嘹亮的驚雷！
轟！
九品至尊，蕭晨雨自爆！
整個中都城，都因這個劇爆而劇烈地搖晃起來。
城外。
蕭晨雨自爆的地方，足足清空出來方圓數十裏的一片空地，觀之觸目驚心。
在爆炸最中心的三位執法者八品至尊，也因而變成了一片煙雲。
惟有那幾位九品至尊還算知機得早，在最後時刻抽身後退，僥幸避過，隻被爆炸餘波震傷，眼眸中一片餘悸猶存。
超過萬人，在這一聲自爆中喪失性命。
空中氣息一陣突兀的凝滯，似乎連那瓢潑大雨都停頓了一下，才又開始刷刷下落。
城頭上。
夜沉沉仰天大叫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突然間痛哭失聲。
葉秋葉臉色沉痛悲傷，眼淚刷刷流下，喃喃道：“今日仰天歎兄弟，隻恨人生不重來！蕭二哥……若是春波知道你今日，縱然身在九泉，也能含笑舉杯！”
他大叫一聲，突然痛哭：“蕭二哥……若有來生，我們好好的做兄弟！”
諸葛蒼穹身軀顫抖，老淚縱橫，目光呆滯，癡了一般喃喃念道：“今日仰天歎兄弟，隻恨人生不重來……嗬嗬……嗬嗬……”
第五輕柔心中默默地歎息一聲。
蕭晨雨，這個人終於死了。但他的這一生，卻是真的複雜之極。讓人竟然有一種無法評論的感覺。
今日仰天歎兄弟，隻恨人生不重來。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遺憾存在？為何總要在臨死的時候才體會到這一點？為何？
……另一邊，法尊目光猛地爆閃了一下，喃喃道：“今日仰天歎兄弟，隻恨人生不重來！”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戾氣大作！
“你的人生不能重來，我的人生何嚐就能重來？你最後時刻才仰天歎兄弟，但你可知我仰天歎兄弟，已經歎了多少年！！”法尊狠狠地說著，眼中黑色的魔氣越來越濃鬱，竟然衝出眼眶，在眼前啪的一聲爆開了一片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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