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山未登，人先歸
房間裏，蘇羽飛已被重重雷響劈傻，呆呆看著楚天簫過了老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道：“你知道你在拒絕什麽嗎？你現在處在什麽樣的境地你知道嗎？沒有這卷軸你想贏基本是不可能的你懂不懂啊！”
楚天簫看著對方這副氣憤模樣，知道他是在為自己著急，不由得心頭有些感動，麵色慚愧地說道：“對不起，小飛。”
蘇羽飛搖頭，說道：“老子不管，反正老子把東西交給了你，你要是敢還回來，我……我跟你絕交！”
楚天簫聽他忽然自稱老子忽然自稱我，明白他是氣急混亂，卻還是搖頭道：“我就算收了，也不會在考核之前看上一眼。”
“你你你——你要氣死我是不是！”蘇羽飛倒退兩步，不敢相信地說道，“平日裏你骨頭也就比我少賤上那麽一兩分，這會兒幹嘛變得這麽崇高？”
楚天簫一歎道：“考核注重公平，不作弊本就是尋常事，然而如今卻被你說成崇高……不是這件事發生變化，而是世無聖人，遂使凡人成名。”
蘇羽飛心頭火起，才不管那些酸溜溜的句子，衝著他破口大罵道：“你怎麽這麽迂腐！這是為你好你知道不？”
楚天簫一歎道：“小飛，你我認識也有一年了，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
蘇羽飛聞言一軟，雙肩趿拉下來，有些疲憊地說道：“你這家夥看似什麽都隨意，實則任何事都有底線。隻是我從來不知道世人都覺得正常的事，卻是你的底線。”
楚天簫一歎：“那是因為世人的底線變低了太多……”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傷春悲秋的，給老子個理由，不然老子擱不下這臉！”蘇羽飛一揮手不耐煩道。
“嗯……”楚天簫沉吟片刻，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你知道，我很狂妄。”
蘇羽飛一攤手，說道：“堅持自己所謂的原則，都這時候了還這麽倔，你不狂誰狂？我同意，然後嗯？”
楚天簫繼續說道：“你說的對，這便是我之狂。”
蘇羽飛一擺手，說道：“我問然後？”
楚天簫說道：“然後……我想靠自己搞定。”
蘇羽飛沉吟片刻，說道：“不愧是老子朋友，夠種！好，你收著卷軸，愛看不看，老子走人了！”
說著他便踏步出門，重重地撞開再關上，楚天簫不由得失聲一笑，喃喃道：“這家夥……”
“他是一片好心。”一個輕柔的妙音自房內響起，楚天簫苦笑一聲，說道：“我知道……”
“我不知道，”水夢涵款步入房，搖頭道，“你到底是為了你的原則不接受呢？還是為了不拖累朋友？”
楚天簫思索片刻，說道：“應該都有吧。”
水夢涵微微沉吟片刻，說道：“那麽如果……我要在這個時候教給你一套劍法呢？”
“按照規定，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被授予武功……”楚天簫打開發到的長長一卷卷軸，指著其中的某一條說道，“否則還是作弊，所以雖然我很想，但是還是算了吧……話說你早幹嘛不教給我？”
水夢涵低頭道：“那是我家傳劍法，向來不傳外人……”
“哦……”楚天簫沒有注意到她話語中的不對勁，搖搖頭道，“這一次完全是因為我的原則問題，恕我不能接受了。”
水夢涵有些奇怪地打量著他，喃喃道：“俗世之中怎會生出你這樣的人來……”
楚天簫聞言一笑，說道：“道上有梨，或大或小尚且不一，總會有異數，這才是常態。”
“隻是你這異數，在凡塵絕對活不下去，”水夢涵看著他淡淡說道，“所以你隻能拜入小無極宮，那裏是最後一片樂土……”
“比你們神界還要樂土麽？”楚天簫不解地問道。
水夢涵歎口氣道：“你以為神界是什麽？宮樓宏偉，萬神朝拜？眾仙飲風露，嚐仙桃，淩風而行，誦詠而歸？”
“不是這樣嗎？”楚天簫沉吟片刻，終究是忍不住問道。
“……神界，遠沒有你想的那般美好，”水夢涵回想起這十四年來單調而乏味，無限美好而無限循環以至於所有美好都變為單調無趣的生活。
她長長歎了口氣，然後說道：“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們這些凡人……絕對的寧靜安詳便是絕對的肅殺殘暴。”
楚天簫不知道她為何會說出這番話來，摸摸後腦勺說道：“你也別把凡間想得那麽好。如今天下大亂，時常有兵戎之劫。亂世中人命不如狗，人心狡黠，詭計多端……這些你肯定不會喜歡，凡間又有什麽好值得來的？”
水夢涵深深看了他一眼，卻是淡淡說道：“至少我認識了你……”
楚天簫一愣，搖頭笑道：“小夢，我說你最近怎麽了？變得越來越成熟穩重，那個刁蠻任性的公主殿下去哪裏了？”
水夢涵歎氣道：“那……畢竟隻是一麵……很不好的一麵……”說完她便是抬起頭看著楚天簫問道，“我常常聽蘇羽飛說你剛才那句話裏的成熟是有歧義的。”
楚天簫麵色嚴肅地說道：“不要把我和那家夥混為一談。”
水夢涵微微一笑，說道：“我自然不會多想……隻不過我很是好奇一件事。”
楚天簫為她的笑容一失神，瑟瑟問道：“什麽事？”
水夢涵饒有意趣地說道：“你難道沒有眼睛嗎？為什麽凡間無數人都如此癡迷於我的美貌，你卻是從無表示？我真懷疑你到底有沒有長眼睛！”
楚天簫一愣，旋即細細打量了水夢涵，發出一聲輕囈，讚歎道：“小夢，你竟然這麽漂亮！我怎麽從來沒發現？”
水夢涵不高興地撇了撇嘴，說道：“你這是馬後炮，算不得數。”
楚天簫大笑：“我認識的那個刁蠻公主又出現了。”
水夢涵聞言大怒，揚起玉手便要打他。卻突然想起他一會兒還要登山，便是生生收了回去。哼了一聲，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現在知道我美了？哼，有沒有覺得自己瞎了眼？”
楚天簫擺擺手說道：“這不很正常嘛，我們是同伴，我沒事去看你幹嘛？再者對同伴品頭論足算是什麽事？我才沒那個興致。”
“就因為這樣？”水夢涵話中透出一股涼意。
“那不然？”楚天簫努力向仙流兄學習敵我遊擊戰術。
“哼，我知道是為什麽……”水夢涵有些任性地撩下一句，便不再看楚天簫一眼，後者很是奇怪，問道：“你知道？為什麽啊？”
“當然是因為——”她話到嘴邊，頓時想起對方的特殊情況，不由得咬緊下唇，不再說一字。
混蛋混蛋！
心裏暗暗罵了無數聲，水夢涵黃衫一甩，有些氣憤又有些感傷地說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喂，說說而已不用生氣吧，”楚天簫旋即聽出她話語中的不自然，思索片刻便是說道，“你要回神界？”
水夢涵背著他點點頭，淡淡說道：“這一次背著小雅來找你……終究被那妮子找到了……我在人間待得太久，那人終於找上了小雅，也就找上了我……”
“那人？”楚天簫一愣，水夢涵說著那人時，身子竟是微微顫抖，顯然對那人極為害怕。
“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從來沒有輸過？”水夢涵轉過身望著他苦笑道。
楚天簫點頭表示記得。
水夢涵繼續說道：“那是因為，我從來不和父皇，和那人比武。”
楚天簫大吃一驚，問道：“那人……能跟你父皇相提並論？”
水夢涵麵色鄭重道：“如果全力一戰，不顧身份，或許父皇也不是他的對手……畢竟，父皇的傷勢一直都沒有痊愈……”
楚天簫心頭閃過好幾個問號：神界中什麽人能跟伏羲天帝相提並論？甚至連天帝都不是他的對手？還有傷勢？誰傷了伏羲陛下，又為何一直沒有痊愈？
水夢涵再度拋給他一個問號：“其實……或許除了我師父和父皇，神界再也找不出一個可以和他一戰的人……”
楚天簫疑惑問道：“你師父？為什麽先前你不提她？難道你能和她比武，贏過她？”
“師父……很……特殊。”水夢涵似是刻意隱瞞，不想讓對方知曉此事，便是一筆匆匆帶過。
楚天簫還欲再問，卻聽水夢涵再度說道：“他很快就要帶我回神界……所以這些天，我才會賴在你的馬車上，聽你講那些好聽好玩的故事……因為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楚天簫心頭一緊，問道：“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麽？”
水夢涵捋了捋發髻，帶著一絲感傷說道：“恐怕很難了……”
楚天簫自床上爬起，說道：“若我拜入小無極宮門下，習得一身本事，不就可以去神界看你了？”
水夢涵苦笑一聲，說道：“你若拜入小無極宮，日後自是有能力再入神界，可我神界戒律森嚴……”
楚天簫打斷道：“不管怎樣，總有一線機會對不對？到時候我帶著小飛一起去看你。”
水夢涵望著對方隱隱期待的麵容，不由得心下不忍，便是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你來就好了，蘇羽飛讓他好好留在宮裏陪那酒鬼喝死他算了。”
見她突然恢複那種任性公主的模樣，楚天簫心下一寬，說道：“那就一言為定！我一定會拜入小無極宮的。”
水夢涵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我相信你。”她已是竭盡了全力幫助眼前這人，但小無極宮的試煉如此艱難，其實她心裏也不抱多少希望，隻是無論如何都要給對方最佳的精神狀態。
他一定要拜入小無極宮才可能入神界。
水夢涵如此想著。然而她並不知道，若對方真的拜入小無極宮，將來她會承受怎樣的痛苦，經曆多少劫數……
“滅生的道心肯定已有裂痕，在最後時刻，你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
水夢涵沒有保留地將這秘密告訴對方，然後再度將頭靠在楚天簫的肩膀上，淡淡說道：“其實那一天……你看到我對月獨泣，你就應該已經死了……”
楚天簫微微有些抵觸，他的禁製雖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解除，卻仍然很不習慣和女孩子近身接觸。
“那我為什麽沒有死？”楚天簫打趣地說道，企圖緩解一下緊張心緒。
“因為……借了我一個肩膀……”水夢涵話音越來越輕，楚天簫卻覺得肩膀越來越重。
“隻是因為這樣？是不是不太正式？”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水夢涵沒有發作，反而很是柔和地嗯了一聲。便如此靠著，再不多話。楚天簫雖覺肩膀沉重，但也不忍心在這種時刻推開少女，便努力保持著原狀。
猛然間，一股股溫熱氣息自水夢涵肩頭傳來，楚天簫還沒來得及反應，那股熱氣便已進入他體內。透著如同昊天神輝一般的莊重威嚴，將他體內淤積的五穀殘氣全部化除，令他多日來疲憊的身軀重新煥發出活力。
“你陪我說了幾晚的故事才會虛弱到這個地步，我幫你恢複狀態，不算作弊吧。”水夢涵衝著他狡黠一笑，楚天簫淡淡一笑，說道：“自然不算……多謝你……小夢，你一路保重。”
水夢涵嗯了一聲，自他肩頭站起。黃衫一抖，故作瀟灑地打開房門，蓮步輕挪便是踱到了房門旁。
突然間，她很是迅速地回頭一看。深深對了一眼，麵色微紅，帶著三分狡黠七分羞澀說了一句。
“你也保重……一定要進入小無極宮……珍重……”
“簫郎。”
言畢，黃衫一抖，那抹黃衣夢影便再也尋不著蹤跡，隻留下一臉錯愕的楚天簫。
—————
踏踏踏——
水夢涵小跑著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她很是著急，發髻有些亂，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害怕再看到那間小木屋。
不遠處，一個稚嫩小姑娘奔跑過來，一下子撞入她懷裏，哭喊道：“子怡，這些天你去哪裏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不要小雅了——”
水夢涵摟住撒嬌的小雅，安慰道：“怎麽會？小雅和我可是好姐妹，姐姐怎麽會不要妹妹？”
小雅微微止住哭泣，說道：“那你去哪裏了？為什麽要單獨行動啊？小雅好害怕你出事的……”
水夢涵微笑著替她擦去眼角淚晶，說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麽？”
小雅破涕為笑，說道：“那還要多虧了雲將軍，要不是他來了，你怎麽舍得這麽快就回來？”
水夢涵佯裝憤怒要伸手打人，卻聽一陣輕輕的咳嗽聲。雖是比落雪還輕，聽在水夢涵耳中卻宛如驚雷，動作不由得一僵。
“公主殿下，陛下派末將接您回神界，請隨末將走吧。”
一道電光閃過，兩人麵前便瞬間出現了一個身披重甲的男子。
“好的，雲將軍。”水夢涵咬牙說道，將纖纖玉手搭在小雅肩上，很是疲倦地說道。
水夢涵沒有生氣沒有反抗，隻是很疲憊，很受挫。
因為那是神界第一劍！
驚天戰神雲夜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