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師母 上
借水開花自一奇，水沉為骨玉為肌。
水仙已開了兩朵，滿室清香。
神界，毫無疑問是六界中最悠久之地，而其中最美之所，卻當屬這夢仙居。
不止是因為此地水仙圍繞，暗香撲鼻；也不止是因為晨曦撫照之下，那宛如夢幻般的暮雪輕煙。
讓這夢仙居成為神界香土的，不是驚心動魄的美景，而僅僅隻是一個女子。
水夢涵。
伏羲之女，三皇直係，天香閣主，這些罕見的身份卻通通加諸其身，這該是怎樣一個女子？
有人說，水夢涵如冰山美人，喜怒不形於色；有人說水夢涵是女權象征，三尺青霜為天下女子開道。
然而沒人說得準水夢涵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也絕沒有任何人可以想象得出她在某個人麵前那般的嬌蠻公主模樣。
在很多人麵前，她似乎都戴著麵具，冰冷而高貴。
然而除了那個讓她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評價的白衣男子之外，還有幾個人，是她不需要戴著麵具麵對的。
其中一個，便是現在正在給她梳頭的小雅。
關於小雅的身世，神界之中隻有她和伏羲天帝知道。
那是許多許多年前，天帝和她母後還在凡塵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也才剛剛在繈褓之中，所以當時的情況也是後來天帝告訴她的。
據天帝所說，當年小雅的父母都被山賊殺害，隻有她一個人留在荒郊野外哭泣。
那時候的她還隻是個嬰兒，是母後親自將她抱起，把她和水夢涵一同帶回神界，悉心照顧。
那之後，小雅便自然而然成了水夢涵的貼身侍女。因為自小一起長大的緣故，她們之間很是親密，宛如姐妹。
小雅總是叫水夢涵作‘子怡’，這名字沒有任何緣由，隻是小雅一時興起隨意喚作的。
這一喚便是喚了十多年。
今日是水夢涵十八歲芳辰，眾仙自然齊聚，天帝為她擺下大宴，規模竟然可以和蟠桃大會相比。
然而就在眾仙都在背後暗暗議論大公主是有多麽受陛下寵愛時，正在房內梳妝打扮的她麵色上卻沒有一點喜色。
三年了……這個混蛋，連人家的十八歲生辰也不記得！
緊緊握住了小拳頭，水夢涵把頭一瞥，旋即拉起小雅走了出去。
無論眾仙是吃驚於她的美貌也好，驚訝於她的氣質也好，她通通不屑一顧。
麵色冰冷地走到了父皇麵前，單膝跪下行了一禮之後，她便是說道：“父皇，女兒……想離開了。”
天帝麵色上微微凝了一層寒霜，寒聲道：“夢兒，今日是你十八歲芳辰。為父特地為你擺下大宴，如今還未開始，你便要告退？豈有此理？”
水夢涵低頭應道：“父皇明鑒，女兒隻是迫不及待想要讓師父看看今日的涵兒……”
天帝聞言頓時寒霜盡去，可想而知她口中的師父是何等人物。
微微思忖片刻，天帝便是點點頭說道：“早去早回，莫讓眾仙久等。”
水夢涵點頭，隨即走出幾步，對著身旁的小雅交代了兩句。小雅麵露驚奇地看著水夢涵，低聲道：“公主殿下……你真的要……偷偷地……”
小雅對水夢涵的稱呼從來是子怡，而一旦她說出另外的稱號，那麽就隻有一種解釋——她在害怕。
水夢涵立刻捂住她嘴巴，臉上做出寵溺玩弄的表情以混淆視聽，但聽她低聲說道：“見過師父之後本宮便離開……記住……到時候一切都要辦妥。”
小雅投入她懷抱，看上去就好像是主仆兩個在撒嬌玩耍，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可是……公主殿下……”
“不必多說了，本宮心意已決……”水夢涵微微笑著，推開了小雅，然後拉起她走出了淩霄寶殿。
然而一出大殿，她便立刻和小雅分頭行動。
水夢涵徑直朝著夢仙居走去。
她回到了那間屋子，然後右手一推玉床。
刷一聲，那張玉床向外退開，然後在原來位置上閃現出一道奇異的綠色法陣。
水夢涵見怪不怪，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便見一道青綠色光芒閃過，瞬間將水夢涵傳送到一派山清水秀之地。
此處外圍被一個巨型水泡包圍，其中卻是很大，連綿山脈似無絕斷，清流小溪似永無盡頭。
水夢涵輕輕踏下蓮步，步落生陣，四周再度一個傳送法陣將她傳送到了一個山洞麵前。
這是她獨有的法陣，除了她，任何人想要來到這座洞穴麵前，都必須一步步走過來。
而路上的艱辛，時常被用來作為試煉的內容。
麵對著山洞前一棵蒼天古樹，水夢涵深深吸了口氣。
此地仙氣非常充盈，對於神界人而言無疑是修行練功的好處所。
然而水夢涵卻知道，這裏之所以仙氣充盈，隻是因為洞內的那人需要養傷……
她輕邁蓮步上前，在古樹旁跪倒，恭敬說道：“涵兒來拜見師傅……”
洞內微微傳出一道碧光，似有些錯愕，旋即隻聽幾聲低語。
水夢涵依舊低著頭，心下也毫不詫異這番情景。
就聽一陣輕快腳步聲，一個約莫十六歲的白裙少女緩緩走出，對著水夢涵說道：“參見師姐。”
水夢涵微微一笑，說道：“籟兒你何須這般客氣？”
這白裙少女，竟是當日和楚天簫一同參加試煉的那個神秘少女？籟兒？
籟兒麵色很是冷淡，像是對著空氣說道：“師父今天不舒服，不想見任何人。師姐若是無事就先回去吧。”
水夢涵低下頭沉默不語，卻沒有任何動作。
籟兒搖搖頭，正要說些什麽，就聽洞內一陣咳嗽。
籟兒微微蹙眉，旋即明白了洞內人的意思，便向著洞內微微行了一禮，然後徑直走出了此地。
水夢涵知道是洞內人支開籟兒，為的就是讓自己暢所欲言。
“涵兒……為師知道今日是你十八歲芳辰，然而……為師不能出來看你……”
洞穴內傳出一陣清音，聽來似乎是位約莫十八歲的少女，清脆好聽。
水夢涵連忙說道：“師父不要動身……您的腿……還沒完全好呢。”
她這副關切的模樣絕對沒有在任何人麵前流露過，除了那個……可惡的家夥。
“廢了就是廢了，道心需直，何必繞彎？這般不利你之修行。”
水夢涵把頭壓低，心有愧怍道：“師父教訓得是。”
“說吧，你今日前來，到底有何事？”
水夢涵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對著那洞穴說道：“我……弟子想要下凡……”
這話之後，那洞穴之中許久沒有回應。
隔了好長時間，那邊才傳了一聲很淡然的聲響。
“去吧。”
水夢涵一愣之後，頓時喜形於色，她本來以為這種任性的要求定然不會被師父允許，卻萬萬想不到對方竟然就這樣痛快答應？
驚喜之下，慌忙謝過師父，便要轉身離去。
“慢著。”
水夢涵聞言身子一僵，轉身再度跪下，說道：“師父……還有何事？”
“……涵兒，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