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千羽——中國古代的X檔案 四、換腳

四、換腳本章免費

西晉末年,經曆八王之亂、五胡亂華之後,中原大地生靈塗炭,一片殘破。E3更好看E3GHK=金==榜=中州士子紛紛避禍南遷,並在江南地區建立起以司馬氏為首的東晉政權。我們下麵要說的這件事,就發生在晉元帝司馬睿統治時期。

晉元帝在位時,有一個人,出身於世家大族,由於記載缺略,已經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了。不過我們可以大膽地猜測一下,東晉的士族,以皇族司馬氏和王、虞、桓、謝四家最為高華,我們要說的這個人,很有可能便是上述四家的後裔。但是因為此事事涉荒誕,而且牽扯到士族高門,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定個誹謗罪,吃不了兜著走,記載這起事件的人也不方便秉筆直書,所以,我們在這裏暫且以某甲稱之吧。

某甲身體一向不錯,連相麵的也說他活個六、七十歲毫無問題。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此人突然得暴病身亡。

死去的某甲見家人圍著自己的身體頓足捶胸,嚎啕大哭,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他正想抓住一個人問問,這時候,忽然來了兩個相貌奇特,身上裝束也極其不同尋常的人,抓住某甲,不由分說,就往外推。

某甲嚇了一跳,心想,就是官家逮捕人犯,還得事先宣布個罪名呢,光天化日之下,這兩個人就公然擅闖民宅,綁架良民,這還有王法嗎!

奇怪的是,自己遭到這種不公正的對待,家裏人竟然全都視而不見,誰也沒有上前阻攔。

某甲是個聰明人,種種怪異之事在他頭腦裏打了幾個滾兒,終於理出了頭緒,他心頭不禁一顫,各種思緒紛至遝來:

——原來我已非塵世中人!這兩個人,八成是索我性命來了!

想到這裏,他心頭一酸,眼淚潸然而下,手腳也無可奈何地停止了掙紮,戀戀不舍地離開家人,垂頭喪氣地跟在這幾個人身後,跌跌撞撞地走出院門。

某甲早就聽說,人死之後,直入幽冥,然後再由閻王爺根據生前的所作所為,決定以後的去處——上天堂還是進地獄。

誰知道,這幾個人出門之後,便帶領某甲蹈入虛空,一路飄飄悠悠,直升雲端……

這是往哪兒去呢?某甲心生疑竇。心想我活著的時候雖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卻也決不是時時刻刻積德行善之輩,平日裏對於燒丹煉汞、得道成仙之類的事情也不甚熱衷,怎麽就直接上天了呢?

某甲心裏疑惑,腳下卻一刻也不敢停,跟著那兩個人,馬不停蹄地往前走。

前方雲霧彌漫,除了頭頂蒼青色的天空以外,什麽也看不清。裹在雲霧裏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終於來到一處宏偉、古雅的建築跟前,沒等他細看,那兩個押解某甲的,一把就把他推了進去。

某甲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腳步。驚魂未定的他抬起頭來,透過繚繞的煙雲,朝前望去,隻見大殿之上,端坐著一個人,這人相貌比押解他的那兩個人更為奇特,官銜似乎很高,眼露精光,頗為威武。

押解某甲的兩個人走上前去,深施一禮之後,跟殿上之人請示了些什麽。坐在殿上的那個人點點頭,從堆積如山的桌案上拿出一本賬簿似的東西來,翻到某一處,掐指一算,忽然臉色大變,招了招手,讓那兩個人靠近說話。

這兩個人俯過身去,三個人嘀嘀咕咕嚼了半天舌頭,具體說的什麽內容,某甲是一句也聽不清,就見押解他的那兩個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會兒額角流汗,一會兒點頭如搗蒜。商量了半天,好像終於商量出個結果來了。

那主事的似乎想叫這兩個人同某甲交涉,可是這兩個人推來推去,誰也不願意出頭,過了好一會兒,推搪不過,押解某甲的人中,終於有一個人慢吞吞地、很不情願地走了過來。見麵先向他拱了拱手。

某甲對此人的身份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見這人對自己如此客氣,一時之間,簡直有點受寵若驚。

這人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說話之前,先朝殿上望了望,然後清了清嗓子,一副豁出命去的樣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某甲說了一遍。

那人講話很有技巧,而且極盡拐彎抹角之能事,某甲卻也聽出了個七七八八,聽完之後,隻見他頓時嘴唇發抖,臉色鐵青,胸脯不斷地起伏,摩拳擦掌,一副怒不可遏,要跟誰拚命的樣子。

原來,那人告訴他,由於近來去地府報道的人太多,他們人手不夠,忙的是焦頭爛額,結果工作中出現了重大失誤,把壽數未盡的某甲的魂魄給誤勾來了。殿上坐的那人是司命,專管人的生死。每次拘押的魂魄,都要送到司命這裏來複核,檢核的結果是,某甲還正經有些年頭可活,不應該枉召到幽冥血獄。,司命勒令他們,撥亂反正,立刻把某甲送回陽間。

某甲生前辯才無礙,死後嘴皮子仍然很溜,本想跟他們好好理論理論,轉念一想,自己是身在矮簷之下,不得不向人低頭,惹惱了這些人,他們閉上眼睛,昧著良心,將錯就錯,自己可就虧大了。

想來想去,還是采取合作態度對自己更為有利。

那人跟某甲商量:

“咱們得趕快動身,要是行動遲緩,你的宅舍壞了,就算能回去,也活不成了!”

某甲聽了以後,有點迷糊:

“——宅舍?”

“就是你的身體。”旁邊有一個人接茬道。

“倘若你的肉身腐壞,就算能夠回到陽界,靈魂沒有寄居之處,也是毫無辦法啊,搞不好,你還得跟我們回來!”

某甲聽了以後,恍然大悟,急忙道:

“那還等什麽,咱們趕快走吧!”

誰知道,他急急火火地沒邁出幾步,就癱軟在地上,用盡力氣掙紮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

原來,東晉時期玄談風氣極為盛行,舉國上下,言必稱老莊,尤其是在世家大族子弟中間,玄談成為深受追捧的時尚。你要是不能談空論有,簡直沒有辦法同別人交流。某甲對此也極為熱衷,生前整天同一班朋友坐在榻上揮塵談玄,很少活動,長期以來,缺乏鍛煉,膚柔骨脆,適才穿越陰陽兩界,走得是腿腳抽筋,每邁出一步,都疼得呲牙咧嘴。他知道,押解他的那些人就是傳說中的凶神惡煞,雖然在路上早已吃不消,卻也不敢出言抱怨。精神鬆懈下來,肉體上的痛楚就顯得無比的分明……

押解他的那些人見了,急得直跳腳,喊著號子在旁邊給他鼓勁,某甲本人也急得滿臉通紅,可就是站不起來。這幾個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索性把某甲晾在一旁,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壓低聲音說:

“某甲要是因為腳痛不能按時回去,我等就得承擔使人枉死的罪名,到時候上邊查下來,大家都得吃不了兜著走,這可如何是好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出主意,可最終都被一一否決。

實在沒有辦法,幾人便又折返回去,把某甲的情況跟司命詳細做了匯報。司命在職這麽久,可從來沒碰到這檔子事,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

“適才有個新召來的胡人,名叫康乙,住在西門外,離某甲家很近。這人壽祿已盡,平日裏四處行商,東奔西走,雙腳很是康健,不如……”

那幾個人聽了,馬上眉開眼笑,如釋重負,連連稱妙,將司命大大恭維了一番。

這幾個人得了司命的錦囊妙計,走出門去,如此這般,將有關情況跟某甲一說,本以為某甲會感激涕零,沒想到,某甲聽了以後,臉上陰雲密布,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怎麽也不肯乖乖就範。

原來,那康乙不光形體醜陋,腳生得更是難看,對完美主義者兼戀足癖某甲而言,身上長著這麽一雙腳,那如何受得了?

這幾個人好說歹說,某甲就是不從,眼見天色越來越晚,時間是一刻也耽誤不得了。這夥人心頭火起,卻又不好來硬的。當中主事的那個發了發狠,走上前去,對某甲說:

“您要是不肯換的話,就得永遠留在這裏了,到時候,就算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出馬,也是無計可施。要是換了腿腳,還能再見你的親人,再享受世間的榮華富貴,美味佳肴,嬌妻美妾,笙管絲竹,哪個多哪個少,您自己好好掂量吧!”

某甲翻過來調過去地想了好一陣子,不得已,隻好聽從了這些人的勸告。

不一會兒,康乙便被人帶了過來,他對換腳這事倒是沒有什麽異議。管事的讓某甲和康乙並排躺在地上,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中,不知道他們施了什麽法術,等兩人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兩個人的腳已經調換了主人。

管事的對二人的配合非常滿意,怕遲則生變,請神容易送神難,不待某甲細看,馬上派人護送某甲上路了。

來到家宅附近,還在半空中,就聽到屋子裏傳來陣陣哀哀的哭聲,進到屋子裏,四下看去,到處都是素帳白紗,又有供桌香案,靈牌香爐等祭奠死人常用的物事。

這沉鬱而又悲傷的氣氛,令某甲本人,也不禁濕了眼睛:在親人的心目中,自己原來是如此重要的一個人,這次也算是沒白死!

廳堂中間,在紗帳的掩映之下,停著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某甲探出頭去,隻見那棺材裏麵,鋪著花紋繁複的錦褥,錦褥之上,躺著一個人,在燭火的照耀下,麵龐清晰可辨:

——那不是自己,卻又是誰!

某甲正百感交集,冷不防身後有人用力推了一把,他還來不及喊叫,就一頭跌進了棺材裏……

魂魄與肉身複合,躺在棺材裏的某甲喉頭咯咯響了兩聲,悠悠醒轉。張開眼睛,撐起身體,伸了一個懶腰:啊,這一覺睡得好長!

前來添香燭的家丁,看見某甲從棺材裏麵坐起來,還以為是詐屍,嚇得是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往外就跑,邊跑邊嘶聲喊叫,把家裏人全都招了過來。

守靈的人一聽說詐屍,一時之間,逃的逃,散的散,也有膽子大的,揮舞著刀棒,眼睛裏閃動著驚恐的光,戰戰兢兢地圍了過來。

某甲見了,哭笑不得,他爬走出棺材,盡量用和緩的語調跟大家說:

“各位不要怕,我還活著,事情是這樣的……”

還真多虧了他同別人談玄時練出的那三寸不爛之舌,即便如此,仍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家人的情緒安撫下來。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之後,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還把已經穿戴整齊的靴子從腳上扒下來,讓大夥兒現場鑒定,以打消他們的疑慮。

——那果然是一雙胡人的腳,形狀奇特,其大無比,又黑又長的汗毛根根挺立,叢叢漫漫,聯結在一起,幾乎無法看到下麵的皮膚,而且……而且還有胡人身上那股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臭味,一陣一陣地散發出來,衝擊著人的鼻孔。

家人掩著鼻子,悲喜交集,連連驚歎:隻要某甲能夠起死回生,長了一雙胡人的腳又如何,已經進入冥界的人,幾個有這樣的好運氣呢!不管怎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總之,某甲還陽之後,家人很快便接受了這個既定的事實,反而是某甲本人不能釋懷。

原來,遭此變故之前,某甲有一個“雅好”——閑暇的時候喜歡把玩自己的手足。以前的那雙腳,經過了各種香料的熏蒸之後,長寬合度、皮膚光滑、趾甲瑩潤,還散發出淡淡的幽香,看上去賞心悅目,聞起來身心舒暢,摸上去手感極佳。跟這雙胡人的腳相比,其差別不啻宵壤。

新得的這雙腳,雖然每天都要花費很長時間清洗,剔除上麵的長毛,可是第二天,那些討厭的東西還是以驚人的速度從皮膚下麵冒出來。而且,不管用什麽名貴的香料熏蒸,都遮不住腳上散發出的那股狐臭。——要不是這雙腳長在自己身上,每天都要穿鞋脫鞋,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某甲對這雙腳極端的厭憎,沮喪鬱悶得要死,私下裏常常在家中長歎痛哭,誰勸都勸不住,他時常想:失去了以前的那雙腳,雖獲再生,同死亡又有什麽分別呢!還不如當時就死了,一了百了。免得忍受這樣揪心的折磨。

而自己以前的那雙腳,大概早已同康乙一同下葬,說不定已經腐爛生蛆了。今生今世,怕是難以再見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不知道怎麽就傳了出去。某甲有一故人跟胡人康乙打過交道,知道他住在哪裏,而且聽說康乙死去不久,停屍在家,還沒有下葬。

於是便把這消息告訴了某甲。某甲一聽,臉上的陰雲馬上就消散了大半,即刻起身,同友人一起坐上軒車,前往康乙家造訪。

到得康乙家後,兩人謊稱是康氏多年前的故舊,聽說康乙遭遇不測,特意前來吊唁。康乙生前走南闖北,認識的人裏各色人等都有,康家人並未起疑,很熱絡地將二人延入靈堂,讓他們同康乙做最後的告別。

不知道胡人使用了什麽方法,康乙的屍身,仍然保存得相當完好。走進去的時候,隻見康乙的屍體正躺在殮床上,其身材樣貌,跟自己在冥界中見到的那個人毫無二致!

某甲百感交集,借點香拜祭的機會,在友人的掩護之下,偷偷地把康乙腳上穿的襪子往下擼了擼。一看,果不其然,正是自己那雙細嫩白淨的腳,連小趾甲上的那道白線,都一模一樣。

某甲一見,悲從中來,心中酸澀難忍,不顧朋友的攔阻,當下便嚎啕大哭起來。

康乙結交很廣,知心的卻不多,在康乙死後哭得這麽傷心的更是沒有一個。家人也跟著垂淚不已,紛紛圍攏上來,表示慰問,同時,也委婉地提出了他們的疑惑。

某甲無奈,隻得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康乙的家人說了。

康乙的家人聽過之後,都停止了哭泣,畢竟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如果沒有真憑實據,誰也無法相信。

他們在給康乙裝斂的時候,也沒看出他那雙腳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啊!不過,想一想,當時亂成一團,誰還注意這事,某甲親口說出來,而且有腿上那雙毛茸茸的腳為證,再掀開康乙的雙腿查看,在活生生的現實麵前,也不能不信了。

祭拜完畢之後,某甲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康乙,確切地說,是離開了康乙身上的那雙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家裏走。

他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當日的舉動,竟然惹來了無窮的禍患。

康乙之子,雖然是個胡人,卻幼有至性,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孝子。

每當初一十五,或者是趕上過年過節,想起自己的父親來,想起父親在世時同自己之間的那些歡樂的過往,都悲痛得不能自已。

而父親,早已魂歸黃泉,想再見麵,隻能是自己百年之後,也身入幽冥了。

淚眼婆娑之際,他突然靈光乍現:啊!某甲!父親身體的一部分,還在某甲身上!

為了緩解喪親之痛,康乙之子馬上吩咐家裏的小廝,套上一匹快馬,風馳電掣地前往某甲家裏,進門之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某甲的大腿,就開始嚎啕大哭。哭得是肝腸寸斷,日月無光,眼淚鼻涕蹭了某甲一身。

某甲惡心得要死,左掙右掙,想掙脫出去。然而,他那瘦弱的身板,如何是這剛健的胡人的對手!康乙之子的一雙大手,象鉗子一樣緊緊地將他扣住,掐得他身上一片青紫……

家丁聽見老爺聲嘶力竭的喊叫,一窩蜂地擁了過來,想把這小子拉開,三、五個人上去,這小子仍然紋絲不動,跟練了金鍾罩鐵布衫似的,非得哭夠了才撒手。

望著康乙之子那腫得象核桃似的眼睛,某甲長歎一聲,頹喪地倒在地上……

從此之後,防備康乙之子就成了某甲生活中的頭等大事。

就算在路上不小心狹路相逢,康乙之子也必定一個猛子紮過去,抱住某甲,悲泣不已。

某甲是後悔不迭,他再也不用為自己的腳牽腸掛肚了。每天防備康乙之子,就夠他受的了。

從此以後,某甲家便大門緊閉,誰來叫門也不開。

萬一遇到緊要之事,非出門不可,都鬼鬼祟祟,跟做賊一樣。

離家之前,先派人出去踩點,敵情解除,才哧溜一聲竄進軒車,打馬前行。

這還不算,還得分配人手在沿途所經各個路口把守,隨時傳遞訊息,以防康乙之子突然從哪個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將出來……

回家之前,也得先派人在門口接應。

誰知道,這小子神出鬼沒,防不勝防,饒是某甲戒備如此之嚴,還是有好幾次著了他的道兒!

某甲整日過得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一聽到門口有動靜,就支楞起耳朵,做四散奔逃狀,這麽折騰來折騰去,差點得神經衰弱。

好處也有,從此他閑下來玩賞手腳的愛好是戒得一幹二淨。

每次看到那雙腳,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哢哢哢,幹脆拿把刀砍下來。

即便是三伏天,熱的狗吐舌頭的時節,也要穿上好幾層衣服,不讓它露出崢嶸:他也不怕長痱子!

在某甲恨恨的目光中,這個故事就講完了。

某甲的那雙腳,真的是天上的神仙為他換的嗎?

假如不是,又是怎麽回事呢!

是不是,當時某些技藝高超的大夫已經能夠施行腳部移植的外科手術了呢?

這個提法似乎不大靠譜,因為斷肢再植,即便是在現代,也是一項極其高難的手術。早在二十世紀初,就有人用狗和兔子等動物做過這項實驗,遺憾的是,並未取得預期的效果。半個多世紀以後,直到1963年,陳中偉、錢允慶等人才在世界醫學史上首先報告一例右腕上完全離斷肢體再植成功的病例,而且據說該患者康複治療後右手功能恢複良好,也因此,陳中偉被譽為“斷肢再植”之父。

那麽,在那麽久遠的唐代,會有人擁有如此神妙的技藝嗎?

不要忘了,據說,早在這以前的漢末三國時代,神醫華佗就能夠施行開顱手術了。而且,他還發明了保證這一手術能夠順利實施的麻沸散。南北朝時代的某些宮廷醫生,緊憑肉眼,就能看出孕婦腹中的雙胞胎,何者為男,何者為女。

中國的民間,向來是藏龍臥虎。而且,古代有很多關鍵技術,都領先歐洲達千年之久。

所以,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也並非沒有可能。

我們不妨大膽地推測一下,某甲身染痼疾,雙腳壞死,疼痛難忍,生命垂危,除了截肢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保命。在當時,人們還不知道怎樣治療,等待某甲的隻有死路一條。

正在家人為某甲的病情一籌莫展時,有一神醫突然登門造訪,跟這家人說,某甲的命能保住,腳也能保住,但是,有一個條件——需要換腳!

——換腳?我們不難想象某甲及其家人聽到此話的驚詫。

——對,換腳!神醫鎮定地,充滿自信地說。

換了腳,病就能好嗎?好不了,肢體殘破,如何麵對地底下的先人?若保持原樣,他日至少還留有一具囫圇屍首。

可以想象,家人的種種責難如風雹一樣向神醫襲來,可是,都被神醫四兩撥千斤般的輕易化解。說不定,他還舉了幾個某甲早已耳聞的已經治愈的病例。

某家及其家人在超極自信的神醫麵前,也不得不折服。他們答應下來,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吧!

問題又隨之而來,活生生的、好模好樣的腳誰能舍得從身上砍下來,換給別人啊!

某甲的病情又耽誤不得,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個雙腳健康的剛死之人,趁腳還保持著某種程度的活性,抓緊移植過來。

而胡人康乙,恰好是離某甲家最近的候選人。

某甲開始的時候堅決不同意,出於他以往的癖好和對胡人的隔膜: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腳也萬萬要不得。

可是,此時此刻,生存還是死亡,是個問題:不想換,那就得死!

在死亡的陰影和家人的規勸之下,某甲隻得屈服了神醫的安排。

而康乙一家之所以答應這件事,一方麵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另一方麵,康乙已死,不能複生,倘若他的雙腳還活著,也還是個念想。此外,胡人重利,又沒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之類的教條,換腳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心理負擔。作為回報,某甲家裏一定向康乙家人許諾了金錢上的回報,而且價值不菲……

於是,兩家一拍即合。各項準備都很順利,手術如期進行。

對我們這些外行人的想象中,異體移植應該比自體再植難度大得多。不過,醫學專家提出了相反的意見,這裏有些專門的知識似乎應該普及一下。

現代醫學研jin究bang和臨床實驗表明,單從手術難度的層麵來看,異體移植比自體再植還要容易一些。異體手腳移植主要難度是免疫方麵的問題。國內外解決內髒器官異體移植排拆反應的經驗較多,而對異體手腳移植解決排拆的經驗較少。因為手足是一個複合組織器官,它所包含的組織種類較多,發生排拆反應的機理也較複雜,並且,由於手還包含有骨髓,異體手移植時還存在移植物排宿主的問題。從排拆反應研jin究bang的角度來看,異體手移植比內髒器官移植意義更大。(以上是我查的相關資料,出自中華手外科論壇。)

總結起來,主要包括兩點:1、異體移植,手術時技術難度較小。2.術後的排異反應是個大問題。如果能夠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異體移植也就算真正成功了。

關於唐朝這個故事,後來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雖然是異體移植,手術卻非常成功,某甲保住了性命。

在麻藥的助力之下,經過了排異反應的考驗,昏迷數日的某甲,從昏睡中醒來,真的有再度為人之感!其後遺症是胡人之子的拳拳孝心,令他不堪其擾。

至於那個進入冥界,由神仙換腿的故事,不過是一個搪塞外人的借口。作為漢人的某甲,突然長出了一雙胡人的腳,擱誰都得表示一下關注。

他們編這段瞎話出來,其原因,是那神醫並不想別人知道,自己掌握了這項高精尖的、超越時代的技術。

為什麽呢?

有神醫華佗的前車之鑒,再也沒有人敢去爭神醫這個頭銜了!

(出《幽冥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