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一隻手

十八、一隻手

一隻手,如果是長在活人的胳膊上,沒什麽說的,那就是一隻活生生的手。

隻要身體健康,四肢齊全,每個人都有。

手長在人身上,怎麽都好說,要是這手離開了人的軀體,孤零零地存在,就有點恐怖了。

倘若這手扔在荒郊野外,又出現在時下正在熱播的美劇《CSI》(《犯罪現場調查》)和《bones》(《識骨尋蹤》)裏,不用我說,大家也能猜到,這很有可能是一起殺人碎屍案,科學家會小心地提取指紋,然後與警方的指紋信息庫裏的所儲存的指紋相對照,看看這隻手的主人究竟是誰。接著,就是利用各種技術手段,抽絲剝繭,一步一步,找出隱藏在背後的那個殺人凶手。再根據情節,嚴懲罪犯,使正義得到伸張,而死者的靈魂亦得以安息。

宋初徐鉉撰寫的《稽神錄》裏也提到了一隻手,這隻手還挺特別,特別在哪裏呢?別急,且聽我從頭說。

這件事發生在徐鉉在世的時候,確切地說,當時他正在奮筆疾書,甩著膀子寫這本流傳到現在的《稽神錄》。

地點是海邊。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居住在海邊的人,大多以打漁為生。有些人是駕著漁船出海,到海上捕撈。有的是在近海的地方下網,放上魚餌,過些日子再去收網,運氣好的話,每一張拉上來的網,都能有不小的收獲。

有一天,幾個漁夫趁著天氣晴好,風平浪靜,相約去海邊收網。幾張網拉上來之後,都有數量不等的魚在魚網裏活蹦『亂』跳。漁夫們心情都很不錯,幹得更是熱火朝天。

啊——

突然,有一個人驚叫了一聲。眾人舉目四望,隻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個漁人正眼『露』驚恐,呆呆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魚網。

“怕是撈上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來了”。幾個漁人心想。紛紛放下手裏的夥計,圍攏上去。

那個驚叫的漁人手裏正攥著魚網,魚網裏是一群活蹦『亂』跳的海魚,左衝右突,想跳出魚網的束縛。

——在那些魚的縫隙之間,有一隻手,一隻慘白的手,就那麽突兀地橫在魚網裏。

難道是隨著海浪飄過來的死人的屍首?大夥七嘴八舌地說。

不管怎麽樣,先拉上來再說。眾人齊心協力,把魚網拉上岸邊,再把裏麵的魚從網子裏傾倒在岸上。沒想到,期望中的屍體並沒有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就是一隻手而已。

這隻手僵硬地,沒有一絲活氣地躺在沙灘上。

也許它的主人早已成為鯊魚之類海洋動物的腹中餐,而這隻手則是此人曾經存活於世間的唯一見證。眾人心想。

這樣一來,不免都有些欷歔之感:誰都知道,打漁的風裏來浪裏去,說不定什麽時候,一個閃失,那葬身魚腹的就是自己。

大夥提議把這隻手埋了,也算是對它主人的一個交代吧。眾人用隨身攜帶的工具在沙灘上埋了一個坑,有個膽子大的漁夫走過去,把那隻手拿起來,走到沙坑旁邊,正想扔進挖好的坑裏,突然,感覺手心的位置似乎有些異樣。

他凝神而立,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好像,他正牽著的,是一個活人的手——這隻手能伸能曲,能抓能撓,同一隻真正的手沒有什麽區別。——這個號稱大膽的人也不禁脊背發麻,冷汗從額頭上涔涔而下……

而那隻手的活動,比先前更劇烈了。

漁夫低下頭來,朝自己的掌心望去,隻見那隻手正在拚命掙紮,又掐又擰,想逃脫他的掌握。

一隻脫離了人身體的手還能動,這就已經夠神奇的了,最起碼這些漁人從來沒有遇到過。——不僅沒有遇到過,連聽都沒聽說過。

然而,更神奇的還在後麵。

這手上竟然眼耳口鼻俱全,乍一看上去,整個就是一個縮微的人臉。臉上表情還挺豐富,不時朝圍觀的人群努嘴、聳鼻、瞪眼。唯一令人感到遺憾的是,那張嘴能開能閉,卻不能說話。

眾人把這隻奇妙的手傳來傳去,把玩良久,都不知道該怎麽處置才好。有人主張殺了,一了百了。

殺人他們知道,手該是怎麽個殺法,還真的好好研究研究。而且,殺了以後,會產生什麽後果,也尚屬未知。所以,人雖然不少,但是沒有人願意充當那個馬前卒。正當大家推來推去的時候,有一個人開口道:

“此乃神物,殺之不祥,不如放掉。”

這個建議來得甚是時候,解決了好大的問題,眾人紛紛表示讚同,怕日久生變,有人馬上提起那隻手,放在水麵上。

說來也怪,這隻手竟然入水不沉,浮在水上,隨波逐流,越來越遠,飄出去幾十步之後,忽然哈哈哈哈大笑數聲,笑聲裏充滿無法言表的得意之情,笑聲未落,便忽地一躍,竄出老遠,縱身沒入水下,轉眼之間,便消失在滾滾浪濤之中。

漁夫們怔怔地站在岸邊,如在夢裏。半晌,才有人試著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哎呦一聲,疼得呲牙咧嘴,然後回過頭來,吸著涼氣,對著眾人傻傻地說:

“這是真的!”

這是漁夫編的故事,還是確有其事呢?

倘若是漁夫為了顯示自己見聞廣博,故意編造的吸引人的噱頭,也就沒有什麽話可說了。假如真的確有其事,那隻手,又是一種什麽樣的生物呢?

有人說,根據那手的形狀來看,可能是章魚。章魚的觸角,如同人手的形狀極象,捕食的時候非常靈活,又在頭部長著眼睛,冷眼看上去,可不就是一隻手嗎!

假如漁夫沒有撒謊,他們看到的,真是一隻手樣的東西,那麽,這些人整日在海邊,風裏來雨裏去,撒網捕魚,沒有道理連章魚也不認識。

退一步說,一個人不知道還有情可原,那麽多人,都不分辨不出章魚的樣子,豈非怪事一樁。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我們隻能姑且存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