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溫柔成了鎖鏈

雨下了好幾天,整個天幕都是灰暗的,亦如此時的我。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渾身燒得滾燙,費力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口鼻在噴火,嘴唇幹的裂開了血口子,無法承受的傷心終於擊跨了體內的那10% 。一個會生病,高燒到半昏迷狀態的血族,全世界非我莫屬。

恍惚中,一條溫柔的親吻仿佛就在吻邊,“拓……麻……”

“我的小鳥……”,薔薇的香氣伴著萊茵特冰冷的吻,他衣不解帶的守著我好幾天了,不停地為我換著冷巾,時不時地試著我的溫度。

聖良輕輕走近,遞給他一碗藥,“殿下,您就喝一點兒吧。伯爵大人他都守了您三天三夜了。”

我半睜著眼看著他們,萊茵特的臉有些憔悴,冰綠的眸子裏注滿關切和心痛。我無力說話,也不想說話,眼睛脫力地閉上。聖良見我沒有反應,隻好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萊茵特扶起軟棉棉的我,扶我靠在他胸前。我火燒一樣熱的身體在他冰冷的胸前找尋著支點。

他想喂我吃藥,我閉著眼不張嘴。“別這樣,小鳥……”萊茵特冰涼的臉貼在我火熱的臉上,“別這樣……”

“你讓我怎麽辦才好?”萊茵特抱著我,在耳邊低聲歎息著,“別這樣,我的小鳥,再這麽撐下去也是於事無補……”他把頭埋在我的長發裏,輕吻著。

“讓我……死了吧”,我閉著眼,無力□□。“讓太陽……把我……燒……成……灰……”

“死,要是有這麽容易就好了,哥哥會陪你……”萊茵特的唇貼上我的脖頸,我能感覺到牙齒的尖利。心裏驀得一驚,本能地想躲,卻被束縛在他懷裏,“我……不要……”

“那你乖乖喝藥,好不好?”萊茵特像在哄個孩子,一個任性到不肯吃藥的孩子。“不然,我要來硬的了……”他的手撫上我的脖子,輕輕用力。

看我不肯喝,他捏著我的嘴生往裏灌。我掙紮,藥嗆了出來,劇烈地咳成一團。藥灑了一床、一地。

藥,是苦澀的,卻遠遠沒有我心裏的苦澀濃重。

“大人,殿下不肯喝的話,夜倒是有個主意……”我強睜開眼睛,瞪著眼前這個變態的夜。

你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手裏端著一碗藥,臉上明顯地寫著,“就知道你不會喝,所以多準備了一碗”,笑得很是開心。

萊茵特看著夜漆黑的眼睛,突然綻開一個很是怪異的笑,我無力地看著他們,脊背發涼。

隻見萊茵特從夜手裏接過藥碗,自己喝了一口,手下用力,限製住我的雙手,然後一點點向我靠近……

措不及防,他的唇猛得履了上來,蛇一樣冰冷的舌生硬地撬開貝齒,苦澀酸辛的藥液忽地湧了進來,他掐著我的頜骨關節,逼著我往下咽。

啊!這麽變態的喂法,實在是,實在是……我怎麽生在這麽一個變態的家裏呀!

“夠了……”,我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大叫著一把推開他,“我……自己……喝,求你了……”

這碗裏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呀?黑不黑綠不綠的?這是什麽氣味,又酸又臭的?我端著碗始終無法往嘴邊送。

萊茵特又湊了過來,“還是想讓哥哥喂你嗎?”手指輕點著自己的唇,一臉的狡猾。

“不用……”,我大駭,屏住呼吸,仰頭一飲而盡。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呀,出奇的難喝!

“蜥蜴……”夜好像可以聽到我的心聲一樣,笑眯眯地回答,神態開心到不行。

蜥……蜴……?!不行,我要吐了!

“吐了的話,還有很多。”夜輕描淡寫的說著,眼睛裏閃著狡黠的光,狠得我牙直打戰。

怪胎!變態!惡劣!魔鬼!本已上湧的藥液被硬生生逼回胃裏。

在萊茵特和夜的威逼之下,苦澀酸辛的蜥蜴湯子正在我胃裏肆虐。我蜷縮成一團,低低的抽泣,渾身上下,隻有心是冰冷的,冰冷到絕對零度。萊茵特坐在床邊,手輕撫著我的長發,無聲地坐著。

壓抑的啜泣聲,萊茵特無奈的歎息聲交織在隆隆的雷雨聲中。

三天前,就在我還";活";著的時候。

宴會結束後,求婚的信箋雪片一樣飛來。我被埋在這暴風雪裏不能自拔,每天萊茵特都監工一樣督著我一封封回複,看著這堆措辭肉麻的信箋感覺不比在棺材裏好多少。

可是,這些信裏麵沒有我最想看到的那一封。

“萊茵特哥哥,我的手都寫酸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可憐巴巴地乞求著。

窗外陰雲密布,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萊茵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睛眯成一條縫,眉毛輕揚了一下,“不行,繼續寫。”

你現在也像個魔鬼,絕對是。我無奈地拿起筆,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他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捋過自己的長發,“你在等那個一條的信吧?”

手中的筆不覺一停,偷眼看他,卻意外地看到他淩厲的眼神。這是,什麽眼神呀。我張了張嘴,完全發不出聲音,低下頭斷繼續寫我的回信。一條,為什麽沒有你的信呢,為什麽?

“你真的……那麽喜歡……那個一條嗎?”我能感覺到在我頭頂的目光,萊茵特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發問,語氣裏有掙紮的痕跡。

“嗯。”

萊茵特長歎了一聲,我很是詫異,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他,他從來沒有在我麵前露出過這種情緒,現在的他眼裏那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難道是,淚?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萊茵特雙手撫上額頭,蓋住眼睛,聲音低的幾乎聽不到,銀亮的長發垂散著,“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離開他吧……”

天空中一道驚雷驟然炸起,伴著隆隆的巨響,瓢潑般的大雨傾灑而下。

你在……說什麽?我瞪大眼睛不相信地看著他,耳朵裏全是轟鳴聲。

“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就離開他吧……”

我沒有聽錯,一個字都沒有聽錯!“為……什麽?”

“不要讓……你的溫柔……成了鎖鏈……”萊茵特閃避著我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說。突然站起身,用力拍著桌子,力道之大,桌子裂成了幾塊。“為什麽這些話要由我來說!”滿天飛揚的信紙像是一種嘲弄。

我呆呆地看著散落地上的木屑,感覺有些木然,心裏有什麽東西就像這桌子一樣碎成了幾塊。

“為什麽?”目光凝固在萊茵特的雙眼,有些血色隱動。“告訴我為什麽?”

萊茵特看著我,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一樣。“小鳥,你……”

“告訴我為什麽?!”我聽得見自己淒愴的聲音。

“因為他是一翁的孫子。”

這算什麽理由!我搖著頭,“他爺爺跟他是兩回事吧。”

“小鳥,你太天真了!”萊茵特抓住我的手臂,半跪在我麵前,“他不可能拋開他的家族,就像你不可能拋開你的家族一樣,你明不明白?”

“萊茵特,你到底想說什麽。”冷淡的聲音,僵硬的表情在萊茵特臉上映射出來,他難以置信地搖著頭.

“我和更小姐的訂婚已經是眾所周知。這表明我們卡帕多西亞家是支持玖蘭的。如果父王答應你們在一起,那麽一翁就會利用你來牽製父王,牽製我。一旦你落入支癸那一邊的手裏,那麽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你想把一條拉出來的初衷也就不可能實現了。”

萊茵特輕搖著我的手臂,“小鳥,你好好想想。一條現在的處境已經很難了,你想讓他陷入很深的夾縫中嗎?”他長歎一聲,“元老院派和王權懷古派,他已經很難周旋了,現在再加上你,你讓他怎麽做?”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離開他吧。”萊茵特冰涼的手指撫上麵頰,拭著不自覺的淚。“一條家的……父王他……已經拒絕了……。”

為什麽,最後知道的,是我?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我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大腦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感覺不到,完全失去了五感,唯有隱隱抽痛的心陣陣**。

“小鳥,你的愛人正處在前有追兵,後有懸崖的境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推他下去……”萊茵特輕輕抱著我,讓我靠在他肩頭,“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在他跌落穀底之前,如果你真的愛他,你一定會拉住他的……如果你們的愛真想你所說的那樣堅強的話,他總會明白的。”

要把一條推下去?如果我拉不住他呢?如果他不理解,不原諒我呢?那我……,我會失去他?不!我不要就這麽失去他,不要!

“不!我不要就這樣失去他!我不要!”我猛得推開萊茵特,狂風一樣衝出房門,向屋外衝去。“我要見他,至少,至少讓我再見他一次!”

哪怕隻有一次,隻有一次就好!

“小鳥!”萊茵特身形晃動,檔在我麵前,“不可以,現在不可以。你現在去見他,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冰綠色的眸子裏浸滿憂傷。

我吼叫,“讓開!”歇斯裏底。他沒有動,隻是痛心地看著我。

“你讓開!”憤怒中的我完全失去了理智,“讓開!”揮掌打去。

“啪!”的一聲脆響,伴著萊茵特的驚呼,我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左臉火辣辣的疼,眼前直冒金星。嘴角有溫熱的**流過,用手輕拭,血!

不相信地瞪著麵前的人,淒厲徹骨的寒冷,銀色及地的長發輕揚,充滿怒意的冰綠色眼睛直瞪著我 —— 親王。

“你太任性了!”親王的手緊握成拳,額角青筋暴跳,“連你哥哥都想打?!”

“親王殿下,我求求您了……”,顫抖著嘴唇,壓抑著眼淚,“讓我……見他一麵吧……”我跪了下去,直直地跪在親王麵前,“求您了……讓我見他一麵……求……您了……求求您……”

萊茵特轉向親王,“父王……”

親王瞪了他一眼,“不許再縱容她。”看著我,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不可以。你現在給我禁足!”

手腳並用爬到他腳前,緊緊抓著衣角,搖晃著,“求您了……讓我見他一麵……求您了……”哭泣著,乞求著。

親王的身子抖了一下,“夜……把她帶走……”

當夜冰冷的懷抱將我包圍的時候,我雙手死死拉扯著親王的衣服,哭叫著,“求您了……讓我見他一麵……”

殘忍的斷裂聲在手中響起。我離他越來越遠,突然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父王……”

萊茵特別轉了臉不忍再看我,親王剛剛轉過去的身子停了一下,“你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肯叫我父王嗎?”他沒有轉身,沒有看我,融入黑暗。“我不想讓我的女兒成為一翁手裏的籌碼,你必須離開他!”

“父……王……”

作者有話要說:華麗的開虐啦~~~~~反正文裏的人物很多,一個個來吧。

—— 感覺很是惡劣的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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