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天亮了,權柯才沉沉睡去,傅夢綾看著權柯,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臉。在暖爐裏加了碳,然後離開了暖沁閣。

傅夢綾悄然回到乘風殿,讓雅鬆替她梳洗,然後去了歐皓之的寢殿。

歐皓之向國王頒了聖旨以後,傅夢綾便把自己關在乘風殿,誰都不見,包括權柯。

直到晚膳,她才盛裝去了朝暉殿,參加為她而設的送行宴席。

因為傅夢綾決定第二天就回大珣,所以國王和王後在震驚之餘匆匆擺了宴席,送別她和歐皓之。

國王和王後如家宴一般替她送行,沒有請外客。

傅夢綾沒有看見權柯,雅鬆說他下午已經回到流雲殿,也已經得知聖旨的事。

他一整天都沒有離開過流雲殿。

王後對於傅夢綾要離開也是依依不舍,國王亦是很傷感,所以席間大家很少說話,隻是歐皓之和國王說一些術江和大珣的公事。

傅夢綾想快些結束這頓晚飯,卻聽得殿外宮人道:“二王子為公主送行,奉上專門特製的菜肴。

席中四人皆是一驚,特別是國王和王後,他們是默認權柯和傅夢綾的關係,所以很怕此刻權柯會做出格的事。

隻見宮人遞了菜上來:“上內有玄機,上五彩繽紛,上玉蘭花開……”

國王和王後聽著名字很奇怪,但是看了上的菜,不過都是術江家常的袋袋羊,魚片之類的。

隻有傅夢綾含著淚,控製著顫抖不停的身體,這些是她第一年來術江時,權柯第一次帶她去草原時吃的東西,這些名字是她取的!

似乎還曆曆在目,卻恍如隔世。

菜上完後,權柯走了進來,問傅夢綾:“還對胃口嗎?回了大珣就吃不到了。”

傅夢綾接上他熱辣而悲痛的眼神,不忍相看:“很好吃!”

她低下頭,再說不出話,隻是專心地吃著這些特別的菜肴。

“柯兒——”王後不安地道。

“母後,公主明日就回去了。我們應該好好吃這頓飯。這是大珣皇帝下的旨,無論是誰抗旨,後果都不堪設想,我們固然都舍不得公主離開,但是為了公主的幸福,為了術江子民的安定,都要接受這個事實!”

王後和國王都鬆了口氣,王後道:“我們都不會忘記公主的!”

傅夢綾深吸了口氣:“我記得我來時,父王,不,國王為我接風設宴,我彈了琴,現在我要走了,也想彈一曲。”

權柯痛苦地閉上眼,傅夢綾走至古琴邊,彈起了她已經譜完的謫仙曲。

曲畢,殿內靜謐無聲,傅夢綾看著權柯道:“這是我在術江才有的靈感譜的曲,我第一次彈完整,也是最後一次了,離開術江,怕是再也難以彈起這首曲子了。”

晚間,傅夢綾難以入睡,雅鬆進屋道:“二王子在殿外,少妃——”

“不能見了!”

“二王子也沒說要進來,就站在殿外,我們已經把大門關上了,他也並沒有敲門。”

傅夢綾難以自持,獨自走到大門前,知趣的雅鬆早就把下人們都帶走。

“你快回去吧!”傅夢綾隔著門道。

權柯一下子撲在門上,對裏麵的傅夢綾道:“我們走吧,和大哥一樣,遠走高飛!”

“晚飯時你還理智,怎麽現在又說胡話?!”

“那都是敷衍別人的,我心裏已打算帶你走!我們走得掉的!”

“和大王子一樣,找個沒人的地方躲一輩子?”

“是!”

“父王和母後怎麽辦?術江怎麽辦?歐大人是我的好友,他該怎麽辦?我的家人又該怎麽辦?”

“綾!”

“你明知不可能的!權柯,我沒有遺憾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你,我怎麽辦?!”

傅夢綾語塞,她靠在門上,看著院子裏的櫻花樹,再也看不到它們開放時的景象了。

“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無論如何,我的心一輩子都屬於你。”

“聖旨上那個頤乾王,你認識嗎?”

“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在涴汾愛過一個人,但是被辜負了,就是頤乾王。”

權柯歎了口氣:“他還是忘不了你嗎?!”

“我對他已經沒有一絲感覺,況且我知道了我的親爹娘,整個家族都是被他父親所迫害的。”

“我真的不想讓你走!”

“我的心,永遠都不會離開。”

隻聽得門外一聲歎息,無言以對。

次日一早,傅夢綾便跟隨歐皓之一行人乘船回大珣。國王王後親自來相送,權柯沒有出現。

傅夢綾能理解他的心情。雅鬆想跟隨傅夢綾回大珣,但是傅夢綾沒有同意,她知道這次回大珣,入王府,前途一片茫茫,那裏不知是什麽等著她,她不想讓雅鬆重蹈解語的覆轍,隻得忍痛跟雅鬆分離。

她把謫仙曲的曲譜和那塊她親娘留給她的木棉花紋玉佩交給雅鬆,讓她帶給權柯。這是她最重要的東西,交給她最愛最重要的那個人。

船隻漸漸離開碼頭,她看著岸邊的人,想起三年前她來的時候,對於涴汾城的故人也是這般不舍和難過。但那時心裏有決絕,有期盼。而此刻,她覺得她所去的地方隻有絕望。

術江,她以為能安逸地過一輩子的地方,遇到一生所愛的地方,帶給她平靜和幸福的地方,就這麽慢慢地越變越小。

忽然,她看見岸邊的山頭上有一個騎著馬的人,即使再遠再高,她也認得。

那不羈的氣質,瀟灑的身影。

她依稀看見他腰間的破舊的花囊,隨著風蕩漾。

在船上的前幾日,她還是沉浸在離開術江,離開權柯的悲傷裏。當歐皓之告訴她快到涴汾時,她才開始整理思緒。

她知道她一上岸就是直奔王府的,此刻她的身份已經是頤乾王的一名側妃了。

這個王府,曾經帶給她銘心刻骨的痛。

如今歆妃死了,墨侍妾又如何,沈妃又如何呢?

這次回去,一定不能像過去那麽單純了。

她咬了咬牙,一切要重新開始了。

傅夢綾站在船頭,看著熟悉而陌生的涴汾漸漸清晰,對身邊的歐皓之說:“關於我在術江的一切,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我如今能信任的人,也許隻有你了吧!”

“你放心!”歐皓之說道。

“即便是你的枕邊人,也不能說,關於我的一切,都不能說!”

歐皓之遲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