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覺青綾濕
天越來越冷,傅夢綾的心也越等越焦急。
一日,下人突然來報王府的文啟來了,傅夢綾跳了起來:“他回來了!”
她跑至門口,文啟風塵仆仆地給她請了安:“傅小姐,王爺不日便能回到涴汾。”
“他還沒回來?”
“王爺怕小姐等得急,半途讓我先快馬回來向你報信。這兩天王爺定能回來。”
“你辛苦了!進來喝口茶歇歇吧!”傅夢綾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很高興,左右是等兩日罷了。
“文啟要回王府報信了,就不進去了。”文啟翻身上馬,匆匆消失在街口。
漫天飛雪,傅夢綾連續兩天一大早便等在城門,一等便是一天。解語一手打著傘,一手替她裹緊披風:“小姐,何苦等在這裏呢,王爺回來後一定第一時間來看你的。”
“我想早點看到他。”
“我怕小姐凍出病來。都站了兩日了!今日還下著雪。”
“興許今天他便回來了!”傅夢綾似是望穿秋水。
終於這日等到午後,她們見遠處一小隊人馬往城門口來。
傅夢綾提了心,踮起腳尖細細看。
“一定是他!”欣喜若狂地叫!
飛雪漫天,天接著地,一片白茫茫,他騎著黑色的高頭大馬,黑色的裘披風在白雪裏赫然醒目,英俊冷傲的臉龐愈加清晰。
傅夢綾確認後便情不自禁地往那個方向跑去,頤乾王在雪中看到了她,也迅速下馬朝她跑來。
這段路似乎太長太長,眼見著他的眉目越來越清晰,卻越覺得他還是很遠。
所以當投入到他懷裏時,她頓時覺得力盡眩暈。
頤乾王緊緊地抱著她,貼著她微濕的發。
他捧起她冰冷的臉,激動而興奮:“你等了多久?”
“太久太久了!”傅夢綾晶瑩的淚隨雪融化。
他看著她白皙如雪的臉龐,似也要化入雪中一般,低下頭吻去她的淚:“我拚命趕回來,想去府上看你,你倒先來接我了!”
“王爺,以後去哪兒帶著我吧,我不想再離開你!”他的懷抱太過溫暖,讓她無法釋然。
“傻夢綾,我不會離開你!我日夜都想著你!”
她這次抬頭,輕輕擦去他臉上的雪花:“一路辛苦了,你看你都瘦了!”
“夢綾也瘦了,是想我想的嗎?”他笑道,複又把她擁入懷中,小小的,輕盈的,柔軟的,如一片雪花。
此時再天寒地凍,傅夢綾心裏也覺得溫暖異常。
頤乾王成功協助理司王與烏拉國簽下約定,又逢馬上要過年,所以王府照例設宴,熱鬧一番。
席間觥籌交錯,燈火輝煌,絲竹樂不絕於耳。
頤乾王一人坐於上首,不時向傅夢綾看去,眼中柔情無限。
傅夢綾不禁朝歆妃看了看,怕她心有失意,但後者坐在墨侍妾身邊,對他們視而不見,獨自一人品著酒,表情淡然,瞧不出是喜是悲。
傅夢綾聽見一個賓客對另一個賓客道:“薛公子看上去興致不高啊,難道這裏的輕歌曼舞,瓊漿玉液還不能滿足你嗎?”
“頤乾王府的東西自然是極好,但是和上京宮中的比起來,還是差了很多。”薛凱不屑地笑道。
如此大膽狂傲的語氣,傅夢綾不禁向薛凱看去,麵若銀盤,眼含秋水,似笑非笑的神情裏寫滿了嘲意。
他的聲音不高也不低,顯然頤乾王也能聽到,不過頤乾王卻沒有被惹惱,笑道:“我這裏當然不能和皇宮相比,薛凱你在上京住久了,看來已經不習慣涴汾了。”
“倒也不然,還是有很多值得我流連忘返的。”薛凱笑道。
“噢?比如什麽呢?”頤乾王帶著醉意笑道。
“比如?”薛凱看了眾人一番,笑道:“比如和王爺比騎射,比投壺啊!”
頤乾王哈哈笑道:“這回你回來騎射算是輸給我了吧,在上京做官讓你疏於練習了。”
“這個我認輸,不過我們還未比過投壺,今天是個好機會,不如讓我和王爺比試一下如何?”
“本就是娛樂,有何不可!”頤乾王笑道。
歐皓之站了起來道:“王爺已有醉意,比賽會有不公,不如我代替王爺和薛公子比吧?!”
“真是可笑,在座的人誰現在不帶著幾分醉意啊?!”薛凱嘲諷地笑道:“現在王爺跟班不少啊!”
歐皓之臉上微有慍怒,但頤乾王似乎毫不在意:“薛凱的性格一直未變啊,真不知道以你這樣的性子何以在上京做官。”
“所以被皇上派回涴汾了啊!”薛凱笑道。
頤乾王笑了笑,走了下來:“我來和你比試。”
“王爺,我們得先說好獎懲。”
“好啊,隨你便是。”
“若是我贏了,我要你身邊最美的女人向我敬酒!”薛凱一語而出,在座的賓客無不驚訝而後無聲。
頤乾王這幾天心情大好,對於這樣大不敬的話語也不生氣,道:“可以啊!”
兩人以三支箭為準,以分勝負。
頤乾王三支中兩支,薛凱不慌不忙,三支皆中。
“看來在上京沒少出息宴會。”頤乾王笑道。
“王爺的手倒是軟了,看來美人多了,王爺消受不過來了!”薛凱笑道。
“興許!”頤乾王朝傅夢綾笑笑,複而對薛凱道:“你說話總不分場合,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直爽的性格,有什麽說什麽!”
“既然我贏了,那我便得讓王爺的女人為我斟酒,向我敬酒了!”薛凱笑道。
“我想她們也不會介意!”頤乾王朝三位妃子看了一眼。
薛凱大步走到歆妃麵前,歆妃早已大驚失色,不知所措。薛凱舉起酒盅:“勞歆妃替我斟酒!”
歆妃驚恐地看著他,美麗的大眼睛無所適從,不知是不是因為緊張而閃著異彩,更加勾人心魄。墨侍妾忙道:“妹妹,就別楞了著呀!別給王爺丟臉!”
歆妃這才顫抖著拿起酒壺,往薛凱的酒盅裏倒酒,手忍不住微微抖動。
薛凱拿著盛滿酒的酒盅:“歆妃,我敬你吧!”
“我,我——”歆妃白著臉,拿起酒盅。
薛凱碰了碰她的酒盅:“我祝願歆妃和王爺白頭到老!”他一口飲盡。
歆妃呆呆地看了他半會兒,坐在一旁的墨侍妾拉了拉她的裙邊,歆妃才抿了口酒:“我不勝酒力。”
“我知道,你隨意便是!”薛凱看著歆妃,平淡道,傅夢綾卻看見他眼中極度的溫柔和憐惜,心中驚異。
頤乾王笑道:“你看,你把歆宜嚇倒了。”
他招手讓歆妃過去,坐在自己身邊,握著她的手:“手都涼了。歆宜向來天真無邪,不諳世事,你這樣的大膽性子真是把她嚇著了!”
“王爺的女人膽子也真太小了!”薛凱微微一愣,笑道。
頤乾王對歆妃道:“沒事的,以後我替你罰他。”
歆妃低下頭,美麗的眸子低垂下來,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美麗的眼,睫毛上似是蒙出一層水霧。
墨侍妾笑道:“王爺是得好好安慰妹妹呢!”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和兮道:“薛公子果然還是和過去一樣不羈。你既然在上京見識多了。不知道那裏的女子跳舞如何。我想舞一曲!”
薛凱忙笑道:“我一直是知道公主的舞藝的,很是——。”
“我不過是舞一曲,又沒說是舞給你看的。不用急著評說!”和兮說罷,不換舞裙便手一揚,讓樂師彈奏起曲子。
和兮飄然在中間起舞,輕盈的身子如一朵櫻花在大廳中飄動。
一曲舞完,她微微抬起下巴,帶著公主特有的高貴眼神看著薛凱,薛凱忙陪笑道:“我似乎感覺了春天的氣息。”
“我並沒有問你!”和兮轉過頭,看向歐皓之,臉色一轉,笑容嫣然:“皓之哥哥,我跳的舞好看嗎?”
“美如天仙!”歐皓之笑道,歐皓之心中了然,和兮此舉是替剛才薛凱對他的嘲弄不平,心裏一陣感激。
和兮笑著坐了回去:“難得我的舞還能入薛公子的眼!還好我在宮中習了不少時間呢!”
“公主的舞師出當今的太後,自然是極好的。”薛凱忙道。
“太後的舞最好了,小時候她不過指點了我幾回,我便覺得豁然開朗。”和兮笑道。
“我偶爾在宮中宴席上見過太後幾回,都聽太後提及公主,一直是誇讚你的。”薛凱笑道。
“難怪薛公子還給我幾分薄麵呢,原來是看在太後的份上,也難怪有些人不入薛公子的眼哩!”和兮冷笑道。
頤乾王笑道:“和兮就是這般得理不饒人,薛公子誇了你,你還如此。”
“我才不要他誇呢!”和兮笑著看歐皓之。
薛凱訕訕道:“公主也一直未變啊,雖然越發美麗動人,性子卻依舊率真!”
“多謝薛公子誇讚!”和兮看都不看他。
薛凱亦不再多言,臉上也沒有生氣的神情,回到座位繼續和其他賓客把酒言歡。
傅夢綾覺得這個薛凱很古怪,看他對和兮的態度似乎並不是個很難處的人,而剛才對頤乾王和歆妃的態度是那麽極端,讓人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