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城,穀雨綿綿。

沒有了蘇暮雨的鶴淮藥莊顯得有幾分寂寥了,一整個上午也沒有一人前來問診,白鶴淮獨自一人躺在堂間的一張長椅上,一邊聽著那雨聲一邊翻看著手裏的小說話本。小說話本正是她從大家長密室中拿出來的那一本,她那日隻看了些許便被其中的故事吸引了,後來來到錢塘城後因為每日都得“看診”也沒有時間看,如今得了閑,便又翻了出來。

一邊聽雨一邊觀書,長椅旁的木架子上還放著一碟子桂花糕,倒真有幾分愜意了。

就在白鶴淮看得入神的時候,她突然瞥到院子中出現了一個撐傘的身影,她一愣:“蘇暮雨?”可等她定睛一看,卻發現來人背著一個書箱,雖然和蘇暮雨一般神出鬼沒,但身上的氣質比起蘇暮雨的清冷來說要儒雅溫和許多。

“儒劍仙?”白鶴淮惑道。

“叫我謝宣便好。冒昧打擾,沒有事先知會神醫,還請見諒。”謝宣微微頷首。

白鶴淮從長椅上坐了起來:“那我便叫你謝先生吧。以謝先生的行事作風,沒有敲門就進了院子,想必是有特殊的原因?”

“嗯。但是我已得到了答案。”謝宣點頭道。

白鶴淮笑了笑:“想必謝先生是來看蘇暮雨他們是不是真的走了吧?放心吧。錢塘城中沒什麽值得他們留念的,說走便走了,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不是我信不過蘇暮雨,他的人是極好的,隻是蘇昌河那家夥……”謝宣撓了撓頭,“一見到他就會覺得有壞事情要發生。”

白鶴淮使勁點頭:“謝先生所言正是啊,你的預感沒有錯,隻是這壞事不是要在錢塘城裏做罷了。”

“看來姑娘對蘇昌河這個人也有很多怨言了。”謝宣微微一笑,準備告辭離開,卻忽然瞥到了白鶴淮手中的那本書,“哦?姑娘原本正在看書,那還真是謝宣打擾了,再說一聲抱歉。”

白鶴淮一愣,揮了揮手中的那本舊書,搖頭道:“不是什麽正經書。”

“嗯?不是什麽正經書?”謝宣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白鶴淮臉微微一紅,吐了吐舌頭:“就是這是一本小說話本,雖然看著故事好看,但沒什麽大道理,對於你們讀書人來說,算是下品吧。”

“神醫此言差矣。”謝宣搖頭正色道,“我最愛看的也是這樣的小說話本,道理藏在故事中,每個故事都有他的道理,每個人也能得出不同的道理,所謂的道理從來都是自己悟出來的,不應當是書上直接說給你聽的。”

白鶴淮眼睛一亮:“不愧是儒劍仙,見識就是比尋常的讀書人要高上許多。”

“讀書,不該是一個功利的事情。”謝宣走上前,從白鶴淮手上接過了那本古書,“書帶給人的變化,應當是閱遍萬卷書,某一刻突然回頭,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居於一座高山之上。”

白鶴淮看謝宣十分自然地拿走了那本書,惑道:“謝先生對這本書也感興趣?”

“這本書好看嗎?”謝宣問她。

白鶴淮點頭:“好看的,很精彩,是以北離開國的故事為基礎寫的小說話本。”

“那我便看看。”謝宣手一伸,將角落裏的一張小板凳給吸了過來,他坐了下來,翻開書便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白鶴淮拿起一塊桂花糕遞給了謝宣:“謝先生莫著急,這幾日藥莊裏都很清靜,吃塊桂花糕,慢慢看。”

“多謝。”謝宣接過桂花糕咬了一口,但眼睛卻沒有從書上離開。

白鶴淮張了張口還欲說話,可看到謝宣那專注的神色還是忍住了,她也拿了塊桂花糕,重新躺回到了長椅上。無書可看的她哼了一會兒小曲,慢慢感覺到一陣困意襲來,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近黃昏 ,雨也停了,白鶴淮吸了吸鼻子,聞到一股飯菜香,立刻從長椅上跳了起來,隻見謝宣正在桌上擺碗筷,那本古書被他工工整整地放在了桌上。

“謝先生。”白鶴淮喚了一聲。

“醒了。一起來吃飯吧。今日隻有我們二人,所以做的菜就簡單了些。”謝宣笑道。

白鶴淮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麻煩謝先生了。多謝多謝!”

謝宣微微一笑,搖頭道:“是我謝謝你才對,這一下午能看到這樣一本好書,很值得。”

白鶴淮一愣:“先生也喜歡這小說話本。”

“你錯了。這不是小說話本。”謝宣依舊淡淡地笑著,隻是語氣多了幾分凝重,“這是一本史書。”

“史書?北離開國史上,哪有這段曆史?如果真有這麽一個組織存在,那麽為什麽我從來不曾聽人提起過?”白鶴淮惑道。

“史書,從來都是有兩本的,一本是給世人看的,而另一本,記錄得才是所有的真實。”謝宣回道。

白鶴淮微微皺眉:“那麽北離開國的時候真的存在過這麽一個專門做刺殺的隊伍?後來他們去哪裏了呢?難不成是在後麵的那幾本書裏寫著,唉,可惜蛛巢被燒了,那些書也找不到了。等等……這本書為什麽會藏在暗河之中?難道說,暗河……”

“坐下吃飯吧。有些事情,光靠猜測,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的。”謝宣阻止了白鶴淮繼續說下去,“你說是不是,蘇喆前輩?”

“哈哈哈哈。”一個笑聲響起,院門被推開,手持佛杖的蘇喆走了進來,“許久未見了,儒劍仙。”

“短短幾日時間,就在錢塘城中同時見到了暗河最強的三位殺手,若不是蘇暮雨給了我承諾,不然還真是令人不安啊。”謝宣垂首道。

“爹爹。”白鶴淮喚了一聲。

“嗯?爹爹?”謝宣有些吃驚。

“係啊,這係我的女兒。”蘇喆抽了口煙,“漂亮吧。”

謝宣回道:“自然。”

“女兒,你們方才提到的那本書。”蘇喆走進了屋內,“給我看看。”

白鶴淮撇了撇嘴:“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