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悲秋,今秋複來此。

……

“九天開出一成都,萬戶千門入畫圖,草樹雲山如錦繡,秦間得及此間無。”蘇昌河雙手抱在胸前,一邊逛著街看著周圍的景象,一邊慢悠悠地說道,“這是你最喜歡的詩劍仙所寫的詩,描述的便是這座錦城。如今踏入這座城池,可有什麽感想?”

蘇暮雨策馬行在他的身旁,搖頭道:“很多年前,我便來過這處錦城。”

“哦?所為何事?”蘇昌河惑道。

蘇暮雨搖頭苦笑了一下:“當年身為暗河的執傘鬼,還能為了何事?”

“原來是這樣。”蘇昌河往邊上一瞥,看到了一座茶館之中,擺滿了四四方方的桌子,每張桌子前都坐著一個人,一幫人麵前擺著一排竹牌,手裏還時不時拿起一張,正在那裏劈裏啪啦地打著。蘇昌河麵露好奇,走了進去,站在一旁看了許久:“這是在玩什麽?蘇暮雨,你看得懂嗎?”

蘇暮雨跟著走了進去:“這個叫麻雀牌,在錦城之中很是流行。喝茶打麻雀牌,或者搬條椅子大家圍在一起擺龍門陣,這就是錦城人的生活。”

“什麽是龍門陣?”蘇昌河皺眉道,“是一種很厲害的陣法嗎?”

“你這麽說……倒也沒錯,確實因為他們搬凳子圍在一起的架勢很像前朝薛將軍圍困韃虜時的架勢。”蘇暮雨點頭道。

“可錦城這裏多年來一直太平無事,他們內有唐門坐鎮,外有青城山護衛,錦城人沒事擺陣法做什麽?”蘇昌河不解道。

“隻是說這個架勢很像,所以被稱為龍門陣,實際上他們坐在一起,就是聊聊……”蘇暮雨仔細想了一下,“最近身邊發現的一些瑣事。”

“害,這不就是大家聚一起吹牛嘛。”蘇昌河擺了擺手,“誒。蘇暮雨,怎麽今天一直是我在問問題,你在替我解答。咱兩的角色,是不是忽然反了?那個在生活裏一問三不知的人,不是你嗎?”

蘇暮雨也不動怒,平靜地回答:“因為當年為了殺那個人,我在錦城中住了整整三個月,所以對這座城池有著比較深的了解。”

“當年殺誰啊,要準備這麽久。”兩個人一直在用傳音入密,雖然嘴上說著殺人的事情,但旁邊的人卻什麽也聽不到,依舊投入地打著麻雀牌。

蘇暮雨回道:“西南劍王劉一龍。”

“原來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啊。”蘇昌河聳了聳肩。

“胡了!”隻見坐在蘇昌河前麵的中年男子猛地將一張竹牌扣在了桌上。

旁邊那三人紛紛將腦袋湊了過去,看著桌上的那張牌,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胡了,便是贏了?”蘇昌河好奇地問道。

“自然是贏了!一百二十八番!”那中年男子站起身,大肚腩頂著桌子,喜笑顏開,“給錢給錢。”

其他三人垂頭喪氣地丟下了銀子,中年男子笑嘻嘻地收著。

“還玩呢?”蘇昌河又幽幽地問了一句。

“你誰啊你,老和我搭話做什麽?”中年男子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轉過頭,便看到了那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

蘇昌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慕館主?”

“哈麻批!”那中年男子渾身一顫,脫口就是這三個字。

“我聽不懂,但他是不是罵我?”蘇昌河轉頭看身旁的蘇暮雨。

那中年男子也順著蘇昌河的目光看了過去,緊接著又是那個字:“哈麻批!”

“這是錦城話,是問候你好的意思。”蘇暮雨微微垂首,語氣和善,“哈麻批。”

“哦?”蘇昌河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慕館主的肩膀,“是嘛?”

茶館內室,裝飾得極為典雅,琥珀所雕刻的香爐之上插著一根紫香,方才的中年男子坐在紫檀木官帽椅之上,正在給麵前的二人斟茶:“大家長和蘇家家主來此,怎麽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當年我這兄弟來錦城住了三個月,都是你在招待他的?”蘇昌河問道。

中年男子尷尬地一笑:“是的是的。”

“所以方才的那句哈麻批,也是你教給他的問候語?”蘇昌河又問道。

中年男子撓了撓頭:“我也隻是和蘇家主開個玩笑,沒想到蘇家主就當真了……我後來,就沒好意思解釋。”

蘇暮雨臉色陰沉:“難怪當年劉一龍與我對劍之時,神色如此憤怒。”

“哈哈哈哈,誰讓你一直要做個彬彬有禮的殺手。在殺別人之前,還要與人問好。當年你殺劉一龍的時候,一句哈麻批,怕是讓他氣得連劍都握不穩了。”蘇昌河越想越是好笑,已經是堅持不住了,開始不斷地捶腿。

“差不多了。”蘇暮雨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好,不笑了。”蘇昌河像是會變臉一般,瞬間收了臉上的笑容,他嚴肅地看著中年男子,“慕館主。”

那慕館主一驚:“大家長,小的在!”

“你方才說,未曾知會,我們二人便到來了?”蘇昌河眯了眯眼睛。

慕館主眼珠子一彎,急忙跪身行禮:“小的錯了!大家長和蘇家主是什麽身份,想來便來了,怎還需要和小的知會!是小的失言了!”

“不。我的意思是……”蘇昌河皺眉道,“我早就應當派人來知會過你了,甚至於在這裏等著我們的,也應該有他們。”

“他們是誰?”慕館主皺眉道。

“一個是慕雪薇。”蘇昌河緩緩道。

慕館主一愣:“毒花?”

“還有一個,雖然你一直被派來錦城駐守,不曾與他見過,但他如今已是你的家主了,他就是慕青羊。”蘇昌河死死地盯著慕館主,“你不曾見過他們?”

慕館主舉起右手:“我發誓,我真的不曾見過他們!慕家家主親臨我這小茶館,我難不成還會看不到?”

蘇昌河轉過頭,看著蘇暮雨。蘇暮雨低聲道:“事情有些不妙。”

“可以說是,非常不妙啊。”蘇昌河靠在椅子上,仰起頭看著上空,“真是……哈麻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