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暗河,月影閣。

“子蟄,你為何而活?”坐在高台之上的老人一邊喝著茶一邊問道。

台下那名一身白衣,樣貌俊秀的年輕人抱拳道:“為慕家之榮耀而活!”

“哦?何解?”老人瞥了他一眼。

“我慕子蟄,要興盛慕家,讓慕家在下一代能夠真正地統率三家!”年輕人眼神中閃著堅毅的光芒。

“那詞陵,你又為何而活呢?”老人又轉頭,看著那個麵容還要更年輕幾歲,神色有些漫不經心的少年。

少年嘴裏叼著馬尾草,原本已經走神了,聽到老人的話才回過神來,他神色有些猶豫:“嗯……”其實他並沒有聽清老人問什麽,所以隻能假裝自己在思考。

“詞陵,你為何而活?”老人自然知曉少年的這些小心思,隻能又問了一遍。

“家主啊,你怎麽老問這些高深莫測的東西啊……”少年有些無奈。

“詞陵,不得無禮!”慕子蟄怒道。

老人喝了口茶,依舊神色淡然,語氣也是不緊不慢:“高深莫測嘛?那便以你最簡單的心去揣測。”

“那當然是為自己而活。”少年朗聲道。

“哦?”老人放下了茶杯,“為自己而活?”

“慕家是由每一個活生生的慕家子弟組成的,每一個慕家子弟若是能真真正正地為自己而活,成長為一個強大的存在,那麽自然慕家興盛,自然慕家能夠統領三家。”少年看著老人,目光灼灼。

老人輕歎一聲:“詞陵,你對成為一個強者,很執著啊。”

“若我成為暗河最強,那麽慕家自然便是暗河最強。”少年笑道。

慕子蟄看著少年,那一刻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陣迷茫,亦有幾分羨慕。

兩人的天分相差無幾,但比起慕子蟄來說,慕詞陵是個太過簡單的人。

別人打他,他就打回去。

別人殺他,他就先別人一步把對方殺了。

別人壓得他抬不起頭,他就偏偏要站起來。

“喝啊!”慕詞陵持著陌刀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慕子蟄一身白袍飛揚,手指在琴弦之上飛揚,每個手指都要被琴弦給鉤出血來了,可那張壓著慕詞陵的刀網卻仍是一點點地被破開。

慕青陽驚駭道:“竟然真的沒有用閻魔掌的武功就破了這天音九轉琴!”

蘇遮天興奮道:“我贏了我贏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蘇長風則微微皺眉:“還沒結束。”

“蝶變,千機舞。”慕子蟄怒喝一聲,古琴之上突然發出了一聲厲鬼般的嘶吼聲,琴弦隨即應聲而斷,慕子蟄嘔出一口鮮血,染在了琴聲之上。

而隨之那張刀網也崩裂開來,那些傀儡絲毫無規則地衝著慕詞陵打了過去。慕詞陵先是抽身猛退,得了一息喘息後再狂舞手中陌刀,隻聽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隨即便是血肉被撕開的聲音。慕詞陵的肩膀、腹部、手臂接連都掛了彩。

“不行。”慕青陽持劍想要向前幫忙。

“賭局還沒有結束,你不能插手。”蘇長風拉住了他。

蘇遮天點了點頭:“是的。賭局還沒有結束。”

“他不姓蘇,你們自然不擔心。”慕青陽皺眉道。

“他姓什麽我不管,我隻知道他也不想你幫他,他若想贏,此時運起閻魔掌功法,破這強弩之末的刀陣,又有何難?”蘇長風問道。

“都不難!”慕詞陵雙手握住刀柄,輕輕揮出了一個圓,隨後他往前踏了一步,突然之間整柄陌刀都裂成了碎片,摔在了地上,但那刀陣也已經被徹底被毀去了,慕詞陵一身血紅,嘴角卻依然帶著那桀驁的笑意。

慕子蟄苦笑了一下,輕歎一聲:“我敗了。”

“是啊!你敗了!”慕詞陵怒喝一聲,揮拳衝到了慕子蟄的麵前,看那架勢,是要一拳把慕子蟄連同那天音九轉琴給砸得粉碎了。

“住……住手!”慕青陽揮出手中桃木劍,攔住了慕詞陵一瞬,隨後縱身衝到了慕子蟄的麵前,一把奪過了那天音九轉琴,閃到了一邊。

“這可是我慕家至寶,詞陵你可莫要衝動。”慕青陽又看了慕子蟄一眼,“至於……”慕子蟄曾是慕家之主,也算是慕青陽的半個師父,雖說他加入了彼岸,也就等於宣告了和這個師父的決裂,但畢竟亦有情義在身。

“真以為當了慕家家主,便能定義我的生死,我輸給的是慕詞陵,而不是你。”慕子蟄冷笑一聲。

慕詞陵被那桃木劍逼退之後,也冷靜了一下,沒有再立刻向前追擊,他轉過身去:“讓他走吧。我們本也無仇。”

“若你我二人聯手,今日暗河做大的,又怎會是蘇昌河和蘇暮雨。”慕子蟄沉聲道。

“這便是你我的區別。我從不與人聯手。”慕詞陵回道。

“哈哈哈哈哈。”慕子蟄朗聲一笑,隨後雙手一張,又有無數紙蝶從暗處翩翩飛起。蘇長風和蘇遮天立刻拔劍:“這家夥怎麽沒完沒了了。”

“我今日,才終於明白師父那番問話的意思了。”慕子蟄仰起頭,那些紙蝶飛到了他的身邊,將他整個人都圍了起來,隨後紙蝶便燃燒了起來,熊熊火焰瞬間就將慕子蟄的整個身子都包裹了起來,而等當紙蝶燃盡,化成落灰之時,慕子蟄的身子也已經消散不見了。

“化成灰了?”蘇遮天咂舌道。

“無藥可救啊。”慕詞陵朝前走了幾步,但最終還是因為氣竭整個人都栽倒在了地上,但他仍舊還繼續說著話,“師父當年那番問話根本就沒有意義。”

“既然沒有意義,但為何過去了幾十年,慕子蟄死前說起那番話時,你就能知道是哪番話?”慕青陽蹲下身,問那慕詞陵。

慕詞陵笑了下:“因為那糟老頭子的每一句話都沒有意義。暗河沒有意義,慕家沒有意義,殺人沒有意義,隻有我慕詞陵的存在,有我自己的意義。”

“竟是個哲學家!”慕青陽假裝震驚。

“白癡。”慕詞陵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