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三個人
當張李超等人走後，李飛便建議三人返回學校，而楊蕊溪則堅持要前往張萍家探個究竟。最終兩個大男孩辯不過楊蕊溪，隻得妥協三人一同前往張萍家。
按了許久的門鈴之後，單元門的話筒中終於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略顯憔悴的聲音道：“誰啊？”
“叔叔，我是楊蕊溪，張萍的同學，我知道她出了事，所以約了兩個同學想來悼念一下她。”楊蕊溪很禮貌的說明了來意。
張萍家雖然比何娟家條件要好一些，但畢竟也隻是工薪階級，一百個平方的房間內，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片狼藉，張萍的父親此刻正在客廳裏一麵收拾著，一麵在一本本子上記著什麽。
據張萍的父親說，張萍的母親因為傷心過度，現在正在房裏睡覺。
簡單的對張萍的父親慰問了幾句之後，張萍的父親便將三人帶到了張萍的房間。與客廳不同，張萍的房間被收拾的十分的整潔，給人一種一塵不染的感覺，和客廳裏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將眾人帶到張萍的房間之後，張萍的父親便獨自一人從新回到客廳整理起東西，而楊蕊溪等人便開始留心地觀察著張萍的房間，希望能從中找到那本白色的筆記本。然而由於說是來悼念的，所以三人也不方便翻看張萍的東西，為此三人隻好假借幫張萍父親收拾為名，一麵幫忙，一麵套取張萍父親的話。
在交談過程中三人得知，張李超等人昨天夜裏已經來過，先前是來尋找一本白色的筆記本的。而他們將張萍所有的筆記本全都檢查過，卻並沒有任何的發現。
雖然心裏已經猜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但是楊蕊溪卻還是顯得很失望的樣子。為了不讓張萍的父親看出端來，楊蕊溪便扯開話題道：“叔叔，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此話一出，張萍的父親立刻停止了手裏的動作，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地道：“家裏昨夜被人盜了，我在清點看看丟了些什麽。”說到這他再次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真是禍不單行啊！”
在楊蕊溪的記憶裏，張萍的父親在單位裏大小也算是個領導，雖然家庭條件並不算出眾，但他為人處事十分的公道，在家人眼裏他是一個很有威嚴和可靠的男人。張萍還曾對楊蕊溪和何娟說過，爸爸就是她心裏的榜樣，也是她精神上的支柱。
然而此時，這個能為家人頂起半邊天的男子，看起來是那樣憔悴、蒼老和無助。曾經烏黑的頭發似乎一夜之間開始曾添絲絲銀色，曾經那張剛正不阿的麵容，此刻看來也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細紋。
“怎麽會這樣？張萍不是昨天夜裏出的事嗎？難道是那賊做的？”楊蕊溪雖然很同情這位因為喪女和被盜的雙重打擊而一夜之間發生天翻地覆變化的男人，但她的心裏卻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為自己，也為摯友討回一個公道。
張萍的父親顯得十分無助地把情況簡單地說明了之後，站起身蹣跚地走向洗手間。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楊蕊溪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朱自清的《背影》裏的畫麵，雖然他們二者之間，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情況，但是他們的背影確實同樣真實而感人至深的。
離開張萍家之後，一行三人就近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開始討論起來。
點好東西之後，楊蕊溪首先道：“照張萍爸爸的話來看，她出事前後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情況啊。”
李飛搖了搖沉思道：“雖然表麵上來看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不過我剛才注意到她爸爸在說她自殺的情況時，臉色不太對勁兒，我覺得他肯定對我們隱瞞了什麽。”
羅偉攤開雙手道：“這也不奇怪啊，畢竟我們又不是警察。”
李飛搖了搖頭繼續道：“這不是我們是不是警察的關係，而是他的神色看上十分的不安，好像在害怕什麽一樣。”
楊蕊溪這時低聲一臉狐疑地道：“你的意思是，她的死和她爸有關係？”
李飛皺著眉頭道：“有沒有關係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死一定有問題。”
羅偉和楊蕊溪兩人竟在這時，異口同聲地道：“你想多了吧！他爸怎麽看也不像那種人啊！”
李飛這時則一臉鄙視地道：“我看是你們兩想多了吧，我真不知道你們兩的腦袋你裝的是些什麽，我說的有問題是指張萍自殺時的真相，又沒說和他爸有關。”
楊蕊溪吐了吐舌頭道：“就算真的有問題，我們也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兒，總不能去問張萍的父母吧，你剛才也看到他爸那種頹廢得想死的樣子了，我可沒辦法開口。”
羅偉這時也道：“而我們也不可能去問之前那幾個警察吧，就算真的去問了，人家也不可能告訴我們的。”
李飛這時一臉奸笑地看著楊蕊溪道：“所以，這就要靠小溪了。”
“靠我？（靠她？）”羅偉和楊蕊溪差點沒把嘴裏的奶茶給噴出來。
看著兩人瞪得如銅鈴般大小的眼珠，李飛一臉無奈地道：“我拜托你們兩個別那麽白癡好不好，就你們這樣還查個屁啊。”說罷他歎了口氣看著楊蕊溪道：“雖然我們不可能去問張萍的父母，也不可能去問警察，但是，小溪你爸可是副市長啊，這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裏，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連續自殺了兩名學生，而卻還是A市的一中啊，這麽嚴重的問題，你老爸身為副市長你覺得他可能會不理不睬麽？”
“哦！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套我老爸的話？”楊蕊溪一臉恍然大悟地喝了一口奶茶。
“廢話，難道你以為我會讓你用美人計去勾引張大隊長不成？”李飛白了一眼楊蕊溪抬起奶茶喝了一口。
楊蕊溪一臉裝出一臉失落地道：“哎，我到真希望可以用一次美人計。”
“噗！”羅偉這一次真把奶茶給噴了出來。
李飛一副“你要死了”的表情看了看羅偉，有轉過頭對楊蕊溪翻了個白眼道：“你算了吧，就你那樣，隻怕人家女兒都比你大了。”
隨後三人開始有說有笑地調侃起來，一切看上去都好似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個他們最開心最難忘的日子。然而卻沒人知道楊蕊溪此刻的心裏究竟是有多麽的希望能找到何娟死亡的真相，多麽的希望找出那個害死自己摯友的‘凶手’。
其實昨天，當楊蕊溪聽到羅偉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她真的生氣了。但是當她回家想了想之後，其實羅偉說那些話也有道理，楊蕊溪又怎會不明白？隻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去承認和接受自己摯友以這樣的方式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從認識何娟到現在，她雖然平時老愛戲弄何娟，與何娟追逐打鬧，但是她很清楚，這就是她把何娟當做是親姐姐的辦法。自小因為家庭背景的原因，父母對自己頗為溺愛，外麵的人都因為自己是副市長的女兒，要不就選擇巴結，要不就選擇退避。長期以來自己沒有一個真正的知心朋友，直到遇到了何娟。
何娟從不肯巴結楊蕊溪，也從來不會選擇退避。直到陪何娟住院的時候，楊蕊溪才發現其實何娟和自己一樣，都渴望能有一個真正的知心好友。何娟因為家庭條件差的原因，幾乎沒什麽人願意和她交朋友。在加上為了不辜負含辛茹苦的父母，何娟把大部分時間全用在了學習上，幾乎沒什麽機會結交朋友，導致多年來雖然有一些誠心與她結交的人出現，但是最後卻也因為她總忙著學習而甚少見麵，最終關係日漸淡漠，這才造就了何娟那對誰都不冷不熱的態度。
雖然兩人被人排擠的原因截然相仿，但是兩顆渴望有朋友關心和陪伴的心是完全相同的。因此在何娟住院的這幾天裏，兩人由於早晚相對，彼此之間的友情也迅速升溫，最終彼此都認定了，對方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夥伴。
由於兩人的家住在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兩人每天上學都會在學校門口等待彼此，放學以後，為了能和彼此多相處一會兒，便會選擇一起到學校附近的奶茶店或是其它的地方小聚一下。這是就是楊蕊溪想出來的，彌補何娟為了學習而導致彼此無法在假期和休息時常見麵的方法。
原本兩人早已經設想好將來的一切，並為著這個目標呢不斷的努力著，相互扶持著，何娟也漸漸變成了楊蕊溪的精神支柱。然而突然之間何娟卻走了，永遠的走了，留下了楊蕊溪獨自一人離開了這個世界。一瞬間兩人設想的將來也因此而徹底破碎，而缺少了精神支柱的楊蕊溪瞬間便接近了極限。就在她的精神世界快要徹底雨崩瓦解的時候，她得知了何娟的死亡存有疑點，一瞬間，楊蕊溪似乎再次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於是她牢牢的抓住這個希望，努力地尋找著，尋找著摧毀她的世界的真相。
所以當羅偉說出那種話的時候她才會發如此大的火，可是回到家冷靜下來之後，她也想清楚了，警方已經定性了的案件是很少會有出錯的，但是少不代表沒有！別人不認同自己的做法，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何娟對她的重要性，所以楊蕊溪暗自下決定，就算最後隻剩下自己一人，她也一定要找出真相，不論結局是怎樣，至少這是目前能支撐著自己不讓自己垮掉的唯一原因。
為了不讓周圍的朋友和家人擔心，楊蕊溪也同時暗下決定，要做回以前那個‘瘋狂’的自己，絕不能讓大家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經破碎得隻剩下一個自己。
當然也沒人知道，此刻李飛的心裏，究竟抱著怎樣的遺憾和怎樣的痛。
很多人都不相信有一見鍾情的說法，但是李飛卻相信了。從他見到何娟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徹底的迷戀上這個長相雖然算不上漂亮，卻有著一種獨特氣質的女生給吸引住了。
楊蕊溪、何娟、李飛和羅偉四人，從初中時代開始便是同學。第一次見何娟便是在初中開學的第一天，當時何娟紮著一個很精神的馬尾辮，加上她那長雖然算不上太過出眾，但也算是高人一截的清純麵容，立刻便讓李飛對她產生了好感。
由於當時何娟對人總是不冷不熱的，所以很快楊蕊溪這個‘大魔頭’便盯上了她，沒有多久她便被楊蕊溪弄得發燒住院，而楊蕊溪也因此請了幾天假。
當何娟出院來上課的時候，楊蕊溪也同時出現在了學校。令人詫異的是，所有人都認為兩人會因此而水火不容的時候，兩人居然變成一對威震全S中學的‘十三’俠。更令人想不通的是，自此班裏便多了這一對活寶。
在李飛看來，何娟之所以會變成人們口中的‘十三’姐，是因為有楊蕊溪這個‘十三’妹，而楊蕊溪這個‘十三’妹，也正是因為有了何娟這個‘十三’姐才會笑得如此開心。
隨著對何娟越來越深的了解，李飛便越來越清楚地知道，何娟便是自己心裏那個最理想的她。表麵上看起來何娟挺‘十三點’的，但是李飛知道，那是因為每一次追逐打鬧幾乎都是因為楊蕊溪引起的，而何娟也真的是把楊蕊溪當成了摯友，因此才不會介意陪著楊蕊溪做出如此在別人看來傷風敗俗的事。何娟的性格就是屬於那種，陽光、開朗，敢作敢當又肯為朋友犧牲，不會斤斤計較，但是不太會表達自己的人，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她對誰都是不冷不熱，看起來給人感覺就是在裝酷的人。
大概楊蕊溪也是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自從她和何娟成了朋友之後，她的‘瘋’，就變本加厲，但是卻隻針對何娟一人，而何娟也因此慢慢的將她陽光、開朗的一麵展現到了大家麵前。而當何娟的這些性格特點越來越多的展現在大家麵前時，李飛就越是確定自己真的喜歡上了這個被叫私下做‘十三’姐的‘瘋’丫頭。
然而李飛自己的性格屬於內向出頭外向不到，雖然長相一般，不過憑借著過人的運動神經，敏捷的思維，和細微的觀察能力，他在班裏也算是比較討女孩子歡心的一類。然而由於性格的原因，加上在麵對何娟的時候，李飛腦袋總會發熱，一時間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因此雖然喜歡何娟那麽多年，卻一直處於暗戀階段，從來不敢表白。
雖然借助好友羅偉和楊蕊溪關係不錯的原因，自己也開始能多和何娟相處一下，但是那句最簡單，也最困難的話，卻始終沒能從他口中說出。
一直到了今年，李飛本以為畢業之後，各自上了不同的高中，見麵的機會少了，這件事就會這樣慢慢的過去，不料一開學才發現，四個人居然又分在了同一個班。當時李飛覺得這就是上天賜給自己的最後機會，自己一定要把握住，一定要在畢業以前將那句話親口對何娟說出來。
然而就在他醞釀著應該以怎樣的方式，在怎樣的環境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何娟便突然自殺。沒錯，自殺！當李飛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時，他的內心瞬間崩塌，表麵上他強裝的很鎮定，其實他的內心早已經血流成河、泣不成聲，當目送何娟的遺體最後一程的時候，他選擇了站在人群的最後麵，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後悔，更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早已在心裏對何娟許下終身。
其實三人之中，最為清醒，心裏最明白的就是羅偉。四年來的相處，他已經清楚地看透了楊蕊溪等人。或許在別人眼裏何娟或是因為害怕，或是因為想要攀附而與楊蕊溪成了死黨，當時羅偉心裏最為清楚，其實是兩人都找到了真正的朋友。
因為從看清楚這個‘十三’妹的‘瘋’之後，他就下定決心要默默的守護和照顧好這個內心孤獨而脆弱的女孩。於是他開始試著接近這個女孩，然而不論他怎樣努力卻都無法打開她的心扉。
直到何娟和楊蕊溪成了死黨之後，她開始發現楊蕊溪內心的孤獨和脆弱已經漸漸離去，而他也由衷的感謝何娟，真是因為有了她，楊蕊溪才沒有淪落，而他也才漸漸有了接近和守護她的機會。
對於好友李飛，其實羅偉很清楚他第一眼見到何娟的時候便已經喜歡上了她。可是李飛卻不敢對何娟言明，隻能將那份愛深深的藏在心裏。正好羅偉有了接近和守護楊蕊溪的機會，而何娟又與楊蕊溪形影不離，他便做個順水人情，每一次都叫上李飛，希望李飛終能鼓起勇氣對何娟表白，可是一直到何娟去世，他也沒能說出口。
羅偉很明白楊蕊溪又多渴望找到真相，也很清楚李飛心裏究竟有多痛、多後悔，隻是這一切他都不能對楊蕊溪等人說明，既然他們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的這個遺憾，那他隻要做好自己該做的，又何必再去讓他們傷心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