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
陳若玲死後,駱平陽與小童的關係似乎都朝三月計劃好的進行著,首先是小童為了之前的誤會對駱平陽本就有虧,得到駱平陽的原諒後,加之他的喪妻之痛勾起了小童深處的憐憫之情,每天盡職的陪在駱平陽的身邊。
朝夕相處的兩人,感情也正在如火如荼的發展下去。
以上隻是三月看到推測出來的情況,實則不然,三月怎麽也沒想到,小童陪在駱平陽的身邊是因為前者的老婆死在自己師傅的手裏,內心充滿了歉疚想要為師傅彌補駱平陽,盡可能的給予他所要的。
三月猜測的情況和小童實際的情況雖有差異,對於駱平陽來說都是一樣,他看到的是小童對他的關心,對他真誠的感情付出,或許,小童也是喜歡他的。
某一天,駱平陽終於按耐不住試問道:“小童,你喜歡我嗎?”
駱平陽洋房的庭園中,少女宛如黃鶯出穀的嬌笑聲伴隨著男子的獨有的寵溺聲不斷的傳入小童的耳邊,小手捧著咖啡杯,目光卻被前方洋溢著幸福,晃蕩著秋千的洋裝少女吸引,她的旁邊始終站著的都是駱清揚。
平陽哥哥說,清揚快成親了。
成親,那必須雙方喜歡才能夠幸福的組成一個家庭吧。
過去還在迷惑著喜歡的定義,這些天在駱平陽的家裏,看多了清揚與那位未婚妻的相處,不開竅的腦子也悟出了師傅所說的喜歡。
他的身邊往來最多的隻有兩個人,一是師傅,一是平陽哥哥。
他喜歡師傅,當他睡不著時,可以撒嬌的抱著師傅,當他饑餓時,可以央求師傅做他愛吃的菜,雖然他一直不明白像師傅這樣有本事,又不一般的人,為何收留孤苦無依的他幫助他報仇,甚至還為他做這些根本不符合他身份的事。
對於師傅的喜歡,那是一種超出了男女的感情,好像形成了一種慣性,比親情還要珍貴的存在。
他喜歡平陽哥哥,平陽哥哥可以給他帶來師傅所不能帶來的快樂,他們可以像朋友一樣無話不談,也可以像小夥伴一樣四處耍樂,如果要定義這種喜歡,也許就是男女的喜歡。
這也能說明為什麽每當平陽哥哥靠近他時,他會臉紅,心跳也會加快。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身邊的人還在等待他的答案,瞬間成長了許多的小童此刻也多了一點成熟,“平陽哥哥,清揚哥哥成家以後,你又無子嗣,今後一人不是很孤單嗎,而我...”近日的師傅很奇怪,每一次回去都會詢問他與平陽哥哥的進展,看起來很希望他與平陽哥哥有什麽,可又壓抑著什麽痛苦,弄得自己七上八下,不知道他與平陽哥哥在一起是對還是錯。
直到他又想到了閻王的那句話:與破在一起的凡人隻有兩種下場,一你死,二你愛人死。
心寒的小童終於意識到自己驗證了閻王那道好像詛咒一樣的話,他與平陽哥哥,必死一個,現在的他已經很確定,下一個師傅要殺的人,不是平陽哥哥,而是自己,否則師傅就不會露出那種壓抑的痛苦。
“我不適合你。”
這也是他不能與平陽哥哥在一起的原因。
被拒絕的駱平陽挫敗的垂下頭,“你喜歡的人,還是你師傅吧。”
駱平陽從不知道,感情也有先來後到,就因為自己比那個‘怪人’晚一步認識小童,錯過了那種第一眼就認定了彼此的機緣,失去了爭取的意義。
一陣苦笑爬上單純的小臉,頓顯了不符年紀的蒼涼,不打算解釋的小童,勸慰著旁邊的人,“以平陽哥哥的條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
“那你呢。”駱平陽抬頭,雙目中帶著心疼,語氣卻是鏗鏘有力,“你師傅不是凡人,他對你除了師徒不會再有其他的感情,你甘願守著他過一生嗎?”
“一生......假如幸運的話,一生守著他我也願意。”就怕他活不了那麽長的時間。
“你心已決,我不逼你。平陽哥哥永遠都是你的平陽哥哥,我願意等,一直等到你改變主意的那一天。”
小童隻是笑,笑的有點傻,縱使他與平陽哥哥不會有結果,有這麽一句話,遠勝與情人間無數的甜言蜜語。
人不在,心已經在一起了。
這個世上,好像再也沒有遺憾的事。
回來的小童,站在朱紅的大門口沒有進屋,出神的撫摸著一邊的石頭獅子,回想第一次來此,師傅說:
這座大房子以後就是你的了,等你報完仇,我會連帶地契加送你幾畝田地,日後請些丫鬟傭人娶個漂亮老婆,好好的享受這輩子的清福。
那時候的師傅收留他應該是善意的,隻可惜,這個承諾還是不能實現,師傅不是當初的師傅,師傅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他不怨師傅,隻是有點心酸,如果上天賜他一個心願,他可以不要財富,也不要名譽,隻要一個凡人的師傅,就算讓他出去做苦力來養活師傅,他也心甘情願。
當晚,開始變得好學的小童,對著台燈,一筆一筆的在紙上描繪著字典上的‘陽’字。這本字典是師傅送給他方便練字學習之用的教材。那時候的他還嫌棄的把厚厚的字典藏在床底下,對師傅說找不到了。
老人們常說,‘活到老學到老’。
漫不經心的小童全然不把這些話放在心裏,他很年輕,有著很長的路可以走,有著漫長的時間可以去學習,無須把握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這些幼稚的想法也不過在幾天之前,時過境遷,一味認定的那條很長的路,突然出現了裂紋,逐漸塌陷在地底層裏,形成了一條斷崖。這才幡然悔悟:年輕也有走不到終點的路。
再猛然回頭,乍然發現十五年的人生碌碌無為,想要留下些什麽來證明他踏過的足跡,哪怕是一個字一個信息也好。
蘑/菇了幾下,沙沙的在白紙上寫完想要寫的字,小童抬起幹涉的雙眼,扭了扭僵硬的身板,擰頭看到趴在窗戶上玩著香囊的師傅。
過去,他誤解師傅喜歡梔子花才將香囊帶在身邊,豁然懂得了愛,再看此情景,意味也就截然不同,那個香囊一定是師傅很重要的人送給他的。
收好身前歪歪斜斜寫著字的白紙,小童狀似無心的說:“師傅,今天平陽哥哥跟我告白了哦。”
趴在窗口的人戲劇性的僵直了身體,香囊無意識的從鬆開的指尖滑落了下去。
“你接受了他?”有些倉促的彎身撿起香囊,假裝不在意的把香囊重新掛在腰間,努力掩飾著心底的慌亂。
小童很好奇,接下來的答案是不是師傅求之不得的結果。
“恩。”這是心裏話,卻不是真的答案。
很可惜,三月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明天請他一起過來吧。”
小童有些緊張的問:“師傅要見他?為什麽。”
三月故作輕鬆的回,“想要拐走我的徒弟,也要跟我這個師傅打聲招呼吧。”
“哦。”
第二天,感覺師傅的殺氣愈來愈濃的小童,第一次違抗了師命沒有帶駱平陽回來。
小童去了一趟小鎮,買了數支糖葫蘆,一路走走停停,獨自看完惡搞的皮影戲,獨自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陣,故意經過黃老板的米鋪多望了眼,看樣子米鋪中的生意不錯,黃老板正在熱情的招待幾位上門的客人,完全不受上次老鼠一事而減少顧客。
走過小鎮,是再熟悉不過的荒野,小童把手中的糖葫蘆插在一座整理幹淨的墳墓前,跪地扣了個頭,“姐,小童又來看你了,我買了很多你愛吃的糖葫蘆。你不用擔心哦,小童有師傅照顧,每天都活的很開心。”
多聊了幾句家常,小童看看天色,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戀戀不舍的道別:“姐,這或許是小童最後一次來看你了,以後,你要是煩悶,可以讓天上的小鳥陪你說話,你要是孤獨,看看這個世界,有風,有星星,有草兒,它們每天都在你的身邊。”
告別完袁小芸的墓,折回小鎮路過駱平陽的家,小童站在洋房的角落看了一眼門外等他的駱平陽,傻笑了會,默默的放下手中昨晚寫好的信,壓上一塊石頭,悄悄的離開了。
這樣也好,就讓袁小童自私的活在平陽哥哥的心裏吧。
空手而回的小童站在屋中,迎麵對上等候多時的三月。
“駱平陽呢?”
“我沒讓他過來。”
“為什麽?”
不想再逃避下去了,小童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視死如歸的看著三月,“師傅,你要殺的人是我,我在就夠了。”
“你在說什麽!”被戳中心事的三月,驚慌的看著那個單純,可現在看起來又不單純的臭屁孩。
“我遇到了閻王,他告訴了我一些事。師傅,小童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殺我,這跟上次你用箭射駱家兄弟有關嗎。”
三月沒想到半途會冒出個閻王,一手攪亂了他的計劃。事已至此,隻好將他是破以及使命的事和盤托出,“師傅本來就不是神仙,也不是好人,收留你是我愧對你姐姐,也是想通過你的手去拆散駱平陽和陳若玲。”隻是他沒算到小童還未拆散駱平陽夫妻,駱平陽先愛上了小童。
“原來是這樣...”還原真相後,小童還是有些失望師傅收養他的動機。
“知道我要殺你,為什麽還要回來!”三月很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的教會他怎麽去逃生。小童逃走了,他也能編製出各種理由來搪塞玉瓶。
“師傅,你還欠我一個心願。”
“什麽心願?”
小童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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