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城絕境

猶記得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很冷,祖母去了寺廟修行,隻留下他一個十歲的孩子與張氏周旋,張氏表麵不敢對他怎麽樣,卻在他的用度上動了手腳,大冷的天,他的房間裏麵卻連一個暖爐都沒有。

自小在祖母庇佑下嬌生慣養的他自然扛不住,很快便生病了,房裏下人去找管家,卻怎麽都找不到管家的身影,去找父親,卻總是被莫名其妙的人阻擾,他病得越來越重,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死掉了的時候,三夫人羅氏出現了,身邊還跟著一個玉雪可愛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對他微微一笑,他還以為見到了仙童呢!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見到他的四弟容玉落,以往他隻是聽說他的父親很寵愛這位四弟,心裏對他總是有些羨慕和嫉妒的,然而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心裏的嫉妒竟然全部消失了,這麽一個仙童般的孩子,誰會不喜歡呢?

三夫人羅氏乃是平南候府的庶出小姐,雖是庶出,但自小得寵,出嫁之際家中為她陪了不少嫁妝,與出身寒門的二夫人相比,還是有著巨大的優勢,所以很得容玨的寵愛,當時他看著病得一塌糊塗的容玉城,當機立斷,為他清了大夫,救了容玉城一命。

後來他才知道,房裏的下人找不到父親,便病急亂投醫,去找了與二夫人一向不對盤的三夫人,本來不會這麽這麽順利的,三夫人雖說與二夫人不對盤,但也沒必要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他去徹底得罪二夫人。幸得容玉落為他求情,這才使得羅氏甘願冒著得罪張氏的危險來救他。

從此,容玉城便將容玉落視作親人,對他可謂是推心置腹,到如今已有十年,而且因為那件事情,羅氏和張氏從此水火不容,容玉落又怎麽可能會去幫助張氏呢,他一定是想多了,對,一定是這樣,隻是雖是這麽想,心裏的不安卻絲毫沒有減少。

“既然如此,那就請四公子來對質一下,一切便清楚了!”一個長老說道,他是站在容玉城這邊的,知道容玉城和容玉落的關係很好,便提出了這個看似對容玉城有利的要求。

“請大人讓四公子對質!”站在容玉城那一邊的長老紛紛站了出來,一時間聲勢浩大,大有逼迫容玨妥協之意。

“放肆!本官是一家之主,需要你們來教本官怎麽做嗎?”容玨打眼一看,族中居然有超過半數的長老都站在容玉城那一邊,心中又驚又怕,更是堅定了要除去容玉城的決心。

容家家規,容家家主由容家長老在嫡係子弟中任免,家主在位期間,若有半數以上長老提議罷免,那麽這家主便要乖乖地讓出家主之位。

而如今,這容玉城竟然得到這麽多長老支持,也就意味著他會隨時失去家主之位,想到這一點,容玨眼裏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容玉城,絕對不能留!

容玉城看到居然有這麽多長老幫她,也是很吃驚的,雖然他以自己的勢力收買了不少的長老,但是絕對沒有這麽多,細細看來,這人數居然多了一半,而且其中很多還是站在二夫人那一邊的,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卻是驀然看到了容玨眼裏那抹狠光,心中一驚,頓時明白了這又是張氏的詭計。

“父親,落兒願意作證!”雙方劍拔弩張之際,一道幹淨通透,讓人聽起來很舒服的聲音傳來,隨即,一個風度翩翩的身影走進了祠堂。

隻見來人大約十六七歲,一身白色錦衣,衣領處用暗金色的絲線繡著祥雲的圖案,盡顯低調的華麗,一張精致的容顏和容玉城有五分相似,雖然沒有容玉城那種邪魅深沉的感覺,但也是風度翩翩的極品美男,隻是那黝黑的眸子時不時閃過的一抹陰寒之光,影響了他的美感。

“落兒,不許胡鬧,回去!”容玨看到容玉落進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驀然變得柔和起來,頗有一種慈父的感覺,在聽到容玉落的話之後,那張緩和了許多的臉頓時又板了起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即使那人是他最喜歡的兒子。

“父親,落兒沒有胡鬧,請相信落兒!”容玉落一臉堅持地看著容玨,臉上竟是容玨從來沒看過的執拗,

“大人,既然四公子執意要作證,那就成全他吧,相信四公子是不會讓大人失望的!”張氏在旁邊輕輕地勸道,話裏卻盡是深意,她相信容玨能夠聽得懂的,這是他們這麽多年來培養出來的默契。

“好吧,那麽落兒,為父待會兒問你的問題,你可要如實回答,不能有半點欺瞞!”容玨看著一臉期待的容玉落,再看看一臉平靜的張氏,終是說出了這麽一番話,話裏卻是帶著濃濃的警告。

“父親請問!”容玉落坦坦蕩蕩地對上了容玨的目光,吐出了平靜的話語。

“昨日你可曾約過你大哥,在花園相見!”容玨很不確定地問出了這麽一個問題,據他所知容玉城和容玉落的關係好得很,雖然張氏的態度讓他心中有了底,但是他也不能確定容玉落會做到什麽地步!

“不曾!”容玉落猶豫了半晌,終是吐出了這麽兩個字。

“逆子,你聽到了嗎?如今你還有何話說!”容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剛剛的緊張全部化為了憤怒,對上容玉城的時候,怒火又加了幾分。

“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說明我真得輕薄了九姨娘!”容玉城的心,在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真得感覺到了疼痛,其實從容玉落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他便有了這樣的預感,但是當容玉落真得背叛了他的時候,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心痛。

但是心痛歸心痛,他還沒有忘記自己現在的處境,縱使心中再想問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終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隻是那種被人背叛的感覺真得很不好受。

“父親,落兒有罪,請父親責罰!”容玉城這句話說出,頓時滿堂寂靜,就在這時,容玉落突然跪下請罪,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哦?你有什麽罪?”容玨驚訝,不解這個兒子這是在玩什麽花樣,不過經過方才的事情,他相信容玉落不會讓他失望的。

“知法犯法,包庇長兄,此為不忠。

明知長兄覬覦庶母,沒有及時告訴父親,此為不孝。

眼看無辜女子遭殃,卻沒有及時阻止,此為不仁。

沒有及時勸阻長兄,以致長兄犯下大錯,此為不義。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難道不該責罰嗎?”

容玉落說完這番話,便低下了頭,一臉要接受責罰的摸樣。

“你這麽說可有證據,如果沒有的話,那麽便是陷害手足,按照家法,是要被逐出家門的!”說話的是容家另外一個長老,主管刑罰,處事一向公平,而且沒有站在任何人的一邊,是典型的中立派。

“玉落不敢亂說,這裏有長兄親自畫的九姨娘的畫像,還有三姨娘貼身丫鬟翠而的供詞,請父親和各位長老過目!”容玉落自懷裏取出一卷畫軸和兩頁紙,上前交給了容玨。

容玨看罷,臉色頓時鐵青,看著容玉城的目光像是要立刻將他置於死地一般,卻是忍了下倆,將證據傳給了離他最近的一個長老,然後滿屋子的長老一個個地傳閱著。

那些長老們看完了之後,一個個地都變了臉色,甚至於就是站在容玉城這邊的都滿臉失望,不敢苟同的表情,

“哼,你個逆子,看看你做的好事,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容玨似乎氣急了,將那畫軸一把扔到容玉城麵前,一臉憤怒道。

容玉城麻木地將那畫軸撿起,看著上麵畫著的九夫人燕雪的畫像,畫的是惟妙惟肖,畫工高超,他不用看,就知道這是自己的手筆。

想到那天,容玉落一臉神秘地將他拖到他的房間,央求他畫一幅九夫人的畫像,說是他的朋友是燕雪的仰慕者,想要她的一幅畫作以慰相思,嗬嗬,多麽拙劣的理由,他居然傻傻地相信了,當時就將那畫作了出來,看著那畫,還自鳴得意地在旁邊寫了一首淫詩,

仙子嬌嬈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羅茵。情深既肇桃源會,妙蹙西施柳葉顰。

洞裏泉生方寸地,花間蝶戀一團春。分明汝我難分辨,天賜人間吻合人。

卻沒想到這幅畫今日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是不能夠隨意畫女子畫像的,那代表著對女子的不尊重,更遑論化作邊上還有代表著對女子進行意淫的淫詩,這幅畫一出,定他個他覬覦庶母的罪名便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列祖列宗在上,容氏第二十四代家主容玨在此敬告,今有容氏第二十五代嫡孫容玉城,不忠不孝,玨稟先祖意誌,特將其杖責二百,逐出容氏,自此容玉城與我容氏再無關係!”容玨越想越氣憤,當即便跪在了祠堂裏那些靈牌麵前,當著祖先的麵宣布了對容玉城的懲罰。

這懲罰雖然沒有要了容玉城的性命,但也差不多了,普通的男子是絕對挺不過二百杖責的,即使挺過了,後麵還有一個逐出容氏,雖然這個時代已經不拘泥於門第,但是人們的家族觀念還是很重的,一個被逐出家族的人,是很難在社會上立足的,容玨這一懲罰,無異於將容玉城逼上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