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急救室的燈滅了,白大褂醫生出現的第一時間我就衝了上去,拉著他問東問西。
醫生倒也是隻抓重點,除去了我一大堆廢話,直接來了一句:“腦血栓,要做手術,交錢去吧。”
我心裏一緊,立馬跑去收銀台繳費,卻沒料在轉角處撞到一個高大的男子,還把人家手中的東西給撞落一地了。
我胡亂地撿起,嘴裏連連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是你?”那男子的語氣裏有幾分驚訝,聲音聽著很熟悉,不知道在哪裏聽過。
我把東西撿起往他懷裏一塞,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又急匆匆的往收銀台跑去。
收銀台的護士不緊不慢地收了錢,然後一點一點地數著,看得我急得想進去代替她。
“護士小姐,麻煩快一點。”
護士白了我一眼,繼續不緊不慢地開著發票。我氣得在原地不停跺腳,心裏擔心著媽媽也便不再跟護士催促了。
終於收好了錢,我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帶著疲憊的身心我回到了急救室門口,將收據交給了醫生,目送他回了急救室,繼續著媽媽的腦血栓手術。
“小寒,你真的出軌了麽?”爸爸還是那句話,語氣輕了很多。
“爸,你聽我解釋,這隻是個意外……”我一急,要向爸爸解釋什麽,可爸爸打斷了我的話。
“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別叫我爸。”
我向後退了兩步。
爸爸看過了徐明澤那麽囂張的模樣之後,不是來關心徐明澤有沒有做過什麽傷害我的事情,還有婆婆有沒有欺負過我,他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給我,就判了死刑。
太讓我心寒。
“爸,你相信我還是相信徐明澤……”我的語氣帶上了祈求,這是連我也不能控製的事情。
我在乞求有一個人能相信我。
可是我——
“你……走吧!”父親閉上了眼,決絕地轉過身去,不再看我。
我知道無法改變什麽了。看了眼還亮著的急救室,心裏越發冰冷,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了醫院。
前腳邁出醫院,後腳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一閃一閃的,我看著“部門主管”四個字,心裏有些疑惑,主管這個時候還找我幹什麽?
“喂,主管,怎麽了?”
“怎麽了,我給你發鏈接過去你自己看看吧!要有心理準備!”主管的語氣不甚友好,甚至還帶著幾分氣,是不爭。
我心裏慌亂,隱隱有了某種不詳的預感。
主管沒有再給我發問的機會,徑直掛了電話。
我手顫抖著,打開了聊天軟件,又點開了那條閃爍著藍色英文字母的鏈接。
入眼是不堪的畫麵,男人女人的身體交織在一起,讓人看了耳根發紅。
可我卻通體冰寒。
照片裏沒有男人的臉,而我卻看清了女人的臉,那是……我。
《**女模特酒吧廁所狂嗨》,光是這個標題就足以讓我害怕,我知道,既然帶上了模特這兩個字,那麽我的職業生涯很有可能,就這麽被毀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不住地顫抖著,這……這……
徐明澤這個人渣,我已經同意淨身出戶了,他還想怎麽樣!
難道是不滿意我在他麵前不夠卑躬屈膝嗎?沒有滿足他變態的優越感嗎?他就這麽翻臉不認人!
我笑了,我為我之前的眼光感到悲哀,原來我是瞎成那樣的人,竟然以為徐明澤是個好人。
嗬嗬,在我撞見了他和我的堂妹一起苟且之後,越來越容不下我要讓我身敗名裂麽……
果然,他很成功。
我向新聞下麵翻去,各類評論刺痛著我的雙眼。
【這小妞真辣,多少錢一晚啊?】
【不要臉】
【人肉她!然後輪流日!】
……
旁觀者最善於把他們的惡意雙手奉上,對他們不熟悉的任何事物妄加評論。
每個人都積攢了許許多多不愉快,這些不愉快想要找到它發泄的檔口,然而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這個檔口,麵對著諸多流言蜚語,無力還手。
【洛寒,三線平麵模特,看來是仗著身材要上位啊,嗬嗬。】
我一驚,果然已經有人按耐不住人肉我了麽……
媽媽還在住院,爸爸根本不聽我的解釋,徐明澤和婆婆……不,徐明澤和他媽已經讓我簽了協議淨身出戶了。
主管發來這條鏈接的意思顯而易見——我,要被開除了。
試問哪一個模特公司可以接受一個流言蜚語纏身,不,應該是“被證明放浪”的女模特?這個女模特已經絲毫沒有用處甚至還會為模特公司招黑……
我身上幾乎沒有錢了,工作……不能丟……
我縮在路旁的角落裏,撥通了主管的電話。
“嘟——嘟——嘟—嘟—”果不其然,主管掛了電話……
我咬咬牙,現在隻能不要臉下去了,又撥通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撥了多少個,被掛斷了多少個。就在我快心灰意冷的時候,電話中突然傳出讓我喜悅的聲音。
主管那老到嘶啞的男人聲音,在我耳裏猶如天籟。
“喂,洛寒,你還想幹嘛!”
“主管,你聽我解釋,我當時……”
“我告訴你,我們公司是絕對不會要你這樣的人的!騷狐狸!快去坐你的台吧!”
完全不給我反應的時間,主管“嘟”的一聲飛快地掛了電話。
我想哭,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老天爺,你他媽還真勤快,給我關上們的時候,怎麽就順手把窗戶也給釘死了呢!
我還是安慰著自己,起了身,既然主管電話裏無情,那我就直接去公司!我就不信,這麽多年我為公司幹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就不信他們能翻臉不認人到這種程度!
“咕嚕……”
我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羞澀的錢包,歎了口氣。
到路旁順手買了一隻麵包,雖然它看起來就不好吃,但是它便宜呀。又順手拿了瓶一塊錢的礦泉水,因為我快要渴死了。
我狼吞虎咽的時候,突然聽到耳邊有悄悄議論的聲音。
“你看,是不是就是她啊……”
“誒呦,還真像。”
我抬頭,不少人對著我指指點點,手裏還攥著手機。
那種視頻,在好事群眾的傳播下,流傳速度絕對很快!
我咬完了最後一口麵包,和著冰涼的礦泉水灌進肚子裏,然後捂著臉就跑,有幾個膽大的人甚至要上來抓我。
我也看到了他們手機上,那個行為動作極不檢點的女人,臉上的樣貌很容易辨認,那就是——我。
我拔腿就跑,身後也沒有人跟著追上來了,可我就是想跑,想逃,或許我隻要一直跑下去就能逃離這個地方吧。
跑了不知道有多久,我的腿開始漸漸虛脫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剛剛好,到了公司門口。
順了順氣,我邁開步子向著公司走去。
一路,公司所有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我不想也能知道,都與“那件事”有關。
有個囂張跋扈的女人突然把我攔在了路中央,可能她叫紫月吧,記不太清了是我以前的一個手下敗將。
“洛寒,難怪你之前在公司蒸蒸日上呢,原來是靠賣啊。”
她的眼神帶笑,昂著頭像是一隻高傲的白天鵝,不屑地俯視著我這個渾身泥濘的肮髒世人。
我想笑,我知道她一直能在公司苟延殘喘的原因——那一次我撞到了她和主管調情,還是光著身子那種,但我很有眼色地走了,沒讓他們發現。
什麽時候我洛寒也需要這種人來嘲諷了,可能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吧。唉……
我不理她,不向她示弱,她臉色就鐵青了。
“小賤人,我要撕破你的衣服,讓所有人都看看你肮髒的身體!我呸,真不知道被多少人上過現在還能趾高氣揚!”
我忍住想打死她的衝動,繞開這個瘋女人,徑直去了主管辦公室。
我敲門,很用力地敲門,我相信主管能聽得到,但他就是不開門。
我橫了心,既然這樣躲著我,那我就不走了,你總不可能在辦公室呆一輩子吧!這麽想著,我蹲了總管辦公室門口。
來來往往不少人,或鄙夷或不屑的看著我,真像看一個小姐的眼神。
哦,我忘了,在他們眼中,我現在就就是個小姐。
突然我背後的門開了,我像是得到救贖一般爬了起來,剛想說什麽話求求總管讓我留在公司,但總管卻厭惡著開了口。
“秘書,快把這個髒東西丟出去,齊總要來了,我們公司丟不起這個人!”
表情如此之扭曲,好像見了什麽不該見的東西一樣。
然後在秘書的招呼下,我被幾個保安七手八腳地抬了起來。
“總管,你不能這麽對我!”
我喊著,我掙紮著,可沒有什麽用。我甚至聽到有些以前與我交好,我保護過的同事嗤笑我。
“看她那個樣子,真是。”
“以前跟她在一起工作真是髒了我的眼。”
“丟快一點,順便讓清潔工來消個毒。”
……
人的惡意原來這麽可怕。當他們知曉你是那個在草原中無力反抗的受傷的老虎之後,一群靈長類動物就迫不及待地蜂擁而上,向老虎丟石頭,完全不顧往日的恩情。
人心炎涼,這是社會的第一個規則,我竟然將它遺忘了這麽久。
看來是徐明澤還有這些笑臉將我蒙蔽得太好了,我丟掉了初入職場的那種謹慎。
然後一不小心踩到泥潭,跌落下去沒有人肯救我,或者聽我說一句話。
我還是奮力掙紮著,我知道這沒什麽用,還是不肯放棄。
我被幾個虎背熊腰的男人丟進了總管辦公室,“哢擦”一聲門被反鎖。
不是要丟我出去麽……怎麽會這樣……
我心裏一寒,突然想到了什麽,驟然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