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同情地遠遠望向慕謙,慕老弟,真可憐。

熱鬧散盡,眾人打著招呼紛紛離去。慕謙飄忽的眼神鎖住走在後邊的女人,這回再別稍不注意把她看丟了。

下一招,吃宵夜!

可是她旁邊怎麽還有女伴?

衝吳濤使使眼色,吳濤回以一個無奈:你要我怎麽把人同伴弄走?我送回去?少來,老婆不管他逢場作戲不代表能容忍他嚐試窩邊草!

仰頭望天,吳總“恩愛”的與老婆大人通報行程:“剛散,馬上回去……”

忍無可忍的慕謙一個箭步衝到樓小歐和易甜麵前。

慕謙這一晚上的心理活動,樓小歐當然無法知悉,她怔怔看著高高挺立跟前不語的男人,眼底禁不住湧起酸澀。

他到底什麽意思?羞辱過她,又“大發慈悲”陪她睡了一晚,“好心好意”送她一張票,他真有誠意,至於連好好邀請她的話都不會說嗎?他有那麽嘴拙嗎?虧她後來還暗自竊喜!

今晚,她從洗手間出來點歌,是曾經跟他合唱過的情歌,結果點完回頭,他人呢?那一刻的失落,樓小歐無法向任何人提及。她真怕,怕她點完後沒人跟她合唱。

幸好,他回來了,很認真在聽歌。

樓小歐心中歡喜,他應該看到屏幕上方滑過的歌名吧?打定主意,一會到她唱時,他若無主動反應,就由她吆喝哪位男士跟她對唱,這樣他總該聽到吧?

可是樓小歐失望了,或許連老天都不願給她一個回憶過去的機會?話筒,輕而易舉落入另一個男子手中,而慕謙,從始至終冷冷坐在旁邊一動不動,他明明,可以先那男子一步拿起麥和她對唱的,他若有心,怎麽會被其他人搶先奪過離他很近很近的麥?

樓小歐難過極了,麵上反而露出燦爛的笑容。唱,她為什麽不唱?她的婚姻早已入侵過另一個男人,回憶裏再多一人又何妨?

合唱很成功,麵生男子甚至問起她的名字。輕輕掃了慕謙一眼,樓小歐抿緊唇,難不成他今晚老僧入定了不成?就不能給她一個眼神?

而現在,他又要站到她麵前施舍她什麽?

易甜張嘴愣愣瞧著堵住去路的慕總,無聲地哦哦兩下,猛然一拍巴掌:“我好像還有事!”

樓小歐瞪她,大半夜她有什麽事?口中發苦,什麽時候麵對慕謙有了種“孤軍奮戰”的感覺?今晚的試探,已然讓她聯係起近日與慕謙相處的點點滴滴,最後,她灰心喪氣了。

易甜幹笑,哎呀一聲腳步加速,急急攔住恰恰駛過來的的士。

慕謙靜靜看著沉默低頭的樓小歐,片刻,說道:“我送你。”

“……嗯。”

兩人上了車。午夜涼風撩人,清透舒適,慕謙給車子微微開了窗,悄悄的,從餘光中瞥向身旁副駕駛座的人。

“我餓了。”慕謙說。

樓小歐心裏不舒服,真的很想頂他一句:“餓了關我什麽事,我又不是你媽。”終究不敢放話,萬一他再把她扔半路怎麽辦?那可真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啊,隻怕打的都不容易。

“那去吃啊。”樓小歐悶悶回道。

慕謙翹了翹嘴角,她同意了。還有她那語氣,他可以認為她在撒嬌嗎?

車子停在了熱鬧的夜市區。

樓小歐張望,都半夜了,原來還有這麽多吃宵夜的人啊。空氣中香味陣陣,煎炸的滋滋聲作響,她忍不住吧嗒一下嘴,美味啊!耳邊聽得慕謙說話:“吃煲仔粥吧。”

“好。”她點頭,喝粥好消化,晚上不容易積食,慕謙今晚總算做了件讓她舒心的事。她哪裏知道,慕謙其實想的是,粥要現煮,很久,煮好很燙,吃得更久。

慕謙的心,雀躍了;樓小歐的心,被美味勾住了。

“還想吃什麽?”她聽到慕謙問,以前他經常問這句話。

頓住,樓小歐搖頭,“不用了,吃多了怕積食做噩夢。”

點頭,慕謙想起這話她以前說過。

兩人坐定,異口同聲:“鵪鶉粥。”

樓小歐詫異:“你不是不吃鵪鶉嗎?”你說肉少骨頭多,嚼起來像堆渣。

我這是為你點的,慕謙心說,轉頭,他重新說道:“一份鵪鶉,一份黃鱔。”

撇嘴,樓小歐想,黃鱔比鵪鶉肉多?未必吧。不過他不說,她不拆穿就是了。

等待的時間,總要說點什麽,可是兩人都沒開口,樓小歐心中仍有些許心結,慕謙則不曉得說什麽才能逗她開心。

樓小歐憶起第一次和慕謙吃煲仔粥的情景,她給他點了一份鵪鶉粥,結果慕謙吃是吃了,卻吃得咬牙切齒。過後樓小歐問他原因,才曉得他是喜歡吃肉的人,至少不會光啃幾粒細骨頭。

粥上來了。

慕謙懊惱,竟然沒趁煮粥時多聊幾句,可惜。

棕褐色圓肚瓷鍋呈上來,裏麵的粥咕嚕嚕翻騰冒泡,肉香撲鼻,令樓小歐當下忍不住拿起勺子溜了一圈邊邊的舀上來,吹幾口氣,唔,好燙,幾年沒吃過了。

慕謙傻傻看著樓小歐動作,見她被燙嘴,忙急急招呼道:“老板,拿個小碗。”自己快步走去接過。

小心盛了碗粥,慕謙端到樓小歐手邊,“涼點再吃。”

樓小歐點點頭,臉上不禁飛紅,他可以不要這麽看她嗎?

慕謙的眼,一直炙熱的盯著她,他幾乎,沒怎麽吃自己麵前的粥品。這種直視,讓樓小歐感覺自己懷疑他沒心意是不對的。

暗夜行走總是讓人浮想聯翩,尤其當兩個行走的人同樣心思異動。

“到了。”樓小歐說。

兩人停在樓小歐的出租樓下。

背光中,樓小歐看不清慕謙表情。沒聽見他回應,樓小歐不得不再次說道:“我上去了。”

邁步。可是,她走一步,慕謙跟一步,直到走上好幾級階梯,她才發現無聲無息跟在她身後一同上來的慕謙。嚇了一跳,他不會又想和她共宿一晚吧?

“我送你上去。”慕謙說,他得做點什麽,必須做點什麽,否則這一夜就白費了。

樓小歐惴惴不安上了樓,心裏直擔心,後麵那人,會不會像上次那樣給她一個狼抱?她不知道,慕謙也不知道,自打決心追求樓小歐,慕謙便有了“君子”的自覺,他不是不想動她,隻不過“君子”的自覺操控著他:沒追上她前,不準動她。以前她不允許,他也不動她的,前些日子的事,本來就是一時失控。

“到了。”這回是真的送到目的地了,樓小歐甚至開了門,按亮燈,露出一目了然的客廳。

慕謙終歸失望離開了。

樓小歐怔了怔,呆呆聽著樓梯上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這一晚可真奇怪啊,竟沒發生點什麽?

慕謙的腳步聲遠去了,消失了,模模糊糊中,樓小歐似乎聽見他發動汽車的聲音。

真的走了啊……

落寞倚靠在門邊的樓小歐,久久不能動彈。

她睡不著,她失眠了。

失眠不是好現象,24歲之前,她從沒失眠,尤其大冬天窩在有慕謙的被窩裏的時候,整個晚上,腳都是熱烘烘的。慕謙很寵她,願意為她做任何她不喜歡但對她好的事。比如,明知道泡了腳有助睡眠,她卻嫌抬水會弄濕地板,死活冰著腳入睡。慕謙沒辦法,隻好在睡前給她提熱水,泡完後再由他去倒。他不嫌麻煩,更不怕冷,一邊笑著提水,一邊聽她大言不慚誇獎:慕謙慕謙,你真是絕世好男人!

有慕謙在的冬天,哪怕沒有暖氣,她也從不會被凍到。每晚睡前,慕謙會先她一步進被窩:暖床。等過一會樓小歐張牙舞爪猛地鑽進去的時候,被窩已經暖呼呼的了。慕謙的身體,猶如一個天然大暖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當她鑽進,慕謙總會馬上摟住她,抱緊,語氣無奈說,“別亂動,肩膀透風了。”

他還傻兮兮做了一個動作:拿一條毛巾給她圍住肩膀。樓小歐無語,慕謙卻很認真,他說,如果你晚上睡覺調皮露出了肩膀,而我又沒來得及給你蓋好的話,毛巾至少可以幫你擋一擋。

樓小歐有幾次在睡夢中感覺到慕謙給她捏被角,她忍不住想,小時候是媽媽,長大了是男朋友,她真命好。她還想,她眼光不錯,挑到了一個好學乖寶寶,從什麽都不會到後來什麽都管,聰明。好男人,果然要由好女人打造,慕謙是好男人,那麽她就是頂頂聰明的好女人,真開心啊。

她笑得甜蜜,夢得滿意。

24歲後,她嫁給了喬海嵩,同床共枕,同床異夢,夜裏,她總是心驚膽寒地挪過腦袋,偏過身子,一整晚小心翼翼避免和他肢體接觸。這種防備,好累,直到有一天,她忍不住大著膽子把長長的共用的夫妻枕,換成酒店裏一人一枕那種,才偷偷鬆了口氣。喬海嵩看她一眼,沒有開腔。

在黑暗中睜眼失眠的樓小歐,忍不住想,剛才,如果她主動一點,慕謙會不會就此留宿?然後一來二去,兩人重新好上?主動,從來都是她的專屬,隻是沒料到,多年以後,她已怯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