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當我走進校園的時候，讀書聲還是窸窸窣窣地如同昆蟲的細語。兩邊的路燈還亮著，值日生的背影還未曾得見。
我走進教室的時候，卻有一種朦朧的壓抑感。大家在竊竊私語。這樣的情景，我用腳指頭也想的出來是為了什麽。一定是分數出來了。對於我們這些應試教育體製下的學生，分數真的太重要了，所以這樣的心情變化也隻有分數才做得到。
“黑子，是不是分數單下來了。”
“是啊，大牙，你這次是不是又打算考個高分刺激我啊。”黑子邊說邊捶著我。但是我心裏卻有點焦躁。這次的考試，一天都沒什麽心情，作弊的罪名已經讓我無心答題了。管它呢，我不是等閑之人，為何因這種等閑之事操心。
看著大家那麽熱鬧地討論著分數，我突然有種落寞感，為什麽平時我們還那樣的朝氣蓬勃，可是在分數麵前，我們卻卑微地不如小市民。
早讀結束之後，老班拿著成績單走了進來。
“這次還是讓我讀麽？”
“好。。。”叫好的往往是那些自己覺得考的好不錯的，其實老班隻是形式上走個民。主過場，就算沒一個人說好，他也一樣會報的。
“XXX，第一名，XXX分。。。。
秦文，第23名，XXX分，年級文科係317名。。。。。。”
老班一直報到最後，可是我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了。23名，317名，對於我而言，這些都是想都不能想的分數和名次。我是不是應該落淚，抑或是對著試卷默哀。可是我卻絲毫想不出難過的理由，我為什麽要難過？
果不其然，下課的時候，老班讓我去了辦公室。一頓教育之後，我便回了教室上課。
這一天，我覺得每一個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老師，同學，甚至連路邊的梧桐樹都仿佛和昨天的不一樣。我是怎麽了？難過麽？但是又好像不是。這種情緒很難理解，就像你去商店買了一塊蛋糕，但是店員卻把蛋糕給了別人。你好氣，又好笑。所以即使你口袋裏的錢足夠再買一塊，你也懶得再開口。
當然，一切的變化之中，有一個是不變的，那就是小米。她還是傻乎乎地在老地方等我一起吃午飯。看到她的時候，我就忘掉所有難以言說的不安。我拉起了她的手，仿佛拉起了我的世界。
“中午吃什麽？肉？”小米還是小米，她不會像一般學生那樣，在放榜的時候問東問西，好像巴不得知道全天下人的分數。
“吃肉啊，果斷的，不然我哪有力氣抱你，胖子。”
“是的，我是個胖子。”小米做出了傷心的表情，捏著自己並沒有肉的肚子，好像全校女生的肥肉都長在她一個人的身上。表情特逗。
我們照例一起吃了午飯，一起散步，下午還是一樣的上課，直到放學出校門，小米對於模考隻字未提。走在通往小米家的路上。我拉著她，哼唱著一些她喜歡的旋律。現在的中國人特別喜歡唱歌，每天當你打開電視機，你一定會發現不少於三個頻道在播放有關唱歌的節目。藝術大眾化之後，也許就很難稱為藝術。
到了小米家，她並沒有轉身回去。而是拉著我的手。
“文文，你是不是在難過？”
“沒有啊，瞎說什麽呢。”
“別瞞我了，你平時不是這樣的，你不會這麽悶，也不會這麽漫不經心，你知道麽，你拉我手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
“有這麽玄乎麽？”
“有的，你是不是外遇了？？？”看著小米瞪大的雙眼，我忍不住笑了。我抱著她，將嘴遞到了她的耳邊。
“沒有，我不會外遇的，隻要我還有心跳，我就會愛你，每一分每一秒，在它跳動的時候，它都會提醒我去愛你。”
“你好肉麻啊。我走了，你回去吧，注意安全。”小米推開了我，跑向了家門。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情緒波動，思維被撕扯著，在風中掙紮。
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不會因為分數而過分擔憂的人，分高分低，與我而言都無所謂。可當我真正麵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不是這樣的。原來，連小米都感覺出了我的不安。在這樣一個教育體製下，我也不能幸免。我們往往不知道為什麽去崇拜那些平常的數字。鮮紅的不再是墨水，而是每個學子流動的血液。每當我看見因為考試，因為學業而自殺的報道，我都會擔心，下一個會是誰。我心裏有個自信的聲音告訴我，我不是那種人，但是我心裏卻有個彷徨的身影，告訴我，其實我們都一樣。
其實對於高三學生而言，是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周末的。我們隻有周日下午的半天，算是假期給我們休息補覺。
周日上午。
“下午別回去了吧，我們出去玩。”小米拉著我，半撒嬌地說。
“好唉，那我們去哪玩呢？”
“姍姍說她下午去網吧呢，我們也去吧，我還沒去過網吧呢。”
“網吧，不太好吧，我們沒身份證，況且你個小姑娘去什麽網吧的。人多不安全。”
“沒事的，姍姍說有包間，我們兩個人在裏麵就好。”
一時間，我有點不爽，這個李珊是怎麽了，怎麽慫恿起小米去網吧了。但是我拗不過小米，就隻好答應了她，下午一起去網吧。
下午，天氣炎熱，我緊緊地握著小米的手，我明顯感覺到了我手心的汗在她的手心打轉。但是我不得不這樣，這年頭，網吧治安可不好。我們到櫃台，老板娘看了看我們倆，拉開抽屜掏出了兩張身份證，“你們去裏麵2號包間，別亂跑。聽見沒。”
我們倆徑直走到了2號包間，包間環境還不錯，玻璃門隔著，裏麵還有空調，沙發有點髒，不過還算整齊。小米賊兮兮地拿出了手機，打起了電話。
“喂，你在哪？哦哦，3號啊，我們去了。”
小米掛了電話，便拉著我去往3號包間走，我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就那麽被硬上弓了。
來到三號包間門口，我很無語地看著小米推開了玻璃門。裏麵的一幕，我震驚了。李珊的目光和我驚恐的表情交相輝映，gc是李珊的旁邊坐著上次那個人民解放軍好戰士張橫彬。他們這是演的哪一出，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米看出了我的疑惑，走到張橫彬麵前，說，“現在，這位兵哥哥已經是你李姐夫了。明白了沒？”
今天，也許出門忘了帶避雷針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這張橫彬和李珊都是屬閃電的吧，太速度了也。難怪今天小米非要來網吧，就是為了捉奸在沙發麽。
看著李珊摟著橫彬肩膀小鳥依人的模樣，頓時有種欣慰感。自從和小米一起結識了李珊，覺得這個姑娘的生活太悲情了，也許張橫彬的出現就是她生命的一個轉折，也許她的生活會增色不少。
我拉著小米走出了包間，對著他們倆說了一句，“不打擾你們了，慢慢玩。”
小米壞壞地笑著，就像諸葛亮算準了司馬懿不敢進城一般開心。但是在小米壞笑的同時，我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小米，你又沒有問過李珊，橫彬什麽時候回部隊。”
“沒問。。。”
“好吧，橫彬應該不會待太久的，那他回部隊了李珊怎麽辦，李珊上大學之後，他們還是不在一起啊。”
“異地戀不行麽，有情飲水飽。隻要有愛情，距離不是問題。”
看著小米自信滿滿的樣子，我不忍心在多做猜疑，諸葛亮還是讓她做的好。我拉著小米坐在我的腿上，摟著她看著網頁，看著空間。
“要不我們打遊戲吧。玩神馬？”
“你玩什麽。。。”
“我玩的都是體育遊戲啊，你不懂的。”
“我聽那些女生說自己男朋友會玩duta，你要不要玩的？”
“我不玩的，而且，那個是dota。。。。。。”
“嗯，那我們玩高端的吧，植物大戰僵屍呢。”
網吧的電腦顯然滿足不了小米高端的需要，我立馬開迅雷給她下了一個植物大戰僵屍。看著她一關一關地過著，我有些無聊，就捏著她的肚子。她竟然毫無不知情，由此可見這個小遊戲對她的吸引力有多大。
這時候，玻璃隔門被推開了，李珊走了進來。看著小米醉心於植物和僵屍的戰役，她都不忍心打擾了。
我看出了李珊的尷尬，便揪了一下小米的鼻子，“諸葛亮，別忙著打仗了，敵人在你旁邊了都不知道。”
小米看著身旁的李珊，一時有些迷糊。
“我們先走了，你們玩吧。”
“這麽快，要不我們要走吧。”小米轉向了我。
“我。。。我們還是等會吧，你這不是還沒玩夠麽，再玩幾關。”小米顯然是很想走，我抱著她的肚子，不讓她起來，然後對著李珊和橫彬說：“你們先走吧，玩的愉快。”
橫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著李珊離開了。
“你幹嘛不讓我站起來啊。”
“你就笨死了，你想做燈泡，我還不想呢。玩你的僵屍吧。”
“不玩了，我也要走。”說完，小米站了起來。拉著我起身。我拗不過隻好答應。
“走歸走，但是我們不能和他們走一條路，知道不。”
拉著小米離開網吧之後，火熱的太陽像蒸房裏燒的通紅的炭。
“現在去哪？”
“不知道，隨便走走吧，待會吃了晚飯回學校上晚自習。”
學校旁邊有一個小山坡，說是山坡其實就是一個坡狀的草坪。草坪圍著一個湖泊像小孩子玩的萬花筒形狀。每到周末這兒的人就特別多，情侶依偎而坐，在草坪上享受浪漫的氛圍。還有好多孩子在這裏調皮玩耍。小米拉著我去超市買了些吃的，我們打算在草坪上度過剩下的周末。
小米雖然整天嚷嚷著吃這個吃那個，但是我知道她的食量很小很小，每次我就像冰箱一樣，吃不完的都會塞在我的嘴裏，而巧的是我又是個天生的大食量。看著來來回回奔跑的小孩子，突然萌生了童真，想調戲小米。但是我卻又不知道怎麽調戲的好。一時間我滿肚子的壞水在蕩漾。
小米啃著蘋果，看著湖邊一對情侶親親我我的。她天真無邪的眼神此時就像是夜晚的探照燈照在這對情侶的身上，總讓人覺得有些別扭。
“小米？”
“嗯？”
“喜歡我麽？”
“還行？”
小米說完，壞壞地對我笑了笑，我看著這張熟悉的麵容，端起她的臉蛋，將嘴遞了上去，吻在她的唇上。感覺很軟，感覺很酥。這時候的小米突然變得好溫情，眼神帶著濕潤，臉頰也紅暈了些許。我沒有放開我的嘴唇，還貼著我的小米，我的最愛。這一刻，仿佛整個山坡的草都是為了我們而生長，湖水的每一次波光回蕩都與我們有關，與我們的愛情有關。
我收回了我的嘴唇，小米的臉紅紅的，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何地端起小米的臉蛋，又一次深深地吻了上去。這一次，我真的用了好些情感。就像注射器，將我的情感用針頭注射在小米的嘴唇上。
“你幹嘛，占便宜還占雙份的。”小米推開了我，“上課去了，去教室了。”
小米一個人走在前麵，把我留在了身後。我衝上前去，拉住了小米的手，看了看她，沒有多說。
回學校的路很長，因為每一步我們的思緒都在飛轉。下一秒我們要做什麽，下一秒我們要說什麽。思緒在飛轉，可是我們卻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靜靜地牽著手，走著路。沒有人打破這個寧靜的湖麵。我突然間有種落寞的罪惡感，我做錯什麽了嗎？是因為禁忌的突破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至少我們各自回班，沉默依舊是沉默。
晚自習的教室總是躁動的，盡管表麵看來，也許不是這樣。大家都那麽安然地坐著，一頁一頁地翻著書寫著字。但是我們心裏都清楚，彼此躁動的心跳在我們的腳下顫抖，我們都感覺得到。明天是20天的考前動員會。高考越來越近了。我們就像快掀起駭浪的湖麵，平靜隻是風暴來臨前的默哀。
我看著手中的複習資料，思緒卻還停留在山坡上的初吻，腦中也是波瀾不定。
“咚。。。。。。”
教室的門被撞開了，全班人的目光投向了那個撞開門的身影。
灰格子襯衫，灰色短褲，他鼻子上扛著的也是灰色鏡架的眼鏡，一時間，仿佛他眼中射出的眼神都是灰色的，而我們的教室也被上了色。
這個灰色少年憤憤地看著我們的教室，看著每一個人的樣子。像是搜索，像是記憶。
這時候，老班從他的身後走了出來。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新轉來的同學，叫林毅，大家以後多多照顧啊。”
他將林毅帶到了黑子身後的空位，便離開了教室了。
老班一走，教室便炸開了鍋，“怎麽會這時候轉進來？”“他好拽啊。”“不知道是什麽背景”一時間，各種議論像彈片劃在教室的上空，紛紛向林毅散去。這個灰色少年好像異常的淡定，趴在桌子上，淡淡然地看著書，完全沒有理會教室的躁動。
“別吵，繼續自習。”班長的嘶吼結束了戰役的喧囂。在高中的校園，你常常會聽見這樣的聲音。每個教室都會有那麽一個愛好嘶吼的“領導”，以暴製暴往往成為了最有效的方法。用自己的嗓門壓製班級的騷亂。
課間休息的時候，小米在窗外向我招手。她衝我笑了笑，我的烏雲散了，思緒也停轉了，所有的一切又回到原點。我還是那個我。
我拉著小米的手走向操場。
在操場的第二個路燈下，我轉向小米，剛開口。小米的唇就貼了上來。
“誰讓你下午欺負我，我要親回來。”
然後的然後，我就看見那個我熟悉的背影在跑道上飛奔。
我笑了笑，正打算一起跑。卻看見那個灰色少年在前麵的路燈下被一群人圍著。但在我看來卻像是他圍著那一群人，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冷漠，灰色的冷漠。
在這個校風頗為“原始”的學校，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經驗告訴我，林毅應該是被敲詐了。我走上前去，推開人群，對著其中一個我認識的人問道，“怎麽了？他招你們了？”
“沒有，不過新人要有新人的規矩，秦文，這事你別管了。”
那個灰色的眼神投向了我，那個灰色的麵容讓我覺得有些不自然。我麵無表情地離開了人群。在我轉身的時候，我聽見了拳頭呼嘯的聲音，像海風通過貝殼的聲響。
“草，還敢先動手。”
當我回頭的時候，林毅已經被人群擠壓。每個人的拳頭和腳都雨點般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表情還是那麽冷漠，灰色的單調，就好像這些都發生在一個與他無關的軀體上，他隻是一個旁觀者。我不知道為什麽，總之，我還是出手，我攔住了打得最凶的幾個人。護住了林毅，我和這人不熟，甚至談不上對他有好感。但是這個灰色少年的氣質卻讓我覺得熟悉，或許我似曾相見。
他們一群人看見我護著林毅，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我和他們還算熟悉，帶頭的那個搖了搖頭，帶著一群人離開了。
這時候小米跑了過來，看著我和林毅，不知所以地拉著我問東問西。
林毅沒有說話，看了我一眼，就離開了操場。
“這人好怪啊，你朋友麽？”
“不是，班裏新轉來的同學，話都沒說過，不熟。”
“哦，那我們回去吧。”
回教室的路上，小米說這說那，但是我卻一句也聽不進去。我在回想那個灰色冷漠的麵容和灰色單調的眼神，回想我是否曾今在某一個夜晚看見過。
到了教室，大家已經坐下自習了。我看著幹淨的課桌，看著燈光在課桌上留下的我的麵容，看著晃動的光影。我猛然間想起幾年前的下午，當父母第一次告訴我他們要離開要我獨立的時候。
那天，天氣很陰沉，灰蒙蒙的一片。我在訓練場連續的實戰，一輪又一輪，教練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瘋狂，隊友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這麽無賴，我一輪一輪地打，直到沒有再願意理我，直到偌大的道館隻剩下我一個人，不斷地踢著沙包，一腳一腳地踢在沙袋上。我像是用盡了歲月年華去踢碎未來的坎坷和憧憬。好的，壞的，都被一腳一腳地定格在沙袋晃動的瞬間。我記得那麵鏡子裏的我，也有著灰色單調的眼神，憤怒的汗水洗不淨我內心的難過與不安。灰色的影子孤獨地在燈光下徘徊。
林毅，原來若幹年前我也是一個林毅。也許是小米的出現才改變了我，也許是愛情的滋潤，我才變得有色彩，有斑斕。我該怎麽去幫助這個林毅，因為隻有我才懂的他灰色的背後有種一顆怎樣渴望五彩的心。
操場。
高三的學生滿滿地堆在操場上，主席台有一排座位，一排農夫山泉。
小時候，我們常常被教育道，老師是園丁，辛勤地澆灌我們這些小樹苗。
長大了，每每開會之時，我就回想這句話，為什麽園丁是一邊喝著水一邊看著樹苗被日曬風吹的。
20天大會的動員儀式和我想的一樣，毫無特色。領導的話也還是那樣冗長而沒有營養。你不得不佩服他們，那樣無趣的話題他們能用那麽蛋疼的文字講上很久很久而且麵帶笑容。我是聽不下去的，眼神早在小米班級上空盤旋。這種大會，還不如讓我和小米多恩愛一會。小米個子高，所以站在隊伍的最後，而我恰巧也站在最後，所以我們互相張望著。
突然操場開始**。
我和小米的眼神交流也被這些雜音打擾地毫無雅致。
“怎麽了，大頭？”我拍了拍前麵的人。
“副校長說，昨晚操場有人打架，影響很不好，被其他學校來交流的領導看見了，所以現在在查是誰，據說要處分。”
我一聽，突然就懵了，這tm也太巧了吧。
這時候，人群突然靜默了。林毅悠哉地走向了主席台，看了看主席台演講的副校長。
“昨晚是我。”
話筒的那端傳來一句淡定的話語。
校長沒有說話。看著林毅。這時候，年級主任拿起了話筒：
作為高三學生，你們應當已高考為一切行動的指標，在最後的20天裏，我希望你們一切的行為都要與高考有關，不要再想別的心思。不準，也不能。好了，今天的大會到此結束，散會，各班級，請有秩序退場。
這時候，人群開始散開，而我還站在原地看著主席台的林毅，突然間覺得主席台是灰色的，腳下的草也是灰色的。我奔跑著來到了主席台。
“校長，昨晚，我也參加了。”這個副校長是認識我的，畢竟是高三的分管校長，他疑惑地看著我和林毅，歎了口氣：
“唉，算了，你們回教室吧，日子不多了，你們看著辦吧。”
林毅轉身就走，悠悠地飄來一句話，“別逞英雄，我的事你不需要管。”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我突然有種落寞感，如果幾年前的我沒有遇見小米，我會不會一直沉淪在我灰色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牽動湖麵的波紋卻無法撼動內心強大的灰色氣流。
5.19天氣晴
倒計時已然是開始了。
清晨的天色和青春的脈搏一樣微弱。每個行人的情緒都似乎是悲情的。我們都在為這片土地上流失的青春而默哀。
林毅的出現讓我記憶被拉回了從前，好多好多的不開心都浮出水麵，好多好多的落寞都披在了身上。這段日子和小米的恩愛也少了，小米也在忙著複習高考，還有20天了，我們都在加油。
月光和日光的交接，這熟悉的畫麵，每天都會上演，像電視劇一般，我期盼的就是能有個好的結局。前方的路在視線的終點集成了一個點，那個點，天地連線。
“秦文。”
我回過神，看了看身後。原來是班上的一個女生，叫肖涵。頭發略長，從脖子的左側如同細水流淌開來。我對她的印象並不深刻，但是她的笑容卻很迷人，這點我是做不到不注意的。看過她笑容的人都是這個印象。
“你來的挺早的啊。”
“你也是啊。”
“嗯。”
這時的我顯然是尷尬了，我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我們的話題，但是這時候沉默又不大好。肖涵看了看我尷尬的模樣，撲哧地就笑了出來。
“都一年多同學了，你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大家是戰友嘛。”
“嗯，嗬嗬，我不大會說話，對了，你想考往哪個城市。”
“沒話找話講的吧，我想去北方。”
我尷尬地笑了笑，“北方？女生不是都喜歡去南方的麽，北方風沙大不適合女孩。”
“哈哈，我是去念書，上大學，又不是去戈壁灘沙漠，哪來的風沙席卷，南方，我覺得不適合我，有種笑了都會收費的感覺。北方人比較放得開，不拘束。”
“好吧。”
“你呢，想去南方，還是北方。”
“我，隨意吧。”我的情緒摩挲著我內心的那個理想，那個憧憬，但是我並不打算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孩，因為我的理想是屬於我的，當然現在，它也是屬於小米的。
當走到教室的時候，教室裏已經零零散散地坐了些人。黑子對我壞壞地一笑，讓我渾身不自在。
“你幹嘛？”我不重的一拳擊在他的胸口。
“你小子，可以啊，肖大美女親自陪上學。”說完還拉著我的膀子，捶著我的肱二。
“瞎說什麽呢，偶遇好吧。我跟她不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熟都是從不熟開始的麽，話說你跟你媳婦都那麽久了，不膩的啊，換換呢。”
“瞎說，膩你個頭啊。”我白了他一眼，就開始早讀了。想了想小米調皮的笑容，我的心緒就回到了我的心房。
下課的時候，我趴在桌上睡覺，卻感覺有人捏著我的臉。我抬頭，就看見，小米在窗外傻兮兮地笑著。我笑了笑，走出了教室。小米將一袋巧克力放在了我的手上，“多吃點呢，豬頭，營養不夠，考不好的。”
“對了，待會午飯我跟李珊吃呢，你自己解決吧，哈哈。”說完，小米就歡快地跑回了樓上。我突然明白了這袋巧克力的用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袋巧克力就是中午不見麵的安慰獎麽。我也沒多想，便走回了教室。
黑子一把從我手上搶走了巧克力，就撕了開口。
“你又幹嘛？”
“吃愛心，不對，是愛情。你那麽甜蜜，想想都飽了，物質上的罪惡還是我們來幫你消滅掉吧。”我沒多說，也就隨他們了。
這時候，肖涵正好來飲水機這兒打水，看了我一樣說，“那個女生是你女朋友吧。”
“嗯。”我尷尬地笑了笑。
“長的好可愛啊。”
“嗯，還行。”
其實哪是還行這麽簡單的敷衍，我心裏已經百花齊放，百鳥爭鳴了。哪個男生不希望別人誇讚自己女朋友漂亮可愛的。麵子是所有中國男人的共同追求。
中午放學。突然寂寞來襲。一個人吃午飯還的確是很少見的。自從和小米一起，以前和黑子大頭他們一起吃的習慣就變了，現在如何是好。我慢慢地向食堂走去。
到了食堂，看著人潮湧動，卻不知道買什麽菜，喝什麽飲料，不知道找怎麽樣的一個座位去坐著。也許是這片土地吸去了我的靈氣，在校園，我就像是一個軀殼。
“一個人？”
我轉身，那個招牌笑容，肖涵。
“是啊。”
“一起吃吧。”
“嗯。”我好像應該拒絕，但是我沒有，不知道為何。
我們倆買了飯菜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
“你女朋友呢？”
“哦，陪朋友吃飯去了。”
“哦，那你現在也在陪朋友吃飯啊。”
“嗯？”我看了看她，她的笑容還開著，像一朵不會衰老的花朵。
“怎麽了？不把我當朋友看麽。”
“那倒不是，沒事的，我。。。噎著了。”我也是腦殘了，這樣的借口都想的出來。
午飯時間。
肖涵和我聊了好多，聊著聊著，也覺得眼前的女生挺容易相處的。我也說了好多關於我和小米的事，她覺得好奇，我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說的。她也說了好多她的事和班裏女生的各種八卦。聊著聊著就到了午休的時間。
我們一起回了教室。好多人已經趴在課桌上睡著了。
我一向不午休的，趴著睡不著。而今天我才發現，原來肖涵也是不午休的，在那兒靜靜地做題目。
而我，靠著牆壁和小米發著信息。
信息：
我：“小孩，幹嘛呢。”
小米：“看帥哥。”
我：“哦”
小米：“哦你妹，你不準看美女。”
我：“哦，可是我看了，怎麽辦。”
小米：“自己撞死。”
。。。。。。良久
小米：“人呢。”
我：“醫院。”
小米：“啊？”
我：“沒撞死，破了”
小米：“切。”
我：“要不要下來約會呢，我在教室好無聊。”
小米：“約你妹啊，太熱了。”
我：“熱你妹啊，懶死了。”
小米：“我睡覺了，不理你。”
然後的然後就是似乎沒有盡頭的課堂，然後的然後，我期盼的晚飯時間。
小米嘻嘻哈哈地走到了我的麵前。
“怎麽樣，午飯沒有我，吃不下吧。”
“是是是。晚飯去哪吃。”
“隨便了。”
晚飯之後，我們又回去自習。高中生的生活很充實，也很單調，每天重複著同樣的步驟，不過大人們又何嚐不是呢，也許每個人都一樣，我們的劇本或許不一樣，但是每一頁的內容卻千篇一律。
5.20天氣晴
當我走進教室的時候，空氣是稀薄的，而且有些嗆。這是一種感覺。感覺好像大家的眼神都在刺著我。氣氛異常不對勁。
黑子一臉蛋疼的表情。
“大牙，你出事了誒，你是不是跟肖涵瞎搞。”
“瞎說什麽呢。沒有的事。”
“班裏的人都在傳啊，說你玩外遇，肖涵是第三者。”
“艸，我是那種人麽。”
“我艸，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但是流言都散開了。”
我看著那一堆堆聚在一起的小組織，看著他們麵露的幸災樂禍之色。突然有些傷感。是怎樣的力量，讓我們這一群天之驕子，風華正茂的少年變成了這樣。用別人的八卦來消磨自己內心的壓力，這樣的病態思想是如何蔓延的。
我沒有多做理會。繼續了晨讀。
課間的時候，我課堂開小差，筆記不全，於是隻能像女生借筆記。（男生的筆記，你們懂得。）我隨便找了一個女生，結果她麵帶笑意：“向肖涵借啊。”
“對啊對啊”
“你們不是很熟麽”
“是啊，還一起吃飯”
“聊的可開心了。”
“。。。。。。”
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我實在沒有興趣糾纏下去。沒有理會，我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沒多久，肖涵走了過來，把筆記本遞給了我。
我翻開，裏麵夾著一張紙，“沒事的，我們的關係，我們清楚，他們愛八卦，傳傳就不傳了，隻要我們行得端坐得正，沒什麽好不開心的。”
我記著筆記，也沒有多想。這時候，不知道誰說了句：“還是老婆好啊，沒有筆記，親自遞了過去。”
“啪。。。”我將本子重重地砸在課桌上，“誰說的！”
教室突然安靜了，呼吸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你凶什麽凶？”這時候，一個女生站了起來，蠻橫地看著我。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麵對一個女生，我該如何去教訓她？這時候，林毅突然站了起來。他走到那個女生麵前，“啪。”一個響亮的耳光在教室裏響起。一時間，我們都傻眼了，我和肖涵突然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對。
“你打我？”那個女生支支吾吾地哭了起來。
“你，該打。”林毅很淡定地走回了座位。
那個女生哭哭啼啼地跑出了教室，過來不久，老班走了進來。
“林毅，秦文，肖涵，給我出來一下。”
我們三個被帶進了辦公室。那個哭哭啼啼的女生還在一邊擦抹著淚水，仿佛竇娥是她姐姐一樣。
“你們怎麽回事，都要高考了，還給我鬧事。”
“她該打。”林毅冷冷地說了句。
“林毅，不管怎麽說，別人是女孩子，你怎麽能打她呢。
“我不管她是男是女，是公是母，犯了錯就要受罰。”
我跟肖涵都被林毅的話嚇到了，這孩子犯罪片看多了吧。老班氣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把教本扔在了地上，你們三個給我去走廊站著，今天不準上課。
“嗯，我做錯了，應該受罰，他們兩個沒有，他們沒錯。”
林毅的口氣完全就是在發號施令，老班被氣笑了。
“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置。”
“我去站著，他們兩個回教室上課。”
“好，你能，你給我去站著。你也回去吧，別哭了，好好聽課。秦文，肖涵，留下。”
那個女生和林毅都離開了辦公室。這時候的辦公室隻有我和肖涵兩個人。
“秦文，你還真是個火種啊，一碰就著。你說我教了你之後，你給我惹了多少事。”
“老師。以前或許我還有錯，但是這一次我頂著良心告訴你，我一點兒沒錯。”
“老師，林毅沒說謊，我們兩個的確沒什麽，是他們無聊，瞎傳八卦。”
“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實在沒有什麽話好說了，你們去叫上林毅，回去聽課吧。”
看著老班落寞的神情，我突然有些難過。我是不是太年輕了。
我們走到走廊口。
“林毅，回去吧。老師讓你回去上課。”
“不用了，我做錯事，應該受罰。你們回去吧。秦文，我打她不是因為幫你，你別多想。”
我也被眼前這個灰色少年給氣笑了。於是，我跟肖涵回了教室。
教室的氣氛很不對。一整天下來，每個人的麵孔都帶著點古怪的色彩。晚自習的時候，林毅回了教室，我和肖涵相視而望，覺得彼此的臉上都萌生了一種罪惡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與我們無關，但是林毅的受罰卻像是我們一手造成的。林毅的表情還是那麽淡定，在自己的位子上做著習題。我抬頭，看著整個班級默默然地神情和似乎淋雨的氣氛。突然間萌生了一個衝動。
我站了起來，走到講台。
大家被我突然的行為嚇到了。紛紛抬頭看著我。而這時我也看見老班在窗戶外看著我。他沒有進來，等待著事情的發展。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大家。由於我，而浪費了大家一天的時間，所以現在我想鬥膽再浪費大家一點時間。
今天發生的一切，其實我們都沒有錯。我們的本意都不壞。你們中的一些人傳著我和肖涵的八卦，其實我可以很明確地在全班麵前說，我們真的沒有什麽。昨天我是和她一起吃了午飯，聊地很開心，我承認我的確跟肖涵很投緣。但是這又說明什麽呢。你們捫心自問，在你們的生活中，你們會遇見多少個異性，遇見多少個投緣的人，或許你們相愛了。但是我想問你們，那麽多的投緣中，不是隻有一個是相愛的麽。
在我們這個年紀，戀愛初體驗的年紀，愛情於我們而言是禁忌，是不成熟。友情卻是我們最應該去推崇的。大人們常說異性之間沒有友誼。可是在我們這個年紀，我覺得可以有。而且我們彼此之間就是。我們是什麽？是同學，是朋友，是戰友。擺在我們麵前的還有高考，壓在我們身上的是高考。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樣，我們都被壓地幾乎喘不過氣來，我們的浮躁可以理解。
我想每當大家在被家長教育要平常心對待高考的時候，你們都會有一絲絲的抱怨。在我看來，我很不喜歡大人們說這樣的話。平常心？你來平常一個給我看看。高考有多重要，不是我們這些學生去規定的。是你們大人規定的。你們不斷地加重不斷地堵的我們透不過氣，卻還在一旁輕飄飄地讓我們平常心地去對待。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所以今天的一起，我想大家就當作是我們的班級話劇。現在結束了。謝幕了。明天，我們依舊還是戰友，高考我們還要繼續。我想我們都會順利地度過這場戰役。完成肩膀上大人們附加的重量和任務。未來是我們的，道路卻是大人們鋪的。而我們不得不走。等到我們長大了千萬別給自己的後代鋪下這樣的道路嗬。
對不起大家，希望你們能原諒。”
我回到座位，情緒沒有波瀾，就像一個滿腹怨言的老人對著大街吐露心聲。
放學後，老班走了進來，在黑板上寫下了兩個字，“加油”。
老路。我拉著小米的手，唱著許嵩的歌。小米的心情不錯，我的心情也隨之開朗起來。
前方就是小米的家了。我突然停住，從身後環抱著小米。在耳邊輕輕地說：
“小米，我喜歡你。”
“嗯，可惜我不喜歡你。小妞，大爺讓你傷心。”小米回頭壞壞地笑著
而我，卻趁機貼住了她的嘴。軟軟地，甜甜的。
回家的路還是那麽長，回家的月光還是那麽亮。明天的明天會是個什麽樣，不去想，不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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