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公司已與帝唐裝飾分公司簽訂了友好的合作協議,為了慶祝這一幸事,今晚在‘百盛天地’設宴,雙方人員都會到場,屆時互相認識交流一下。大家四點半在公司大廳集合,誰都不許早退。”

馮增輝話還沒說完,人群中就爆發了熱烈的歡呼聲,帝唐名聲在外,能與這樣強勢的公司合作,怎能不興奮?而且,能與那位據說舉國上下最年輕有為的企業家同桌吃飯,怎能不激動?

“那帝唐的老總,以前隻能在電視裏瞻望,沒想到居然可以這麽零距離地見到本人,我不是在做夢吧。”甲女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他本人比電視上更完美啊,那身材,那氣質,天呐。聽說他目前還單著身呢,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乙女眼冒桃心狀,嗬嗬笑著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之中。

“大白天的,別說夢話啊。”丙女拍了拍乙女的肩膀鄙視道,“人家條件那麽好,什麽國色天香沒見過,哪會看上我們這些庸脂俗粉啊,依我看,公司裏就隻有蘇言也許能讓他動動惻隱之心了。”

眾人齊齊望向被提到的那個女子,卻見她並沒有融入她們的氛圍中來,而是一個人皺著眉有些煩惱的樣子。

“蘇言,你怎麽不說話,你一點都不覺得高興嗎?”

“啊?”蘇言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什麽。

紀嵐走到她麵前,歪著頭看她,一會後才出聲總結到:“你不大正常啊。”

“……額,那什麽,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不正常嘛,這是正常的。”

又瞎扯了幾句後,大家就都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電腦呈現出待機狀態,蘇言托著腮,認真思索著馮增輝的話。如果去赴宴,那不就意味著會見到唐逸嗎?不,她不要見到他,或者說害怕,更怕的是會見到他和那個夏歐一起出現。

想到這裏,她就起身往三樓的董事長辦公室而去。

“進來。”

敲門得到應允後,蘇言就推開門腆著笑走到了馮增輝的辦公桌前,“馮總,今晚那飯局我怕是去不了了,一會我還有事。”

“什麽事?”馮增輝擱下手中的筆,抬起頭靜待她的回答。

“我有一個好姐妹過生日,早就答應了去陪她的。”

“推了吧,生日明年照樣能過,公司的這頓會麵飯隻有一次,不能不吃啊。”

這樣也行?蘇言不服氣地繼續胡謅:“可我還得去看望一個車禍住院的朋友,他到現在都沒醒,我很著急。”

“你又不是醫生,去了也沒用,等他醒了再去吧。”

“哎呀,我突然肚子好痛,這已經第四次了,肯定是中午吃壞了東西,到時可不能去丟人現眼啊,哎呦……”

“忍著。”馮增輝橫眉打斷了她的捧腹哀嚎,“別給我找借口,你當我三歲小孩聽不出你在耍我呐。我再強調一遍,今晚所有人都必須去,一個都不能少,否則,大家的年底獎金全部取消。”

蘇言頓時啞口無言了,這招夠狠的,以全公司人員的利益為籌碼。她就算再不想去,也不能害了大家呀。

“怎麽樣,肚子還痛嗎?”

“嘿嘿,不痛了。”

“那就好。”馮增輝滿意地點點頭,其實倒也不是他非要強製員工出席,隻是唐逸這樣要求,‘一個都不能少’——這便是他的原話,他隻能照辦。“沒事的話可以出去了。”

“哦。”蘇言悻悻地退出他的辦公室,關上門的同時不忘對那個埋下的腦袋做個鬼臉。果然呐,薑還是老的辣。

到達‘百盛天地’的時候正好五點,這次是帝唐做東,包廂早就訂好了,裏麵是一個能容納四十人的大圓桌。

來的路上,蘇言就一直在想一會兒麵對唐逸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波瀾不驚?主動問好?還是視若無睹?但她顯然想多了,因為到達包廂的時候她發現唐逸並不在裏麵,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有些年長的男子,看上去十分斯文,並且那群帝唐的人中她一個都不認識,估計也沒人會認得她。

“不好意思,我們唐總臨時有事,可能會晚些過來。”

雙方互相認識了一下,除了幾個重要人物特別介紹了以外,其他都一帶而過,隻是禮貌性地打個招呼,隨後大家就都入座了。

氣氛有些低沉,直到唐逸的到來,場麵才一下子生動了起來,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

“介紹一下你們的員工吧,也許以後我會有需要他們幫忙的地方。”

聽著他的話,蘇言的心漏跳一拍,從他進門到現在,她一直都在偷偷望他,可他的目光從來都沒有往她這邊投來過。那麽優雅的姿態,那麽圓滑的交流,那麽雲淡風輕的神情,有些模糊了記憶裏的那個他。但幸好,他的身邊並沒有帶任何女子。

馮增輝依次為唐逸介紹著他的兵們,後者便一一與他們握手,明明討厭這種虛偽的交際,他卻逼著自己伸出手去,明明不屑女人們的那種受寵若驚的目光,他卻逼著自己去微笑。

“這是蘇言,我們公司最年輕的造價師。”

終於到了她的麵前,唐逸站住腳,迎上她閃躲不定的眼睛。也許,他這般虛以,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將手伸出,雙目微眯,等待著她的回應。

愣了三秒,就在大家不解著她為何遲遲沒有動作時,蘇言扯開嘴角,回以相同的淡淡一笑,同時將自己的右手搭上那隻曾經握住過無數次的手。這一次不覺溫暖,隻有滿心彷徨。

手一下被反握住,輕柔的力道施加在上,連同心也仿佛被一隻手抓著,令她有片刻的窒息。

但其實,他的這一個握手和其他人的並沒有兩樣,她不是特殊的,就連表情和停留的時間也沒有半點反常。她以為,他至少會有些情緒波動,或者多看她幾眼,或者抓著她的手不放。原來從始至終,都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這樣也好,她本就不該希望他對自己還有留戀,他們之間早就回不到當初了。

終於介紹完瑪爾斯的最後一個人,蘇言悄悄深吸了口氣,她站得腳都酸了,這會總算可以坐下,服務員也開始上菜。

說實話,她並不喜歡這樣的飯局,有領導在,總覺得很不自在,喝酒也放不開。再說,他們這些員工完全隻是陪襯,來不來根本無所謂,飯桌上隻有雙方的負責人在那熱烈談論,其他人好不容易才能插進去一句話,而且說出來了也基本會被忽視。

公司的好多女同事都見縫插針地想要和唐逸說上話,一個個興奮地朝他敬酒。蘇言發現,唐逸很多時候都沒空搭理那些找話的,但酒從來不會拒絕,紅色的**一杯接一杯地下肚,如飲白開水一般。他的酒量很好,她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但是酒過半巡後,她突然覺得唐逸有些不對勁,頻頻皺眉不說,左手似乎總在有意無意地按著小腹。已經醉了嗎?不可能啊,全場都倒他也會是最清醒的那一個,他喝了多少她都看在眼裏,這點酒根本不足以撼動他分毫。

他在強顏歡笑,或許別人沒看出,但蘇言一眼就發現了。她正猶疑間,就見他起身離開了座位,麵色平和,神態自若。不經大腦思考,他前腳剛出包廂,她後腳就跟了出去,不得不承認,她很擔心他。

剛拐過一個拐角,蘇言就見唐逸進了男廁所,她輕聲靠近,聽到裏麵傳出一陣慘烈的嘔吐聲,似是要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一樣,她聽著都覺得痛苦。好一會過後,嘔吐聲停止,接著傳來水龍頭嘩嘩流水的聲音,應是他在漱口。

真的就這麽醉了?這酒量退步得也太快了吧。來不及細想,她得盡快離開這裏,要不然他出來發現她跟著,她該怎麽解釋啊?

水流聲頓止,門一下被打開,將她還沒來得及轉回去的身形定格在那一瞬間。

視線相接,蘇言停在原地,看著對麵的男子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直到跟前。她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已經蓋過了他慣有的薄荷清香,氣息噴薄在臉上,是炙熱的。這樣的近距離令她不由得倒退一步,目光移過他明顯虛弱的臉龐,望著地麵說:“你沒事吧?”

“你會在意嗎?”唐逸小心翼翼地反問著,他沒有想到她會追來,她一定時刻注意著他的言行,所以發現了他的異常,是不是真的如他所問,她還在乎他?如果是這樣,那麽,他便放下心中所有的不甘與憤恨,他什麽都不要管什麽都不要問了,隻要她承認,隻要她願意,他便重新擁她入懷。

可是蘇言沒有抬頭,更沒有發現此刻他的眼裏閃爍著的期冀光芒。而他的那句話語,她硬是聽成了諷刺,他在諷刺她的絕情與冷漠。是她錯了,從她離開他的那刻起,她就應該意識到,自己再沒有資格去關心他了。

狠下心,再次揚起的目光裏沒有絲毫動容,她言不由衷地回答道:“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