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原以為她和陸遙經常同出同進,這群八卦的同事應該一早就會發現,沒想到卻是隔了這麽久才被他們大驚小怪地揭露。
不過這大驚小怪的對象裏,顯然不包括紀嵐。作為蘇言在C市的頭號閨蜜,這件事她當然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所以此刻她很不屑地說到:“你們消息也太落後了吧,情敵什麽的,我不僅早就見過,還跟他一起吃過飯了呢。”
於是大夥兒轉移目標,都圍著紀嵐問東問西。這場鬧騰的閑扯終是至於蘇言的一句:“馮總的車過來了。”
立刻,一群人作鳥獸散去。大家還是挺忌憚這位老總的,雖然他表麵看上去笑眯眯很友善,但總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這大概就是上司與下屬之間固有的階級差異心理吧。
那天下班的時候,蘇言沒有想到,陸遙居然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公司門口。
“原來就是他呀。”圍觀的同事們恍然大悟,隨後對著早上發布那一消息的也就是新來的小美女解釋道:“小雲你有所不知,那個人叫陸遙,可是追你蘇言姐追了好長時間了。不過他們倆原來已經在一起了,這倒確實是個新聞。”
蘇言在他們高調的起哄聲中跟著陸遙離去,車上,她很不高興地說:“不是說好不準來公司找我的嗎?”
“可是我想你了,非常非常想見你。”
他說得那麽真摯,而她也沒有心情跟他計較,所以就由他去了。
這一天的陸遙表現得有些反常,不停地跟她說話,帶她去各個場所遊玩,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壓馬路,很晚才回到家。蘇言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今天是唐逸的生日,他是要讓她沒有時間來想唐逸吧。她盡量配合了,可是一個人寂寞的夜晚,思念就如決堤的洪水,排山倒海般湧來。
一年裏隻這麽一天,允許自己那麽肆虐地想他。想他過得怎麽樣,會是誰陪著他過生日,有沒有那麽一點點的想她、或者恨她。
當初離開S市一個月左右,她跟蘇聆月通電話,對方告訴她說:“你走後,那個孩子有來找過我,那時候他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哭著喊著要我告訴他你在哪兒。那麽驕傲出色的一個孩子,何曾這樣歇斯底裏地失控無助過,我聽得心都快碎了。”
電話這頭,蘇言也早已哭得泣不成聲,她知道那樣的心痛,那段日子,她也如同活在地獄一般,夜不能寐、食之無味,睜眼閉眼都是唐逸。
那個人對自己,當初有多愛,現在就該有多恨了吧。
反正睡不著,蘇言幹脆打開了電視,調到一個台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因為太想他了,以至於看見了他的幻象,可那畫麵那麽生動,那笑容與記憶裏重合,幾乎刺痛了她的眼。
麵前的液晶屏幕裏,一群記者正在采訪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她確定那不是幻覺——正是唐逸。
三年來第一次,看到那麽真實的他,雖然觸手不及,但是足以慰藉那無處宣泄的思念。看來沒有自己在他身邊,他依然過得很好,那麽高貴那麽優雅,舉手投足間,更散發著屬於男人的成熟魅力。
隻是,看著那張不斷對鏡頭微笑的臉龐,蘇言總覺得他似乎在壓抑著什麽。那樣明媚的笑容,她卻看出虛假的成分。
“唐先生,今天是帝唐裝飾分公司成立兩周年的紀念日,聽說還是您的生日,這樣雙喜臨門的日子,這麽豪華的盛會,不知是哪位名媛有幸能夠陪您一起慶祝啊?”
聽到這個問題時,蘇言的心猛地揪緊了一下,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回答。還記得她曾許諾過他,以後的每個生日,她都會陪著他一起過。此刻,感受不到他的溫暖,隻有這冷冰冰的畫麵可供緬懷。
屏幕裏的鏡頭突然轉換,焦點聚集在一個款款走來的女子身上。
蘇言一眨不眨地望著她,那是一個氣質卓爾的卷發女子,精致的臉蛋上粉黛薄施,在現場的燈光照射下更顯得超凡脫俗。她在唐逸的身邊站定,然後,就那樣環上了他的手臂,迎上那隨即而來的目光,與他相視一笑。
那兩人站在一起,如此登對,如此和諧。閃光燈不停地閃爍,鏡頭下,唐逸更是親昵地摟過她的肩。
“果然夏小姐就是今晚的女主角啊。”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下麵媒體的議論聲此起彼伏,對此,唐逸均是微笑著默認。
屏幕內外,兩個女人對比鮮明,一個榮光滿麵春風得意,一個心緒萬千形影相綽。
蘇言的目光始終不離那兩人,原來沒有她,唐逸真的是可以重新獲得幸福的。唐繼堯說的沒錯,這世上沒有原地守候的愛情,隻有善變的心。原本就是希望沒有自己,他依然可以快樂,如今真的見證了那樣一幕,她卻不知該慶幸還是憂傷?
心裏很不舒服,這是那麽強烈的情緒,強烈到不容她的忽視。原來,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豁達。
兀自煩悶中,畫麵已經切換成了其他,那眷念的身影消失不見。蘇言拿起遙控器,屏幕瞬時黑暗下來,室內恢複靜寂,掀起被子蒙住頭,她想睡覺了,可她明白,今夜肯定又將是個難眠夜。
而心裏所想的那個人,現在一定還在某個地方和某些人盡情狂歡著呢吧。
遠在S市的唐逸,心裏沒來由地咯噔了一下,隱隱的疼痛隨即傳來。
“逸,你怎麽了?”旁邊的夏歐看出他的異樣,立刻抓著他的胳膊關心地詢問,卻又馬上像是抓到了燙手的山芋一般放開。
看著她一臉歉然的模樣,唐逸也就沒說什麽了。事實上,在媒體鏡頭以外的地方,他不允許任何女人碰他,更不會同她們有任何親昵的舉止。這話早已強調過太多遍,也因此被父親唐繼堯說道了太多遍。
“我沒事。”隻是一陣悸痛,一會兒就好了。他也不知道心口為什麽總會時不時地痛上一痛,他想,也許與蘇言的離開有關。
這是一個頂級的宴客場所,這是一場盛大的酒會,精心策劃了那麽多天,隻為慶祝帝唐裝飾分公司成立兩周年。
當初,陸遙暗中幫了帝唐一把,使得張洪波的陰謀徹底瓦解,蕭氏的氣焰隨後也被削平。不僅如此,帝唐更是吞並了在那場陰謀裏有份的不入流公司,多是些搞裝修的,於是唐逸便提案成立了裝飾分公司,憑著齊全的硬件設施與一流的人才資源,很快就成為同行業中的佼佼者。
對此,業界給予了超高的評價,但凡帝唐想做的,就一定會完成到最好。
布置華麗的廳堂裏,流瀉著柔暢的交響樂,滿堂的賓客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觥籌交錯間,一番客套拉近距離,為以後可能有的合作奠定基礎。
唐逸不知道今夜喝了多少酒,本來他就是整場的主角,看著一個個笑逐顏開來與他敬酒的人,他表麵歡喜回應,心裏卻並不高興。
他早就忘了該如何發自內心地去笑了,在他的定義裏,笑容,從此隻是一個表情,無關心情。
“你,還在想她嗎?”夏歐看見了他眼裏的落寞,直言著他從不許別人提起的名字。
唐逸轉過臉,麵上很是不悅。他十分討厭別人窺探他的心事,就算說中了又如何,不過這大概也就是她的特別之處了吧。“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答應我們父母聯姻的提議嗎?”
“因為,在那麽多想攀附你的名媛中,我和她長得最像麽?”
聽到這樣的回答,唐逸忍不住嗤笑了一記,“你想太多了,你們一點也不像,無論長相還是性格。”
“那是為什麽?”
“算了,我想一個人呆著,你去幫我好好招待客人吧。”
夏歐無奈離去,在這場宴會裏,她是女主人的身份,不久的將來,她也會成為唐逸永遠的女主角。可是她知道,他的心裏還有著另一個女人,這也是她並不急著嫁給他的原因,她要等,等她成為他心中的唯一。
放下手中的酒杯,唐逸慢步走到了落地窗前,純淨的玻璃透出外麵漆黑的夜色,透出那一片祥和。他害怕孤單,可越是喧鬧的場所,他就越覺得孤單,正如此刻。
他的生日,自從蘇言走後,已沒有了任何意義。
三年前她不辭而別,留下了所有他送給她的東西,更留下了一紙離婚協議,從此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任他如何尋找都沒有她的下落。電話成了空號,任何與她相熟的人都不知或者不肯說出她的去向,她的消息他一概無從得知。
好長一段時間裏,他幾度崩潰,瘋了似的想要見到她。沒有人能明白那種渴望,渴望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而現實卻極盡殘忍。
她是不會回來了,他終於承認了這一點。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時間終於將那份執著抹殺殆盡,愛意漸藏,恨意隨之增長。
他要找到她,這個念頭從沒有停止過,隻是目的早已不複當初。
手掌不自覺地握緊,指甲嵌進了肉裏,清晰的疼痛感傳來,唐逸這才鬆開了手。口袋裏的手機正是這個時候響起,拿出來一看,儼然是淩風的越洋電話。
以為又是不經意想起時的閑扯幾句,卻在聽到那個如魔咒一般的名字時徹底愣住。
“你說什麽?你知道她在哪?!”心跳驟然加速,唐逸幾乎聽到了自己的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