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遙出現在麵前時,蘇言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那時她正買了蘇聆月愛吃的蜜餞回醫院,就在大門口,她遇上了那個倚著門廳前大圓柱的男子。他總愛倚著什麽,這是認識他以來都沒有改變的習慣。

蘇言靠近他,問到:“你怎麽確定在這兒能等到我?”其實她想表達的意思是,既然來了,為什麽不上去看看蘇聆月,她好歹也算是他的媽媽,一直都那麽關心他的人。

猜到了她在想什麽,陸遙扯笑道:“我上去過了,是蘇姨說你下來買東西,我才站在這兒等你的。”

“好吧,那要不要再上去坐會?”

“不,我隻想和你單獨談談。”

兩人在旁邊的長椅裏坐下,由於是黃昏,夕陽的餘輝灑在兩人的身上,暈染出淡淡的柔光,繾惓無比。要不是兩人的神情太過堅硬,舉止也不夠親昵,旁人看到定會以為那是一對小情侶在談情說愛呢。不過這兒挺僻靜的,難得才有一兩個人路過。

沉默了一會兒後,蘇言率先開口:“你都知道了?”她相信他來找他定是與身世有關,隻是沒想到他會知道得這麽快,不是並沒有傳揚出去麽?

“是,隻要是關於你的事情,我想我都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你監視我?!”

聞言,陸遙冷笑一聲不作辯解,“你覺得是那就是吧。”事實上,他真的很討厭她這樣總是往壞的方麵忖度他的內心,她已經將他徹底否定了吧。曾幾何時,她也那麽信任與包容過他的。想到那個曾經,他的銳眼微眯,發出近乎殘忍的光芒。“蘇言,你跟我說實話,當初和我分手其實是因為猜到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弟,並不是你移情別戀,對嗎?”

“是的。”事到如今她也不用再否認,看到他想要開口說什麽,她搶話道:“你不要因此覺得不公平,這隻能說明我們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你覺得你和唐逸就有緣有分了?”陸遙冷哼一記,“對了,唐逸知道你的身世了嗎?”

“還不知道。”他最近應該特別忙,得知蘇聆月住院後也才來過兩次,而且都是來去匆匆,她要告訴他這件事都沒找到機會開口。她想還是等他閑下來後再告訴他吧,這事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也對,他大概沒有心思來管你了。”

蘇言一聽,不安地皺起眉頭,“什麽意思?”這幾天一直照顧著蘇聆月,公司裏的事情她都不怎麽清楚,難道又出什麽大事了?

“你也許不知道,唐逸本來策劃了一個完美的方案吞並蕭氏以及在樓梯墜人事件之後對帝唐趁機打壓的公司,但是帝唐有內鬼,他把這份企劃案轉手賣給了蕭氏,現在蕭氏正聯合其他公司討伐帝唐。不僅如此,蕭氏還掌握了帝唐不少的經濟信息,帝唐的股市再次連連敗退。我還可以告訴你的是,蕭氏已經打入了帝唐內部,再不揪出那個內鬼,帝唐也許就要毀在他的手上了。”

“你知道他是誰?”

“知道,但我不會告訴你,我代表的立場是蕭氏,又怎能出賣同夥?”

聽了他的那番話後,蘇言的心裏滿是擔憂,看來她得回趟公司看看。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右手突然被抓住,仿佛觸電一般渾身一個激靈,她立刻想要抽回手,卻發現對方抓的是那麽緊那麽牢,她不禁怒叱:“放開我!”

陸遙置若罔聞,隻是更緊地纏握住她的手,挑了挑眉,綻放詭異的一笑。然後,握著她的那隻手突然用力回收,她的身子順勢倚向他懷裏。再然後,空著的一手繞上她的後腰,不由分說地,他的唇就貼上了那柔軟的唇瓣。

他想這樣做,已經很久很久了。那麽熟悉的、久違的、美妙的、怦然心動的感覺,這世上,隻有懷裏的女子可以給他了。

蘇言措不及防,卻又因這突來的曾經熟悉無比的懷抱而有所迷離,待反應過來時,他的舌頭正輾轉廝磨著想要撬開她的貝齒。沒有任何遲疑的,牙齒張開,狠狠朝著目標而去。

“啊,你又咬我!”陸遙尖叫一聲,被迫鬆開了她的身子,心裏頓覺一片失落。然而嘴唇上的疼痛還沒緩過來,臉頰就又被硬生生挨了一巴掌,那聲音清脆而響亮。

蘇言抹了抹嘴唇,同時瞪了他一眼,隨即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蘇言,你會回到我身邊的,一定會!”陸遙齜著牙在她身後說:“還有,提醒你一聲,要是唐繼堯不再接納你媽,你就告訴他她會住我那兒,不會麻煩他。”

“你到底什麽意思?”

看著她疑惑地轉過身來,陸遙隻是淡淡開口:“也許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蘇言半信半疑地回了病房,不成想他竟一語成讖,事情就發生在蘇聆月準備出院的隔天晚上。

那時病房裏隻有她們母女兩,房門被叩響,唐繼堯推門而入。

蘇言本以為他是來看望蘇聆月的,畢竟也算是親家,隻是沒想到互相打過招呼後,他就說出了一句令自己震驚的話,她聽見他這樣說:“言言啊,最近在忙著準備你和唐逸的婚事,所以家裏搞得有些亂,本來是要接你媽到我家去的,可我怕招待不周,要不我幫著找個酒店住下吧?”

那麽疏離的話語,那麽明顯的拒絕之意,蘇言心裏覺得發涼,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尷尬,她逞強道:“哦,我正打算跟你們說呢,我弟弟來過醫院,他會接我媽住到他那去的。”

“那就好。”唐繼堯笑笑,轉頭對蘇聆月說:“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蘇言突然感覺很是心慌,仿佛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蘇聆月出院的時候是陸遙來接的,看得出他的心情格外好,開車都恨不得飛起來一樣。而他越是這樣,蘇言就越覺得不安。

陸遙的屋子很大,且打掃得十分幹淨,其實是出發之前特地打掃了一遍的。將蘇聆月安頓好後,蘇言急著要離去,他便送她到門口。

“謝謝你收留小媽。”

“我還願意收留你,我更想你能陪我住在這裏。”

聽多了這種話,蘇言已經都不想跟他計較了,就當做沒聽見。“我走了。”她要趕緊去找唐逸,除了身世之外,她還要問問他知不知道他父親不願蘇聆月住進家裏的事情,而公司又究竟亂到了什麽地步,使他連關心她的時間都幾乎沒有了。

剛踏上出租車,她就接到了唐繼堯的電話,約她在某個會所見麵。蘇言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天——今後所有痛苦的開端,所有思念的起源。那一天,離婚禮隻剩下一個多星期。

到達對方報出的地點後,蘇言直接上樓找唐繼堯,那會他正眯著眼躺在躺椅裏休息。房間裏空空蕩蕩,每走一步都能聽到細微的回響。走到他跟前剛好落定的時候,唐繼堯就睜開了雙眼。

“爸,你有事對我說嗎?”這句話其實是白問的,沒事又叫她過來幹嘛。

“蘇言,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是我唐家與你蘇家之間真實的故事。”唐繼堯讓她在一旁坐下,隨後又眯起了眼,平靜道:“許多許多年前,黑道勢力盛行,本為世交的唐家與蘇家也被卷入其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幫派鬥爭中,兩家聯手不斷擴大勢力,終於站在了權力的巔峰。當利益達到至高點,私欲就出現了。在黑道上,兩家的地位雖是平起平坐,但蘇家明顯是低唐家一等的,於是,背叛就來了……”

蘇言認真聽他講著,從蘇家的背叛到後來的廝殺,中間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仇恨得不到化解,越積越深。突然想起曾經在公司搜索到的那則新聞,關於唐逸的爺爺唐文龍的,那上麵講的就是他與蘇家的恩怨。

“你知道我講了這麽多是想要你做什麽嗎?”

蘇言舒了口氣,淡淡道:“離開唐逸嗎?”這一點他話裏透露得已經很明顯不是麽?

“你很聰明。”唐繼堯讚同到,她真的是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女子,要他親口說出那句話,他都有些不忍心。

“不,我不會離開他的。”

“你沒得選擇,從蘇家與唐家反目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永世為仇,我們唐家是絕不會與蘇家結為姻親的。”

“可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不就一個證嘛,你們還沒辦酒,按風俗上來講還不能算的。再說你們領證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再去領個離婚證就當這事從沒發生過就好了。”

“沒發生過?那感情呢,是想收回就可以收回的嗎?你問過唐逸嗎?你這樣做就不怕會傷害到他嗎?”

“也許他會痛苦一陣子,但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忘了你重新開始另一段戀情,我唐繼堯的兒子是不會栽死在一個女人手裏的。”

聽聞蘇言想笑,於是她便笑了出來。這個男人明明也很懂情,他對安落那麽疼愛,她真不相信這一番話竟是出自他口。“離婚?嗬,唐逸是不會同意的。”

“你同意就行了。”唐繼堯早已從躺椅裏坐起,他的麵色同樣凝重著,他希望她能夠理解他,“蘇言,對不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拆散你們,可是唐家的祖訓擺在那兒,我不能違背。你們還年輕,我絕不相信什麽離開對方就活不下去的話語,世上沒有這樣的愛情,所以,你們一定還可以找到各自的幸福的。”

“是嗎?”蘇言低聲反問著,陷入了沉思,隨後突然堅定地望向對麵的人,孤注一擲道:“我們打一個賭怎麽樣?如果我輸了,如你所願,我會徹底消失在唐逸的生活裏;如果我贏了,請你不要逼我們分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