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醒來的時候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就像丟了什麽東西,隨後她才想起,是了,孩子沒了,她的第一個寶寶,已經離她而去了。

她發現自己在一間充滿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空間很大,設備齊全,卻隻有她一個病人。她的手上正打著點滴,而床邊站著一排麵色凝重的人。

從她這邊看過去,分別是唐逸、安落、唐繼堯、蘇亦莫,還有蘇又航。他們都因她的轉醒而有所動作,或言語,或探身。

“姐姐。”蘇亦莫看到她睜眼的那刻就激動地想要上前,那一聲叫喚不似平日的歡欣動聽,而是甕甕的帶著歉意的沙啞之音。

唐逸向他瞪去一個憤恨的目光,阻住了他欲要過來的步伐。之前對他純粹隻是不喜,現在是完全厭惡了。要不是因為他不好好走路,蘇言怎麽會跌倒,他的孩子怎麽會就這樣消失!

蘇言望著蘇亦莫,想扯開嘴角對他笑笑安慰他自己沒事的,可是那抹笑容怎麽都無法綻開。麵前的人每個的臉上都布滿了悲傷,而她的悲傷決不亞於任何一個人。

那個孩子,自從知道了他的存在以後,她每天都如此欣喜,每天都會有意無意地撫著肚子,感受著他的成長,期待著他的降臨。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留下來照顧言言就行。”唐逸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角,為了等她醒來,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臉色突變,他扭過頭對站在最邊上的兄弟兩說:“還有你們,也可以走了。”

蘇亦莫抓著床尾的鋼護欄不願意離開,被蘇又航一把抱起:“蘇言,那我們先走,有空再來看你。”

“好。”蘇言目送著他們離去,蘇亦莫抱著蘇又航的脖子,不吵也不鬧,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視線再不能相交。

臨走之前,安落走到床頭撥開蘇言額角有些汗濕的頭發,音色平緩道:“言言,好好休息,你也不要太傷心,孩子沒了可以再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

唐繼堯帶著安落離開,病房裏終於隻剩下了唐逸一個家屬。

“有沒有覺得累,要不要坐起來歇會?”

蘇言點頭,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隻知道很不舒服,渾身無力,頭也有點暈暈的。

於是,唐逸把床搖起六十度,貼心地噓寒問暖著,隨後站在床邊一臉心疼地望著她。

這樣的空氣似乎比剛才那麽多人時還要來得窒息,蘇言的腦海裏忽然躍上他那一天得知自己要當爸爸的興奮畫麵,激動的歡呼還回蕩在耳際,與心裏的悲涼失落形成強烈對比。再也忍不住地,淚水從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也許能好受些。”唐逸知道她已經憋了很久,他知道失去這個孩子最痛的人莫過於她。走過去幾步,伸手抱過她的腦袋,讓它枕在自己懷裏。

臉貼在他寬厚溫暖的胸膛裏,空著的一隻手攬上他的腰際。蘇言再也控製不住眼裏的淚水,放聲哭出。整個病房裏,充斥滿她的悲痛欲絕。

她在想,當時若是把車開過去再拿蛋糕,那麽小莫就不會有危險,她的寶寶也就還在肚子裏。此刻縱有千萬個後悔,也無濟於事了。隻是,如果事情再發生一次,她也還是會去救小莫,那個花盆直徑差不多有四十公分,高差不多二十公分,加上裏麵的泥土,這些重量若是從那樣的高度落在小莫的頭頂,將會是致命的。

“逸,對不起。”歇斯底裏地哭過一場後,蘇言抽噎著開口,她現在所有的心情除了悲慟之外就是對唐逸的愧疚了,曾經的她是那麽信誓旦旦,“我答應了你會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寶寶,可我沒有做到。”

“傻瓜,你沒事就好,就像媽說的,我們還年輕,孩子沒了可以再要的。”安撫她的同時,唐逸發現點滴快輸光了,於是按響了床頭的鈴。不一會就有護士拿著另一袋點滴換上,開始了新一輪的輸液。

護士剛走,唐逸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秘書打過來的,估計是事情有進展了。果然,他接通後,就聽見對方向他匯報:“唐總,警方已經調查清楚了,是四樓的一個老太太收衣服時不當心把花盆撞下去的。”

“警方打算怎麽處理?”

“因為對方是無意,加上年事已高,隻是判其承擔蘇言小姐的住院費用。當然,警方還需要您過來協商。”

唐逸不滿地掛斷電話,他們的孩子沒了,罪魁禍首卻隻得到這樣輕的處罰,讓他心裏如何平衡。可是,他又怎麽能去為難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先過去再說吧。

‘君皇大酒店’裏,蘇又航對著坐在床上發呆的蘇亦莫說:“小莫,過來,該吃飯了。”

沒有反應,他仍舊呆呆地坐著,連眼神都是空洞的,從醫院回來後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到了現在。蘇又航擔憂地上前,坐在他的邊上,雙手按在他的雙肩,柔聲哄著:“哥哥錯了,哥哥不該責怪你。乖,我們先吃飯好不好?”剛才回來的路上他是責備了他幾句的,責備他的頑皮害得蘇言流產。

“我不是在生哥哥的氣。”蘇亦莫抬了下頭,說完就又垂了下去。

“那是在擔心姐姐?醫生說姐姐沒事了,休養幾天就好。”

“不是……我害死了姐姐肚子裏的小寶寶,姐姐會不會再也不喜歡我再也不要理我了?”

聽著他帶著濃烈哭腔的詢問,蘇又航將他小小的孱弱的身軀抱進懷裏,安慰他道:“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明天帶我去看姐姐,我要聽她親口告訴我。”

“好,那你先吃飯。”

蘇亦莫立刻跳下了床。

第二天去蘇言病房的時候裏麵居然一個看護的人都沒有,門是虛掩著的,蘇又航敲了敲門便推開進去,然後合上但沒關緊,與進來之前一樣。他將手裏的水果籃放在床頭櫃上,一邊向她問好。

蘇言看了看門口,沒有跟班的,他竟是一個人來的?!她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坐吧。”

“他們人呢?都出去了?”他不信會沒人看護,其實他怕的是見到唐逸,那天他看著小莫的樣子是那麽仇恨,仿佛隨時都會把他撕裂,他對小莫應該是再也無法釋懷了吧。來的時候他還在想要是唐逸不讓他們進去該怎麽辦,幸好沒撞見他。

“今天就我婆婆在,她剛下去買飯了,我打電話讓她多帶一份上來,你吃了再走吧。”說著就去拿手機。

“不用了,劇組那邊定好了飯的,我一會就得趕回去。”

“哦,好吧。”

“蘇言,”蘇又航鄭重其事地開口,由衷說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不要這樣說,是我把小莫帶出去的,我有責任護他周全。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想的,也或許,是這個孩子跟我無緣吧。”

“那你會怪小莫嗎?”

“怎麽會,從小莫叫我姐姐的那刻起,我就願意為他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這是我的選擇,怎麽會去怪他?”

“所以,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他對嗎?”

“當然。”蘇言點頭。

蘇又航一聽,立刻把頭轉向門口,大聲說到:“小莫,姐姐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還不快進來。”

話還未落,一個小小的身影就破門而入,一邊叫著‘姐姐’一邊向蘇言那兒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