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房間裏,陸遙一聲不響地坐在沙發上,神情陰鷙。突然,傳來‘叩叩’的敲門聲,陸清遠的聲音緊跟著在門外響起,“陸遙,把門打開。”

陸遙斜睨了一眼門扉處,冷冷收回,哼,他才不要理他呢!不過他知道不開門並不代表父親進不來。果然,不一會就傳來了門鎖轉動的聲音,然後,那個高大威武的男人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進來了,他立刻扭過身子去。

“還在氣爸爸?”陸清遠繞到他的另一邊,在他旁邊坐下,“……對不起。”

“哼!”繼續扭頭不看他。

“打在你臉上,痛在爸爸心裏啊。你媽媽走得早,爸爸是遲早都會給你找新媽媽的,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聆月是無辜的,有些事情我說了你現在也不會懂。這些天來你也看出她有多努力,她那麽努力地想要你好想要這個家好,相信爸爸,聆月會是個好母親的。”

陸遙的心裏有了些許動容,但嘴上依舊不肯妥協:“你現在都向著她們說話,你也不疼我了,你心裏都隻有你那個言言了。”

“爸爸怎麽會不疼你呢,你自出生後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是言言不一樣,她爸爸不疼她還經常打她,”說到這裏的時候,陸清遠停頓了一下,“我既然娶了聆月,言言就是我的女兒,她沒有得到過的父愛,我希望我可以給她。你和言言,都是我的寶貝。”

“可她明明就和我、和爸爸沒有半點關係。”

“以前是沒有,可自從我娶聆月的那天起就有了……陸遙,不要一味去排斥她們好不好,如果你用心,你就會發現,她們是那麽美好。”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

“沒有聆月也會有別的女人,且不論我不會讓聆月離開,就算你真能把她趕走,這個家也還是會有它的女主人,你能趕得完嗎?你知道通常繼母有多可怕嗎,而聆月是想真心待你的。孩子,試著去接受她吧,接受一個愛你的人。”

陸遙噘嘴望著陸清遠離去的背影,想著他的那番話確實是有些道理的,可是可是,他還是不甘心麽。

陸遙七歲的時候正式讀一年級,報的是和蘇言同一個學校,他曾抗議過,但在陸清遠那裏,任何反對都是無效。

開學的那一天,他穿戴得整整齊齊,由司機接送。拉開後車門時,頓然看見一張正瞧向他的精致小臉,對了,從此以後,他都要和這張臉的主人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了。‘砰’地甩上車門,他改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他才不要和蘇言坐在一起呢。

路上的時間是極其無聊的,陸遙隻好趴著車窗看外麵的風景,路上的行人特別多,好些都是去送孩子上學的。看見很多個秀氣的小女孩,不過,她們都沒有後車座上的那個女孩好看,一個都沒有。

收回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後視鏡裏望去,那女孩正靠在椅背上睡覺。腦袋微垂,杏眼緊閉,齊齊的劉海映襯著她粉嫩嬌俏的小臉,又長又卷的睫毛隨著呼吸上下翻動,好似兩隻振翅欲飛的蝴蝶,那模樣,怎一個恬靜了得。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他承認,對於蘇言,他早已沒了最初的排斥感,那個女孩,每接觸一次,心就會動容一分。他知道,她是及其惹人喜愛的,她杵在那兒,什麽都不用做,就已經夠吸引人們的目光,而一旦她笑起來,那是一種難以抗拒的魅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看見她笑過。她的笑,融在清晨的陽光裏,像碎了一地的水晶,幹淨透明,純粹無比。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向她繳械投降。而這樣的結果,是他不想要的,所以,他必須離她遠遠的,必須將她隔在心門之外。

“呦,陸少,這就是你那個姐姐吧,長得真可愛啊。”

校園裏,陸遙遇見了那群平時和他玩在一起的夥伴,對於他們的調侃,他立刻沉下了臉,冷然道:“我沒有姐姐,她才不是我姐。”

走在一邊的蘇言聽聞皺了皺眉,哼,她也不稀罕當他姐呢。突然聽到後麵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扭頭一看,原來是班裏的一個同學,於是笑著同他打招呼:“楊晨。”

“我就知道一定能在校門口遇見你,一起進去吧。”

“好啊。”蘇言一口答應,隨後轉向陸遙,“一年級的教室在那邊,你自己和他們一同過去吧。”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的時候,陸遙就已經一聲不響地越到她前頭,然後在分叉處向右拐去。身後傳來漸響漸遠的交談聲,飄進他的耳朵。

“那是誰啊?”

這是那個男孩的聲音,她會怎麽回答呢?陸遙尚在期想之中,就聽蘇言毫不猶豫地說到:“別管他,我們走吧。”

哼,回答得真好!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微笑,腳下的步子加快,向著他的新教室而去。

在學校裏,大家都知道,副市長的千金在二年三班,副市長的少爺在一年二班,可是他們從不說話,也從不同行,就算是從一輛車上下來,兩人之間也是有時差的。所以大家猜想著,這位剛飛上枝頭的鳳凰並不討小主人的喜,也是,無奈多個姐姐來和自己爭寵,這事擱誰身上都會不愉快的。

很巧的,兩個班級有一節體育課是同時上的。小學的體育課很是輕鬆,通常都是體育老師組織一起做幾節暖身操後就自由活動了。

一開始蘇言並沒發現與他們班一起上體育課的還有陸遙的班級,無意中發現陸遙的身影時,已是好幾個星期之後。

那天做完暖身運動過後,蘇言和同學準備去打羽毛球,幾個有利的場地已被別人占了,她們就去操場的邊緣地。二對二,正打得起勁的時候,一個小男孩跑了過來,一本正經地說到:“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們讓一讓,我們要踢足球。”

“哦,好。”蘇言回答著,一邊讓夥伴們轉移場地,一邊順眼望了下小男孩身後的團隊,猝不及防地,陸遙那冷峻的臉龐映入眼簾,與她的視線遙遙對上。

那一邊,陸遙急急地收回一早就投射在蘇言臉上的目光,那一瞬從她眼裏流露出來的驚訝,著實令他感到諷刺。果然,她是今天才發現他們一起上這堂課吧;果然,她從沒注意過他;果然,隻是他自找沒趣罷了。

不再看她一眼,任她與自己擦肩而過,任那若有似無的香氣彌漫在空氣裏,無動於衷。

可是,她一定是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什麽咒語,否則,他怎麽會如此不由自主去尋找她的身影,怎麽會如此貪婪地望著她甜美的笑顏,怎麽會如此氣惱地瞪著那個在她麵前不斷獻殷勤的男生。

又是那個家夥,那個叫楊晨的家夥!以往的體育課上,總是能看見他在蘇言玩得滿頭大汗時遞紙又送水的,就是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也能不經意看到他跟在蘇言身後的場景。那個家夥,每次看到都著實令他不爽。

“陸遙,快閃開!”

混亂的思緒被一聲尖叫拉回,緊接著入眼的,便是一隻正朝他飛速而來的足球。他隻來得及往旁邊挪了一分,肩胛骨就被猛烈撞擊,他被撞倒在地。

肩膀上隱隱作痛,陸遙咬牙站起,同伴們立刻圍了過來詢問情況,他擺擺手說沒事,徑自坐到旁邊休息去了。

“你沒事吧?痛嗎?”

輕柔略帶焦慮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那是屬於蘇言的聲音,望著那雙出現在他垂下的眼簾中的小腳,他突然覺得有些委屈,突然有種尋求她關心的衝動,他是真的很疼啊。

差一點,他幾乎就要抬起頭對她喊疼,然而心念立刻轉變,他不可以示弱的,他和她永遠都是對立的。剛才那麽糗的一幕肯定都被她看了去,他不想見到她,更不需要她的憐憫。“走開,離我遠點!”

蘇言聽後撇撇嘴,真是狗咬呂洞賓,要不是媽媽有交代要照顧好他,她也才懶得管他呢。離遠點就離遠點,這麽一想,她便踩著重重的步子轉身離去。

身後,陸遙終是抬起了頭,帶著氣憤目送她走遠。

那天以後,兩個班本在一起的體育課就錯開了時間。從此課上,陸遙再也望不到那個活潑可愛調皮好動的身影,這本就是他的意思,心裏卻是空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