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回到S市的第二天,公司的賬戶就解凍了。通過這一次的教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想不受製於人,那就必須絕對鏟除父親在公司裏的勢力。還有,他必須足以強大,強大到不會受到任何人事的威脅。
他開始全心投入到公司的事物中去,他變得更為冷酷狠絕,生活的忙碌足以讓他忘卻一切情仇。是的,他要忘了她——那個叫做蘇言的女子。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倒是挺疑惑的,他不知道夏歐那邊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以至於她到現在都音訊全無。要不是父親總是在他耳邊念叨著這個名字,他幾乎都要忘了她了。
那一天剛回到家,唐逸就聽見父親從報紙裏抬起頭來問他:“有沒有給夏歐打個電話啊?”
“爸,你能不跟我提她嗎?”他對這個名字很是反感。
“你給我站住!”看他直往樓上走,唐繼堯厲聲喝住他,“你們有婚約在身這是事實,你以為你躲得掉嗎?人家哪點配不上你,你要擺出這麽一副嫌棄的姿態。”
“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是不會娶她的。”
“我剛接到了歐涵的電話,她希望你和夏歐盡快完婚,我猜想她可能快不行了。”電話裏,她的語氣很微弱,也終是第一次將自己的病情挑明,雖然他早已知曉。她的身體她自己應該最清楚,大概是意識到撐不了多久了,所以希望在闔眼以前能看著自己的女兒成家。
不行了?唐逸皺起眉,停住腳步不解地轉過身,“什麽意思?”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歐涵得了乳腺癌,沒救了。所以你知道你娶了夏歐代表什麽嗎,她的背後可是整個亞歐啊,你不心動?”
什麽乳腺癌,唐逸完全沒有印象,估計那會他正想著自己的事,所以沒聽見父親的話,難怪夏歐當初匆忙離開時的臉色那麽差,後來就沒聲響了呢。
他聳了聳肩繼續往樓上去,隻留下四個字:“與我無關。”
“你!”唐繼堯氣得真想上去把他拽下來,不過他的態度這麽堅決,他很是頭痛,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他接受夏歐呢?
G市,在一幢歐陸風格的建築裏,歐涵坐在臥室的搖椅中,她剛掛了電話轉眼望向窗外,就聽到了開門聲,不用看就知道是她的寶貝女兒來了。
“媽。”夏歐過去把窗簾拉開,讓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隨即坐到母親的身邊,替她把蓋在膝上的毛毯拉拉好,一邊說著:“我不結婚。”
“你聽到了?”
“嗯。”夏歐點頭,也就聽到了那最後一句。
陽光有些晃眼,歐涵剛一對上就偏開了視線,她微眯著眼睛問:“你不想嫁給唐逸了嗎?”
“當然想,隻是……”
“隻是你覺得這個時機不合適對嗎,小歐,你不要管我,你知道我最大的心願是什麽嗎,就是看著你披上婚紗的那一刻。”
聽聞,夏歐抿了抿嘴,縱然如此,她又怎麽能在母親病危的時刻嫁人,她沒有那心思,也無法開懷啊。算是她自私吧,在她眼裏,婚禮是那麽神聖的存在,她不要帶著任何的負麵情緒進去,現在她滿心牽掛的都是母親的身體,她不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步入婚姻的殿堂。
然而,母親寵了她一輩子,她最後的心願她怎能不顧及。可她尚且不知道唐逸的想法,已經很久沒有聯係他了,他也沒有給自己打過電話,聽說他和蘇言又分了,很想去看看他,但她走不開。
“媽,等你精神好一些我們再商量吧。”母親這段日子的狀態很不好,等過了這階段,她會去找唐逸談談的。
“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
“你別瞎說!”夏歐打斷她,聲音有些哽咽:“我答應你,一定讓你看著我美美地出嫁。”
聽她這樣說,歐涵閉上眼幻想起了那樣的場景。在聖潔的教堂裏,她的女兒穿著長長的白紗,走過鋪滿花瓣的紅毯到達新郎麵前,在牧師的提問下做出宣示。那麽唯美,那麽溫馨。
暖暖的陽光打在她蒼白的麵容,使她看上去無比虛函,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消失在空氣裏。這個初春的午後,她在幻想中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晚上睡得正沉的時候,夏歐突然聽見不小的動靜傳來,她警覺地睜開眼,開燈的一霎那發現歐涵正急促地呼吸著,很是難受的樣子,她趕緊跑過去,“媽,你怎麽了?”因為母親最近情況不穩定,所以她就搬來和她睡在了一個屋。
見她大口地喘著氣卻是說不出話來,夏歐慌忙往門口去喊:“爸!雪姨!你們快來啊!”
歐涵被連夜送往了醫院,她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昏厥了過去。
許久許久,搶救室的燈熄滅,夏歐緊張地望住門口,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穿白大褂的醫生滿麵哀傷地出來,然後,她聽見為首的那個男子說到:“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那一刻,心弦崩斷的聲音分外清晰,夏歐幾乎倒下地去,被身後的一雙手及時扶住。
“病人醒了,靠輸氧支撐著,生命隨時都有可能流逝,你們趕緊過去看看,有什麽話盡早說了吧。”
推開病房的門,夏歐見母親的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一旁的監護儀發出‘滴~滴~’的平緩聲響。她努力逼退眼眶裏打轉的淚水,走過去在母親床邊坐下。
見他們父女兩進來,歐涵硬擠出了一抹笑容。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安靜的氛圍裏悲傷滿溢,此時無聲勝有聲。
“小歐,”歐涵打破沉默,伸出手想要像往常那樣去摸摸她的腦袋,卻使不上勁,手根本抬不起來。無力的手掌立刻被一雙手握住,她望著湊過身來的女兒,無限不舍道:“這會兒是真的看不見你成婚了。”
淚水再也沒能忍住,奪眶而出,夏歐搖著頭,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是緊緊地握住那隻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的手。
“我時間不多了,小歐你好好聽我說。”望了一眼立在旁邊滿目悲愴的丈夫,歐涵並不避諱地繼續說到:“我不在以後亞歐內部必會出現混亂,你叔叔雖然可靠,但他終究是個外人……咳……我手中的股份已經全部轉到了你名下,公司暫且由你掌管著,你叔叔和若冰都會幫你的……咳咳……”
她還想再說什麽,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她不得不停下話頭,夏歐眼見想要上前幫她順順氣,卻是無從下手,她抽噎著:“媽你別說了,我都明白。”
總算止住了咳,歐涵皺眉,她能感覺到死亡在逼近,快了,眼睛就要閉起來了。她緩了緩勁,趁著最後的意識輕喚起自己的丈夫,“老夏,小歐就交給你了……她要是不幸福,我……我在下邊也不會……”
聲音越來越輕,氣息越來越弱,眼皮越來越沉。生命止於這一刻,她終是沒能把話說完。
“滴~~~”不安分的空間裏響起一聲長長的鳴叫,那心電監護儀上的波動徹底拖延成了一條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