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之後,蘇言理所當然地又感冒了,這次比幾天前剛恢複的那次來得更猛,頭暈得幾乎炸開了一樣,整個人怏怏的沒精神,吃了藥也不見好,幹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在家休養。

陸遙也將工作的時間縮短到最少,陪著她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為她熬清淡的小米粥,為她煲野生的鴿子湯,為她掖好被角,為她端茶倒水,等等。

這天正好是周末,也是蘇言休假的最後一天,感冒早就好得差不多,又恢複了生龍活虎的樣子。陸遙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正上網和周葉聊天的她,然後笑嘻嘻地問:“蘇言,其實你心裏最愛的那個人是我對不對?”

蘇言眼皮都沒抬一下,鍵盤上的手飛快地敲打著,不以為然道:“誰說的。”他什麽時候都已經自戀到這個地步了?

“你啊。”

“我什麽時候說過了?”終於將目光對準他,一臉狐疑望著他。

不承認就對了,她理應是不記得的,那該是她無意識的從心底發出的叫喚。陸遙抿了抿唇,細聲提醒著她:“就是你溺水那會我抱你上來的時候,你口口聲聲喊的都是我的名字。在那種時刻,一般人不是都會叫自己最愛最想依靠的人嗎?”那時候,聽著她一遍遍呼喊著自己的名字,他雖然擔心著她的身體,心卻也開心得溢出了蜜來。

“有嗎?”

“騙你是小狗,還是那種癩痢狗。”

蘇言在鍵盤上敲出‘等會’兩字發送,然後低下頭仔細想了想。

那會她被水嗆得難以呼吸,身子像是結成了冰,喉嚨也快發不出聲音,意識漸漸渙散,死亡越來越近。可她還是全力抗爭著,力氣消散的最後一刻,天地混沌之間,她看到視線的盡頭有一個人影在急速奔跑過來,她認出那是陸遙。有救了,心裏有個聲音這樣說到,他一定會救起自己的。然後,她再也感覺不到其他,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了。

正是因為看到了他所以才會叫他的吧,畢竟他是自己失去意識以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她的全部希望所在。

她這樣解釋給陸遙聽,後者表示勉為其難地接受。

看著他一副仿佛吃鱉的模樣,蘇言笑了笑,隨即真誠地望著他,真誠地說到:“謝謝你,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對你這個救命恩人道謝哦。”

“打算怎麽報答我?”挑了挑眉,陸遙順口建議到:“以身相許吧,怎麽樣?”

油腔滑調的話語落在耳邊,蘇言橫了他一眼,不客氣道:“下輩子吧。”隨後回到屏幕上聊天去了。

不過,如果真有下輩子的話,如果還能先遇見他,如果還會相愛,真的希望不再錯過了。

周一回到公司上班,蘇言剛踏進辦公室,紀嵐一下就從身後蹦到了她的麵前,生病在家的時候她也有來看過好幾次,直羨慕她的生活過得像豬一樣舒服又滋潤。

此刻,隻聽她又調侃道:“蘇言,為什麽人家生病都會消瘦許多,你病了兩場卻好像胖了一圈呢?陸遙把你養得也太好了吧,真是有弟如此,夫複何求呐。”

“羨慕啊?你來拐去吧。”

“沒這麽大魅力。”紀嵐撇嘴,隨後想到了正事,“對了,我是來告訴你下午要開會的,本來上周就要開的,通知都下來了,馮總一接到你的請假電話就馬上改期了,你說這事奇不奇怪?”

不會吧,蘇言同樣不解。她有這麽重要嗎?就因為她的缺席會都不開了?這到底什麽會啊?怎麽有種陰謀的感覺。

忐忑地過了一上午,睡了個午覺後,會議於一點半正式開始。

一如既往的格調,馮增輝先是在上麵總結了過去一段日子裏大家的表現,有褒有貶,然後總結經驗展望了一下未來。

接著,重點來了。

“我有一個重大的消息告訴大家,唐總之前跟我商量,想從我們公司調一個預算員過去,他們那邊人手實在不夠,很多都留在了S市總部也是忙得調遣不過來。當然是可以新招的,不過在找到合適的人員以前,他想讓我推薦個機靈可靠的人去緩解這個過渡期。既然唐總都開口了,這忙我肯定是要幫的。”

底下開始出現竊竊私語聲,預算部的人尤其是除了蘇言以外的女人都興奮地祈禱著這個名額能落在自己頭上,其他部門的女性則哀歎這麽好的事情壓根沒有自己的份。能和帝唐的老總在一起工作,這是一件想想就美妙無比的事情,雖然他好像已經有女朋友了,但隻要看上幾眼心情就會好很多吧。

“大家安靜。”馮增輝抬手打斷了他們的嘀咕聲,刻意咳了一下吸引注意,然後才鄭重說道:“這個人選我琢磨了很久,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蘇言最適合,工作細心,做事又嚴謹,你們覺得呢?”

“這個決定再好不過了,我沒有任何異議。”

“是啊,蘇言是最合適的。”

頓時,附和聲四起,大家的目光也紛紛望向那個被提到的女子。

而蘇言始終沉默著,聽到‘唐總’這兩字出現的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可能又會被牽連了。馮增輝這招著實厲害,她應該是被內定了吧,如果他單獨找她談的話,她一定會找各種理由推托。為了避免這一情況的發生,於是他鼓動大家一起選她。

馮總有一個特點,如果某件事真想聽聽大家意見的話,那麽他斷不會提前說出自己意向的結果,而一旦說出了結果,那就代表這事他已經決定了,絲毫沒有再議的可能。當然你也可以反駁——事實證明所有的反駁都是無用功,如果你不想拿年終獎的話。

馮增輝再次打斷底下的一片讚同之聲,笑容滿麵地將目光對準當事人,詢問到:“蘇言,你看大家都那麽熱烈地推薦你,你有什麽要否決的嗎?沒有的話就這麽定了。”

蘇言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想著該怎麽全身而退,聽見馮總叫到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抬頭望了過去。而對於他所說的,她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否決不就是當眾不給他麵子嗎,馮總一生氣,後果會很嚴重的;但她也不要去唐逸那裏,總覺得會有自己難以控製的事情發生,她不喜歡這樣的未知感。

躊躇了一會,她委婉地說到:“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能不能讓我考慮考慮?”

“這麽好的事情,需要什麽心理準備?”馮增輝自然是不會給她考慮的時間的,一定要當著眾人的麵讓她點頭,要不然一轉身她就能想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自己說不定就被她說服了,那他怎麽跟唐總交待。“這次借調我估摸著最多也就一個月的時間吧,但這一個月你學到的東西肯定比在這裏一年還多,多好的機會啊,你還考慮什麽呢?”

兩人又交涉了一會,一個隻說一句,另一個就能扯出許多話來鎮壓。

沒有任何懸念,會議最後的結果是——措手不及的蘇言不敵老謀深算的馮增輝,敗下陣來。

臨近下班的時候,蘇言接到了陸遙的電話,說是臨時有事趕不過來了,要她自己回去。

果然,太習慣了一件事以後是會產生依賴心理的,想著一會出去還得站在蕭瑟冷風中攔出租車,她就覺得異常痛苦。

“蘇言,你的司機今天不來了嗎?”五點一到,紀嵐就跑到了蘇言的辦公室,以往從自己辦公室的窗戶裏望出去,陸遙的車總會在四點五十準時到達,今天到了這會都沒望見,所以她就跑過來了。

“對啊,他有事。”

“那我送你回去吧。”正好,她也有事想問她。

蘇言收拾完東西,擠眉瞅她:“我們不順路啊。”

“沒關係,我可以兜另一條路的,差不了多少。”

於是,兩人一起出了公司,一起上了車,嘰裏呱啦聊著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眼看就快到她住的地兒了,紀嵐趕緊將話題引到自己的意圖上來:“蘇言,問你一個事。”

“說。”

“你是不是曾在S市呆過啊?”以前隻問過她是哪裏人,並不知道她還長留過哪些城市。

聽到S市,蘇言一下就收起了頑皮的笑意,甕聲‘嗯’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接下來會被問到什麽了。

“你很久以前就認識唐總了對吧,可能你們還相愛過。”

果然,她還是看出來了。不過也對,她和自己那麽親密,這麽些日子這麽多細節,沒看出來才不正常呢。“小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

“難怪每次提到唐總,你都不怎麽對勁。其實本來我就有些懷疑,直到這次會議馮總那麽堅持我才基本確定。”紀嵐淡淡地說著,平靜無波,“還記得當時你問我的那個假設性問題嗎,那時我就在想也許就是這個事。”

她當然記得,“所以,你會和我絕交嗎?”蘇言問得小心翼翼,她真的害怕從此她對自己不再熱情。她在C市最先認識最要好幾乎無話不談的朋友,她不能失去。

“你說呢?”紀嵐轉過頭迎上她的視線,毫不留情地白了她一眼,“我有這麽小心眼嗎?”

看到她這麽自然的反應,蘇言一下就放心了,卻是扁著嘴道:“誰讓你說那些話的時候一本正經的,看上去好嚴肅的樣子。”

“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啊……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想我也不會說出來吧,畢竟都已經過去了,我能理解。”

“謝謝你小嵐。”蘇言說著就想要湊過去給個擁抱,立刻被一聲厲喝彈回。

“喂,我開車呢,離我遠點!”

某人趕緊乖乖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