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作為出來實習的大三學生,顧天海為了節約成本而選擇了合租。同時,也是為了逃離家人的監管。選擇了嚴沫這間有一定年齡的郊外別墅,是因為價低。而不幸的是,遇上了一個十分不靠譜的女房東。

嚴沫是一個忘性很大的人,時常不記得自己的東西放在了哪裏,所以她走過、路過的地方,都是雜物成堆。顧天海為了改變這一點,特意將所有的東西都分類並貼上標簽,防止嚴沫亂扔、亂放。

一個星期前,因為嚴沫把他設定成過於女性化的美甲工後,觸怒了他。也因此,他意外的和她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

但身經百戰的嚴沫似乎對這些事情不太介意,隔一個晚上就忘得幹淨。顧天海雖然有一絲在意,但為了避免尷尬,也全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曉麗,設計圖紙你放在我桌上,我一會兒去公司再進行修改……嗯,給戴寧就可以了,嗯,好……”此時,顧天海正穿著圖案奇怪的圍裙,翻炒著不粘鍋內的雞蛋。他用肩膀夾著手機,和公司的同事交代事情。而廚房外麵的嚴沫已經做好了開餐的準備,搖晃著雙腿坐在餐桌上等吃。

顧天海掛了電話之後,往大廳外麵看了一眼。正在等吃的嚴沫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無聊地玩著手中的刀叉。

他對她的了解不多,隻知道她是大自己兩屆的師姐,一名低產的漫畫作者。如果非要給她貼一張標簽,顧天海大概會給她貼:生活不能自理的宅女。

“海君,你的劉海真好看,但是好像遮到眼睛了,我來幫你整理一下吧。”嚴沫見顧天海從廚房走出來,急忙放下自己手裏的餐具,一溜煙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她再出現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發夾,沒等顧天海同意,她便撩開顧天海的劉海,用發夾固定到右側。原本就長得秀氣的顧天海被她這樣一弄,更像是一個小姑娘。

顧天海心裏默念著習慣就好,似乎已經對嚴沫這種“二次元”宅女的異常行為見怪不怪了。

“海君,你這樣真好看,我們來合個影吧。”戴上熊耳帽子的嚴沫掏出手機,確認了自己和顧天海在同一個畫麵後,哢嚓一聲就按了快門。

“不要再叫我海君了,這稱呼很奇怪,叫我天海。”顧天海將飯菜端出來,再次強調了一次自己的名字。他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準備出門去公司上班,“你等下吃完後一定要洗碗,不要再等我回來洗!我快遲到了,就不跟你一起吃了。”

“今天的菜也好好吃。”嚴沫一臉幸福地吃著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耳朵過濾了顧天海的念叨。

換好衣服的顧天海臨出門前看了她一眼,見她完全陷入了美食的漩渦中,無奈地笑了笑。

關門的聲音響起,顧天海走了好幾分鍾後,嚴沫才想起要和他說再見。

“顧天海,注意安全,記得回來做飯。”嚴沫抱著連體動物睡衣的尾巴,屁顛屁顛地跑到陽台上,衝著還沒走遠的顧天海大聲嚷嚷,揮手作別。

顧天海回頭,看著她燦爛的笑容,覺得人生無比灰暗。

那家夥總是笑起來很可愛,給人又笨又傻的感覺。而事實上卻是個讓人十分頭疼的人。

“知道了。”顧天海回應了一句,然後夾著腋下的公文包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拜嚴沫所賜,他每天上班都是最後一刻趕到,每天下班都要去超市和一群大媽擠著排隊買特價蔬菜。麵臨就業壓力的他,不僅要研究畢業設計,還要承包嚴沫家內所有的家務。這樣的生活,真的比想象中要艱難。

就在幾天前,顧天海想嚐試輪流買菜做飯。而嚴沫在去菜市場和超市的路上走丟了,走丟也就算了,還丟臉丟到派出所。顧天海剛下班就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讓他去接人。

從那天開始,顧天海覺得嚴沫隻要乖乖留在家裏不給他添麻煩,他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不會買菜總該會做飯吧?顧天海一開始還抱有希望。直到嚴沫把各種顏色的菜煮成一鍋黑色物體之後,顧天海開始懷疑嚴沫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顧天海到達公司的時候,辦公室的時鍾已經到了八點五十九分,他差點來不及打上班卡。

和顧天海同一個辦公室的戴寧從辦公桌後探出頭,看向氣喘籲籲停在打卡器前麵的顧天海,說道:“小海,這段時間你怎麽每天都是最後一刻?”

戴寧是項目組的組長,一個八卦、多事的年輕大叔。顧天海靦腆又尷尬地笑了笑,解釋著剛搬了家,還沒能適應過來。

“小海,你聽說了嗎?昨天公司又開了一個新的項目,讓我們這一組人負責,而且還從國外的理工大學招來了一名……”戴寧走到顧天海麵前,和他說起了悄悄話。

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洋溢在空氣中。顧天海還沒來得及聽完戴寧的八卦信息,身後便傳來了女生的問候聲。

“早上好。”顧天海和戴寧不約而同地往聲源方向望去。

身後站著的女生看起來像混血兒,她膚色白得透明,雙頰透著隱約的粉紅,深邃有神的眼睛讓她的輪廓看起來更加立體。

她的瞳孔顏色有些淡,像是黑色和淡藍色混合後的顏色。濃密的褐色卷發自然披散下來,完美地修飾那張巴掌大的臉。

女生穿著一條冬季小黑裙,外披寬鬆的藍色大衣,皮質的過膝高跟靴包裹著一雙美腿。她看上去像是雜誌封麵的時尚達人。

“你們好,我是昨天新來的,叫葉紫欣,剛從美國回來不久,以後和你們負責同一個項目,請多多指教。”葉紫欣揚唇一笑,高貴的氣息仿佛從骨子裏滲透出來。顧天海覺得這名字很熟悉,但是不記得在哪裏聽到過。

“葉紫欣小姐你好,我是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我叫戴寧。”戴寧最先繞到葉紫欣麵前自我介紹。

“我叫顧天海,也是剛來不久的實習生。”

“顧天海?”葉紫欣若有所思,很快在腦海裏找到這號人物,“你是顧天海?怪不得覺得很眼熟,我是小欣啊,你不記得我啦?”

顧天海看著葉紫欣,努力地搜尋著關於十年前的事情。好像記憶裏是有一個叫小欣的玩伴,小時候他們經常在一起玩過家家的遊戲。後來,她好像跟父母去國外發展了,再也沒有聯係過。

“帶我去公司走走,熟悉環境吧。”葉紫欣前一刻的淑女形象在和顧天海相認之後,土崩瓦解。而被當成空氣的戴寧目睹著她挽著顧天海的手離開了辦公室,繼續工作。

葉紫欣一路回憶著小時候的事情。小時候的顧天海和現在一樣靦腆,她最喜歡欺負他,把他當成自己的護花使者和小男朋友。顧天海雖然很不情願,但心軟是他最致命的弱點。隻要葉紫欣一哭,他就沒轍。

小時候的葉紫欣就霸道地對所有人說,顧天海是她的男朋友,以後要娶她。但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事情,葉紫欣跟著父母出國了。再後來,顧天海漸漸忘記了還有這號人物。

“天海,你現在有女朋友嗎?”葉紫欣興致勃勃地問,似乎打算繼續霸占顧天海。

“女朋友?”這三個字讓顧天海最先想到的人是嚴沫,那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女房東。顧天海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沒有。”

“那現在你還是我的男朋友,像小時候一樣。”

“啊?什麽?”

“等畢業了我們結婚吧。”

顧天海有些尷尬地掙開葉紫欣挽著自己的手,無言以對。若不是另一個項目組的組長突然有事找顧天海,顧天海都不知道怎麽脫離苦海。

“顧天海,你過來一下,幫我把資料送到三〇二辦公室。”

“好,我馬上去。”顧天海拿起資料,急忙跑走,留下穿著高跟鞋站在原地皺眉頭的葉紫欣。

別墅內。

“阿嚏——”正坐在桌邊打草稿的嚴沫突然打了個噴嚏,她穿著加絨的卡通睡衣,正在思考畫稿該如何下筆。

桌麵的草稿紙上放著量尺和各種畫筆,草稿的某一處被橡皮擦抹了一次又一次,似乎始終沒有畫出想要的感覺。

“細節怎麽修改?用什麽線條修飾好呢?表情也好難掌控,真難想象……”嚴沫用手掌撐著頭,冥苦思想著,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手機。

已經鎖屏的手機上倒映著她的臉,她把手機屏幕當成鏡麵,做出各種可能變成繪本的表情。

“主人,主人,來電話啦,主人!來電話啦……”

惡搞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嚇得嚴沫渾身一顫,差點將手機往旁邊的垃圾桶扔去。

來電顯示是她的閨蜜“瑤瑤”,但瑤瑤知道她宅,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怎麽突然給她打電話了?

“喂?幹嗎?”嚴沫接通電話之後,另一頭傳來的是砍價的聲音,一聽就知道瑤瑤是在菜市場打過來的,“喂,你不會是打電話來給我聽你怎麽砍價吧?瑤瑤大媽?”

“你才是大媽,我可是純情美少女……哎,不是說好三塊錢一斤的嗎……”

嚴沫聽了一分鍾砍價之後,掛掉了電話。而瑤瑤再次打了過來,嚴沫歎了一口氣,又按下接聽鍵。

“嚴沫,我有正事跟你說。我今天在商場看到以前班的班花,她邀請我參加下個星期的班級聚會……”

“沒興趣。”嚴沫做出準備掛電話的動作。

“嚴沫,別掛電話,我沒說完啊,李昊回國了!他也來參加班級聚會!”

瑤瑤歇斯底裏地將李昊回國的消息咆哮出來,此時站在菜市場的她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

“我也是一個小時前聽說的,兩年前他拋棄你,現在回來了,你好歹有點誌氣,去問個究竟吧?嚴沫,你有聽我說話嗎?喂?嚴沫,你是不是受到刺激了?你怎麽不說話?”

瑤瑤的聲音在電話的另一端響著,而嚴沫卻仿佛再也不能被她的聲音幹擾。

一直得不到回應的瑤瑤最終掛了電話,而嚴沫卻一直保持著接聽電話的姿勢,陷入自己的感情漩渦中。

那個兩年前靜悄悄地退出自己世界的人,再次闖進了自己的生活裏。明明做好了要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的決定,卻還是輕易就難過起來。

嚴沫至今還會記得,兩年前他們在機場分別的那一幕。李昊拖著行李箱將她擁入懷中,所有的柔情細語交織成難舍難分。

那個人對她說,等他回來,一定會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一定會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美麗的新娘。

她那時以為他就是她的全世界,她感動到不斷地哭泣,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現在,她的哭泣,僅僅因為自己成了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顧天海下班買菜回來時,一股酒精味從打開的門內迎麵撲來。還沒弄清狀況的顧天海剛關上門,就被藏在門後的嚴沫從後麵抱住。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醉得不省人事的嚴沫靠在顧天海的背後睡了過去,若不是顧天海急忙丟下袋子去接住她,她恐怕要直接睡在地板上。

“你怎麽一個人在家喝那麽多酒?”顧天海無奈地歎氣,微微皺眉,將渾身酒味的嚴沫扶回她的**,而後蹲在床邊看著熟睡的人,心生感歎。

這家夥真的是一點安全防範意識都沒有,要是沒人看著的話,一定會被人販子拐走。

其實仔細看的話,嚴沫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她很白,卻不是死白,五官雖然不算驚豔,但也稱得上精致。顧天海第一次看她這麽安靜地睡在**,不吵不鬧,竟覺得她還有些小可愛。

“阿嚏——”嚴沫突然打了一個噴嚏,蹲在床邊看著她發呆的顧天海突然意識到她沒有蓋被子。

顧天海想要給她蓋上被子,而嚴沫突然睜開眼,抓住他的手腕,控製不住眼淚地大哭起來,似乎要將這些年的悲傷傾瀉而出:“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嚴沫,你在說什麽?你喝醉了……”

“你不要走好不好?”顧天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嚴沫拉進了懷裏,緊緊地抱住。莫名的悸動洋溢在空氣中,顧天海甚至不知道自己拿著被子的雙手應該放在哪裏,“我不想一個人,你們一個個都丟下我離開……”

顧天海突然顫了顫,那個天真爛漫的嚴沫,其實一直都是一個人。她一個人孤單地守著這個空曠的房子,也沒有可以等待的人回來陪伴她。她其實一直都在偽裝開心吧?想用笑容去掩蓋那份孤單。

“傻瓜,我還要在這裏長住呢,怎麽會丟下你離開。”想到這裏,顧天海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輕輕摟著她,給予她安慰和依靠。

不知為何,他覺得嚴沫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總是不能決絕地對待她,甚至忍不住想要保護她。

嚴沫借著酒意,抬起頭便吻上顧天海的唇瓣。

這一次的吻和第一次不一樣,這個吻帶著感情色彩,像烈酒一般。顧天海也忍不住在這樣濃烈的吻裏陶醉,忍不住生出喜歡的感覺。而這份感覺,在那兩個字脫口而出時,化成粉末。

“李昊,不要離開我。”

“李昊?”神經線被觸動的顧天海蹙眉,一下子鬆開嚴沫,並從床邊站起來。

嚴沫倒回**,抱著枕頭睡著了,她嘴裏繼續呢喃著那個名字,唇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種名為憤怒的感覺溢滿顧天海的心田,他從沒如此感到生氣。這樣的生氣是有味道的,很酸,酸得他不想繼續在嚴沫的房間多待一分一秒。

他轉身走出那個房間,覺得自己像一個傻子,被嚴沫耍得團團轉,被她當成另一個人的替身。他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嚴沫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陽光依舊明媚,室內的溫度因為沒有關閉的窗戶而下降了好幾度。感受到溫差的嚴沫裹著被子走到窗邊,將窗子關上,再拉開窗簾。

她並不記得自己昨晚是怎麽回到房間的,隻是毫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從臥室走出去。

早餐的味道氤氳在空氣中,嚴沫順著味道嗅到了廚房。等她下樓後,正好看見穿著圍裙的顧天海在下廚。他一手拿鍋一手拿鏟子的背影實在有些帥氣。嚴沫急忙掏出手機抓拍了幾張,並衝顧天海問好。

“天海,早!什麽時候可以開飯呢?”

顧天海並沒有回答,他將煮好的早餐端上餐桌,心裏還有些不高興,但嚴沫似乎已經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不管如何,對清醒的人而言,顧天海對於嚴沫這種輕浮又不負責任的行為感到生氣。

“怎麽不理我?”嚴沫努努嘴,忽而想起班級聚會的事情。要怎樣才能完美的避開班級聚會呢?她可不想去,不僅以為李昊,還因為畢業之後一直發展得不好,不想被大家冷嘲熱諷。

“天海,昨天我閨蜜約我一起去大學的班級聚會,可是我不想去,你有什麽辦法讓我避過班級聚會嗎?”

“為什麽不想去?”顧天海一邊清洗鍋具一邊問道。

嚴沫見顧天海搭理自己了,便湊到他身後繼續說道:“我有一個不想見的人,但是他會去班級聚會,所以我不想去。”

是那個叫李昊的人嗎?顧天海心裏問著,卻沒有說出口,他動作停頓了片刻,又繼續保持沉默。

“這是你的事情,不要問我,你自己看著辦吧。”顧天海有些冷漠地說著,嚴沫覺得這是反常現象,可是又不知道是誰招惹了他,最好悶悶地走出大廳。

恰時,門鈴響起。嚴沫擔心是瑤瑤來找自己去班級聚會,嚇得不敢開門。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貓眼處,透過貓眼看出去。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褐色卷發的女生,看起來有些混血兒的感覺。嚴沫慶幸不是瑤瑤,但仔細想了想,自己好像並不認識門外的女生。

“顧天海,開門,我是葉紫欣。”門外的葉紫欣見按門鈴沒反應,便直接抬起手敲門。

“天海,有個褐色卷發的女生找你。”嚴沫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大門。隻要不是來找她去班級聚會的,她才不在乎開門讓對方進來。

而聽出葉紫欣聲音的顧天海神經線緊繃起來。他健步如飛地衝出廚房,想要阻止嚴沫開門——葉紫欣一向有小手段,所以得知他居住地址也不奇怪。

當葉紫欣推開門時,顧天海正雙手撐在地板上,將嚴沫壓在身下。嚴沫呆呆地看著突然將自己往後拽,又失去平衡一起倒地的顧天海。門外的葉紫欣踏著高跟鞋一臉陰鷙地看著他們,像一座等待爆發的火山。

而當嚴沫側過頭望向門外時,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因為站在門外的,不僅隻有葉紫欣,還有正從外麵走來,佇立在葉紫欣身後的——李昊。

在看到李昊的那一瞬間,嚴沫覺得自己渾身的知覺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片蒼白。

“顧天海,這個女人是誰?你不是說你沒有女朋友嗎?你們在幹什麽?”葉紫欣的語氣咄咄逼人,而嚴沫卻一點也聽不到她的叫囂。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李昊身上——那個穿著灰色西裝,一臉溫柔的男生。

“嚴沫,你們這是?”比葉紫欣晚一步進來的李昊也愕然地看著他們,顧天海急忙從嚴沫身上站起來,擺手解釋著他們的關係並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

“她是我房東,我現在住在這裏。”顧天海急忙解釋著,一來是不想玷汙嚴沫的清白,二來是不想招惹麻煩——葉紫欣向來霸道,決不允許自己喜歡的東西被他人擁有。

“我不管她是誰,我要你搬出去,現在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你應該聽我的。”

“我租金都給了,怎麽能說搬就搬,而且我從沒說過我要做你男朋友,你別鬧了好不好?”

“你一定是被她蠱惑了,所以不喜歡我了!”

“你在胡說什麽?”

顧天海和葉紫欣爭執著,而嚴沫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和自己麵對麵的李昊。

時間仿佛凝滯在這裏,沒辦法繼續往前流動。那個曾經跟她海誓山盟的人,在消失了幾年之後,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站在了她的麵前。他的笑容,就像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在她心口肆意揮舞。

他為什麽要回來呢?一直失蹤,一直不接電話,一直不聯係她。現在又為什麽要回來?為什麽要在她心裏的火焰熄滅之後又再次給她點燃?這樣很好玩嗎?

“你為什麽要勾引我的男朋友,你聽到我說話嗎?”葉紫欣上前推了嚴沫一把,將嚴沫的注意力喚了回來。

顧天海不知道該怎麽阻止這場混亂的時候,李昊上前護在了嚴沫身前,推開了葉紫欣推搡嚴沫的手。

“你在胡說什麽,她可是我的女朋友,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李昊平視著葉紫欣,沒有任何餘地的話語讓顧天海渾身一顫。他不經意地看向嚴沫,此刻嚴沫臉上浮現的表情就和昨天一樣悲傷。

大概這個護在嚴沫身前的人,就是李昊吧?

“葉紫欣,我們去上班吧。”

顧天海不想繼續糾纏,解開圍裙,拉著葉紫欣便離開了嚴沫家。他實在不想看到那個叫李昊的男人,嚴沫因為他難過,也因為他把自己當成替身……

風從打開的門外吹進來,嚴沫看著李昊,仿佛許多回憶都在腦海裏重新剪輯,所有的回憶都是美好的,因而在接受背叛的時候也變得更加疼痛。

或許她不夠成熟,不能原諒背叛,所以當李昊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並沒有激動地上前擁抱,也沒有悲傷到泣不成聲。在顧天海和葉紫欣離開之後,嚴沫抬起手直接甩了李昊一巴掌。那一巴掌讓李昊的臉浮現出紅色的指痕,他傾斜著臉,對於嚴沫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

“嚴沫,我回來了,你難道不想我嗎?”

“我為什麽要想你?從你的電話變成空號開始,我就不再想你了。”嚴沫緊緊地攥著拳頭,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不在這個人麵前掉一滴沒有意義的眼淚。

她曾愛他愛到骨髓裏,曾因為再也打不通他的電話而哭幹了眼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那個曾經說要和自己結婚,說愛自己的人,斷絕了和她的所有聯係。

“我現在過得很好,而且有了新的生活,你為什麽要回來打擾我?”

“因為你是我女朋友啊,我說過,回來的時候要和你結婚,你不記得了嗎?”李昊往前邁出一步,想要將嚴沫擁入懷中,想要用擁抱化解這兩年的不聞不問。而性格倔強的嚴沫往後退了一步,諷刺地笑了笑。

“從你的電話變成空號開始,我們就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嚴沫,你聽我解釋,其實我是因為沒有時間看手機……”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請你離開我家!”嚴沫下起了逐客令,將李昊推出了自己家門口,並“啪”地一下關上大門。

被隔絕在嚴沫家門外的李昊敲了幾分鍾門,最後沒耐心轉身離開了。

離去的腳步聲殘留在嚴沫的耳邊,在腳步聲徹底消失的時候,她忍不住坐在門後埋頭大哭。

所有的承諾都是謊言,就如所有的謊言都像是承諾。

嚴沫抱著雙膝在門口啜泣,而當她想起什麽似的打開門追出去的時候,李昊已經走遠了。

他總是很輕易就消失在她的世界,留下她一個人守著回憶。

嚴沫站在大街上,看著川流不息的行人。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表情,前往不同的方向。而她,應該前往哪個方向?

她的人生,在遇上李昊之後就亂成一團。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直滯留不前是為了什麽。是為了等待一個解釋,還是為了自欺欺人?

嚴沫深吸一口氣,走進人來人往的地鐵口。

地鐵站內開著暖氣,和外麵的寒冷形成鮮明的對比。嚴沫買了一張單程票,乘坐了一班不知道會開向哪裏的地鐵。

地鐵裏的人有些站著,有些坐著,有些低頭看著手機,有些閑聊著。衣著有些單薄的嚴沫抱住雙臂,依靠在安靜的角落裏望著窗外的燈光和黑暗。

地鐵走到終點的時候,嚴沫走了出來。外麵的寒風呼嘯著,像北方的狼嚎。嚴沫好久都沒有來過鬧市。鬧市的人流很多,各大門店的招牌林立在高低不一的建築物上。嚴沫走進一家酒吧,想一醉解千愁……

顧天海下班回家的時候,嚴沫並沒有在家。顧天海坐在沙發上,腦海裏浮現的全是李昊和嚴沫出去約會的畫麵。那樣的畫麵讓他無法再去思考別的事情,心裏泛著一陣陣不舒服的感覺。這樣的不舒服在家裏的座機響起時,化為無奈。

“喂,請問是顧天海先生嗎?”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一個十分禮貌的聲音,說話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顧天海並不記得自己有什麽朋友知道這裏的電話號碼,所以他停頓了許久才回複:“對,我是。”

“您好,我們這裏是Box酒吧,請問嚴沫是你的朋友嗎?”

顧天海陷入了沉默,不好的預感在心裏蔓延。嚴沫這愛給他惹麻煩的家夥,該不會又迷路了吧?

“是這樣的,嚴沫小姐喝多了,她身上的錢不夠結賬。她讓我們打這個電話,麻煩你過來結賬。”電話裏傳來酒吧服務員解釋來龍去脈的聲音,顧天海拿著電話久久不知道該回複什麽。

“告訴我具體地點,我現在過去。”

顧天海雖然十分不情願接受要過去結賬的現實,但一想到天寒地凍的,嚴沫一個女生在外麵遊**,身上還沒有帶錢,他就十分不放心。同住一個屋簷下,嚴沫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他也過意不去。

“好的,我現在就告訴你。”電話另一端的人鬆了一口氣,終於有人來結賬了。

顧天海掛了電話之後出門找嚴沫,並隨手將嚴沫丟在地上的外套帶上。

Box酒吧內,金屬樂器發出尖銳的聲音,站在台上表演的樂隊嘶吼著,咆哮著,像用生命在唱歌。顧天海避開端著酒走過的兔耳女郎,頭頂不同顏色的燈光在不停地轉動,給人一種暈眩感。

顧天海沒有來過酒吧,所以踏進這裏時覺得自己像一隻無頭蒼蠅,不知道該往哪裏。

“你好,我是來找一個叫嚴沫的女生的,請問你知道她在哪裏嗎?”顧天海還沒等到服務員回複,便聽到了嚴沫鬼哭狼嚎的唱歌聲。

他順著聲音的發源處望去,隻見嚴沫搶了金屬樂隊的舞台和麥克風,調樂師急忙切換她唱的歌曲給她,以免造成混亂。

投影屏幕上顯示的歌詞是中文翻譯,而嚴沫唱的卻是高八調的日文歌曲:“沉入悲傷之海的我,連睜開眼睛都宛如永劫。會就此墮墜到任何地方,誰也找不到嗎?該往哪裏去,做些什麽?忽然射進的一束光,伸出手好像可以構及,卻被波浪卷走而迷失。那究竟是什麽呢?既溫暖又炫目,無意識的浮光掠影,說謊的是誰……”

舞台上的藍色燈光交織閃爍著,波動在嚴沫身上,就像深海般。顧天海覺得此刻的嚴沫,就像來自深海的少女,遙望著海麵上的泡沫,卻觸及不到任何地方。

顧天海隨著打電話給他的服務員去了前台結賬,他的視線卻一直沒有從嚴沫身上移開。一種奇怪的想法在他的心裏肆意**開,他想化成指引她遠離深海的那束光,想照耀著她,讓她擁有快樂的笑容。

“顧先生,賬單打印好了,麻煩你簽一下名字。”

在顧天海輸入銀行卡密碼之後,服務員將發票單據遞到他麵前,讓他簽字。就在顧天海簽字的片刻,嚴沫走下舞台,和正在喝酒的人搶酒杯,毫無形象地灌了幾杯酒。

“嚴沫,你給我回家!”顧天海急忙丟下筆,跑上前,將走路搖搖晃晃的嚴沫拉過來,並向那幾個正在拚酒的男女鞠躬道歉,“對不起,我朋友喝多了。”

“顧天海?怎麽是你?你真的來了啊?”

嚴沫打了個嗝,一股濃鬱的酒味從她的嘴裏散發出來。向來不飲酒的顧天海覺得那味道有些熏人,不自在地屏住呼吸。

嚴沫看到他嫌棄自己的模樣,更加肆無忌憚地往他臉上呼氣,湊得更近:“小海,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找我呢,我已經做好在這裏睡一晚的準備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哈哈,你是不是喜歡我啊?不然為什麽來找我呢?哈哈,你這個小鬼頭,你的臉怎麽比我還紅呢?”

“你喝多了,我才沒有臉紅,是燈光。”顧天海別過臉,心卻跳得比平常快。不知是因為這讓人升溫的音樂和暖氣,還是因為這個醉的一臉迷蒙的嚴沫。

後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嚴沫扶出了酒吧,兩人站在路邊招了十幾分鍾的手,喚來一輛出租車。顧天海費勁地將醉成一攤爛泥的嚴沫移到車內,隨後自己也坐進後座。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我要回來……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不回來,誰來也不開!”嚴沫又開始搖頭晃腦地唱起了童謠。司機忍不住透過後視鏡看了看神經兮兮的她一眼。顧天海尷尬地訥訥一笑,將她胡亂揮舞的雙手抓住,按壓下來。

“看好你的女朋友,別讓她吐在我車上。”司機冷冷說道,似乎並不在意嚴沫不正常的舉止,而是擔心自己的車會被弄髒。

“她不是我女……朋友……”說到女朋友三個字的時候,顧天海的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見。

他側頭看著雙頰通紅的嚴沫,她不時地打嗝,腦袋搖搖晃晃的,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這樣的她,很難讓人不擔心。

“我想睡覺,我困了。”嚴沫轉頭看了顧天海一眼,隨即任性地將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顧天海心悸了一下,為了讓嚴沫枕得更舒服一些,緊張地將自己的腰杆挺直。

嚴沫似乎覺得這樣睡不夠舒服,腦袋往下一移,落在了顧天海的大腿上。顧天海看著枕在自己大腿上睡著的嚴沫,有些心跳加速。嚴沫順勢將雙腿放在座椅上,像一隻貓一樣,蜷成一團。

顧天海為了讓自己內心平靜,隻好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窗外飄著零星的雪花,大概是因為還不足夠冷,雪花隻是飄散在空氣中,並沒能將城市覆蓋成白色。大街的霓虹燈閃爍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夜晚。

手機短信鈴聲忽然響起,顧天海掏出褲袋內的手機。短信是銀行發過來的,顧天海看了看餘額通知短信,卡裏僅存的兩千塊隻剩下幾毛錢。

看了看手機屏幕,又看了看睡著的嚴沫,他最終扶額歎息。好在過幾天發工資,不然這個月他得去路邊行乞了。

“到了。三十二元。”司機將車停靠在嚴沫的別墅樓下。

顧天海心疼地將錢包最後一張百元鈔票遞給司機,然後扶著嚴沫從車內走出來。司機將零錢找給顧天海之後,調頭離去。

“小海,你陪我喝酒吧。”

“你都喝成這樣了,還喝?回去睡覺!”顧天海一邊拽著趴在自己肩上的嚴沫的手,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大門。

大門打開的瞬間,嚴沫胃裏一陣翻滾。她箭步跑進廚房的洗碗池邊,開始嘔吐。鎖上門的顧天海急忙上前拍撫她的背部,而吐完的嚴沫擦了擦嘴角東倒西歪地朝著自己臥室走去。顧天海一邊幫她清理地上的障礙物,一邊伸手做出扶她的動作。

嚴沫走進臥室之後,一頭栽倒在**,打著呼嚕便睡著了。顧天海歎了一口氣,找來幹淨的毛巾為她擦拭臉和手,又幫她蓋好被子。

顧天海遇上嚴沫之後,時常覺得自己是來當保姆的。明明想要生她的氣,卻又怎麽也生不起氣來。

“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的。”顧天海哀歎一聲,關上嚴沫房間的燈,轉身關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