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迷*夢

何裳自小在北方雪地長大,最怕的就是熱,北方的夏天如果在戶外呆得時間長了,他就會時不時的昏倒,何況是在塞外的酷熱之地,未到沙漠他就已經熱得不行了終於撐不住,從馬上摔下來了。

馬隊的人回頭一看嚇了一大跳,隊長是一個長了一臉絡腮胡子的大叔,看不清多大歲數,一臉的大胡子連麵目都看不清楚了。隊長策馬而奔,回頭看到倒地的何三少爺,勒轉馬頭向後麵跑去。一邊跑一邊喊“樓兄弟~~!!你家夫人怕是中暑啦~!!”

跑到前麵的決裳回頭看,何裳縮成一團趴在沙子裏。決裳抿了抿嘴唇,坐在馬上未動,看著隊長大叔跑到後麵,下馬伸手把何裳抱起來。決裳眉毛挑起,狠狠地罵了一句,策馬回身。

隊長把擋在何裳臉上的麵巾打開,愣了一愣。雖然早就在天陽城見過這位少爺,可是每一次見還是有一種刺心的衝擊。何裳美麗的眼睛緊緊閉合,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緊皺的眉毛,張開的小口,隊長大叔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一隻手一把把何裳從隊長懷裏拽了過來,輕輕一提,何裳就從地上飛到了趕來的決裳馬上。“隊長,謝了,他就交給我了。”

隊長抓了抓大胡子,嘿嘿笑起來“尊夫人自小生長於北國,不耐熱是肯定的了,等下到驛館,找幾塊冰帕擦擦身,敷敷額頭就沒事了。”

決裳皺著眉看懷裏一臉痛苦的何裳,轉臉就走“多謝指教。”

隊長也翻身上馬跟在決裳身後,一隊人馬又浩浩蕩蕩地向前麵不遠處的驛館出發。

決裳輕輕地摟著懷裏的何裳,低頭皺眉看著他。何裳窩在懷裏,一堆衣服包裹的身體竟然輕得驚人,決裳微微舒展眉頭,下意識地伸手撫摸一下何裳的額頭。何裳微微地縮了一下,慢慢地把臉往決裳懷裏蹭,嚇得決裳差點鬆手。

馬蹄陷入沙中,熱熱的天竟沒有一絲風,決裳雖內力深厚也不由得流下汗來,低頭替懷裏的小人遮好了臉,卻看見他紅紅的臉。決裳又皺起眉,輕輕扶上何裳的額頭,熱得燙人。心裏突然莫名的焦躁,不由得想加快揮動馬鞭,又怕顛得何裳更難受,心裏正為難,又突然發現自己對懷裏人的擔心和掛念,愣在馬上。

伸手拉開何裳擋臉的麵巾,決裳靜靜地看著昏迷的何裳。這是怎樣的一個小家夥啊?在定下擂期的第二天就消失在眾人眼前,竟然一個人想出了如此周密的計劃,先為飄香甩開追求者,包攬了大把的銀子,早早看破了淩雲霄的部署,又替淩沁找到他的三皇兄,得了玉玲瓏的碎片,竟然還早就聯係好了前去大漠的商隊,看剛才他看信的表情,恐怕又在江湖裏散布了什麽。

懷裏之人微微皺了皺眉,張開已經有點幹裂的小嘴,急促地呼吸著熱熱的空氣。決裳笑了,這家夥,到底是天才還是嬰兒?伸手拿了牛皮水袋,想倒點水到何裳口裏,不料小家夥閉著眼睛一時找不到水源。決裳一時焦躁,仰頭喝下一大口水,俯身就口渡過去。

軟,軟軟的感覺,清甜的水在兩人的唇間流淌,決裳竟然下意識地閉上眼,心底有什麽東西被觸動了,原來和這小鬼接吻的感覺這麽好?為什麽?以前也作過很多次,卻從沒有這種感覺?決裳在心裏問自己。突然,似乎無意識的,何裳抬起手臂環住決裳的脖子,使勁地吸取起水源來。

突如其來的熱情,徹底的迷糊了決裳餘下的思緒,幹脆就摟住懷裏的人熱吻起來,根本沒考慮周圍還有那麽多目瞪口呆的商隊成員。

“......隊長,這二位是新婚吧?”

“啊.啊?啊~!......小鬼頭,把嘴合上,張得那麽大,也不怕飛進蒼蠅。等你成親了就知道了。”

“我真想成親啊~~!”

隊員們的歎息終於有一絲飄入決裳耳中,心裏有一個聲音大喊起來“你這是在幹什麽?”急忙推開何裳的手,看著他軟軟地窩進懷裏,一瞬間又仿佛失去了什麽,不由得環緊懷裏人的細腰。真的很瘦啊,似乎比起在沙之城堡第一次見他,又瘦了幾分,是因為思念他麽?“難道說你是在......愛著他?”決裳輕輕地問。何裳一動不動地縮在他懷裏,呼吸漸漸平穩。

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驛館到了。決裳也和大家一樣下馬,抱著懷裏仍在沉睡的何裳,奇怪的看著一直曖昧的看著他笑的隊員們。

這間驛館其實就是一間破得不能再破的房子而已,沙漠裏的風的侵蝕力是不容小看的,它吞噬了人類所有的想象又建造出神坻一般的奇跡來。

驛館的老板是一個皺巴巴的老頭,夥計也都是幹巴巴的中老年人,決裳皺著眉看到處都鋪著一層薄沙的房間。老夥計咧開沒牙的嘴笑了“少爺別嫌棄,這裏就是這樣,不管你怎麽擦,還是會有沙子從縫隙裏擠進來。”

決裳皺了皺眉,掏出一錠金子給老夥計,晃得他老淚縱橫“我想要稍好一點的房間,沒有麽?”

老夥計張開沒牙的大口喊“掌櫃的,開天眼~!!”

決裳被嚇了一跳,有三個少年輕的夥計衝進來,客氣地把抱著何裳的決裳擠出去,關好門。一陣巨響之後,打開門,哪裏還有半點剛才窮酸浮沙的樣子,整潔得媲美江南雅苑,連決裳都不由得張開嘴。

老夥計和剩下的三夥計一起鞠躬“請客官和夫人歇息,遲一些小的會送來冰塊和酸梅湯及晚飯,如果要洗澡水的話也會馬上燒好。”

決裳心裏暗笑,點了點頭,抱著“夫人”進去了。輕輕把何裳放在床上,輕輕地開始揭開裹在他身上一層層的厚布,突然發現何裳原來還算很嬌小,現在是瘦小了。薄薄的裏衣包裹著瘦巴巴的身體,蜷成一團,縮在床上,嘴裏還不知在嘟囔什麽。

決裳歎了口氣,自小就沒吃過這麽多苦,突然一下子世界變了樣子一切都得自己麵對的時候,也難怪......伸手拂開他額前的長發,何裳卻突然抓住他的手,開始了沒有預告的哭泣。決裳瞪大了眼,然後靜靜地任他抓著手,一臉淒然的看著哭泣的何裳......

何裳開始小聲地抽泣,後來演變為閉著眼放肆地大哭,嚇得夥計們都不敢進來,以為小兩口吵架了。

“臭樓~!!!”何裳大吼一聲,怒目圓睜,嘴角帶著委屈的形狀,看著坐在床邊一臉溫柔的決裳,愣住了。

何裳迷蒙的眼神,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卻突然狠狠的刺痛了決裳的心,嚇了他自己一跳。何裳小心翼翼地問“你,你是小樓還是決裳?”

決裳眉毛一跳“什麽?為什麽這麽問?你中暑燒糊塗啦?”說著伸出手撫摸何裳的額頭,卻看到何裳流下淚來,原本清澈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了。何裳喃喃地問“你不是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決裳手一僵,縮回來,轉身下床,端過來一盆涼水,裏麵還隱隱浮著冰碴。何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淚水緩緩而下。決裳拿一塊棉布濕了濕,抬起頭去擦拭何裳的臉,看到他哀怨的臉,停住了,恢複冰冷的聲音“你要哭到什麽時候?”

何裳嚇了一跳,看了決裳半晌,低下頭擦了擦眼淚,接過棉布,胡亂的擦臉,手卻微微顫抖。決裳突然氣急,一把搶過棉布丟在水裏“我不是鍾小樓,不是不是!~你不要對我哭,這算什麽?撒嬌麽?”

何裳默默地扯過被子,手抖得卻更厲害了,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抱歉,我不太舒服,想一個人呆會兒,啊,這裏是你房間麽?那我走。”說著就爬下床來,也不穿鞋,光著一雙小腳就往外走,身體晃得可以,走了沒幾步就跌坐在地上。

決裳回轉身,一把把他抱起來丟到床上,狠狠地抱住他,卻用溫柔的聲音說著“哭吧,別再死撐了,哭吧。”

何裳的臉埋在決裳的胸口,身體急劇地顫抖,發出悶悶的哽咽聲。決裳用嘴吻他的額頭,燙得厲害,決裳皺緊了眉,歎了口氣。換了溫柔的環抱,輕輕在何裳耳邊喚他名字“小和尚,我在這,別怕,我在這。”然後輕輕地搖晃懷裏的小人兒。

無意外地聽到他的哭聲漸漸大起來。伸出手,何裳摟住了他,低低地哭泣。哭了好一會兒,決裳開始擔心他會不會脫水,耳邊突然傳來夢幻一般的聲音“小樓,小樓?”

決裳輕聲回應“我在?”

“......喜歡,喜歡你。”

仿佛世界上一切的聲音和空氣都被抽幹了,心髒突然罷工,決裳一動不動,不敢呼吸,這一切到底是我們誰在做夢?

屋外狂風吹過,來時的痕跡早就被風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