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潘爭錚被厭厭打

我被湖大錄取,成了1996年後,我家第一件大喜事。

二叔叔自大叔叔沒了後,難得開了笑顏,他眼神裏滿是讚賞,誇我為老x家爭了氣,謝師宴要辦得聲勢浩大。

傻把式跟三‘雞’公到城裏買了許多鞭炮與煙‘花’。

大嬸嬸帶我買了好幾套新衣服。

我爹娘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殺了一隻豬。

謝師宴當天,二叔叔一早提著幾串鞭炮,帶著我們三個小的,來到大叔叔墳前。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跪在大叔叔墳前的我,好像看到他站在墳堆上,瘦小的身材,卻滿身‘精’神氣,溫和的看著我,笑著說:小豬,都大姑娘了!

哥哥,你看到了嗎?小豬為咱家爭了氣,是大學生了,個子也長高了!二叔叔跪在石碑前,撫‘摸’著碑上刻著的大叔叔名字:哥哥,如果你還在多好啊,如今我在城裏能賺到錢,小豬跟弟弟,小文(我弟弟)讀書很爭氣,咱家的日子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苦!

告慰完大叔叔後,回家路上,我腦袋裏一直有聲音在嗡嗡作響,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輕飄飄的。

二叔叔開著鷹勾鼻的麵包車,親自把我的任課老師全部接到家裏,所有鄰居與外婆家的親戚,全部都來了。

麵對親朋好友們的讚賞與恭喜,我暈暈乎乎,不是那種得意的飄飄然,是高考前用力過猛,緊繃的弦突然鬆開後的虛晃感。

厭厭很聰明,從小就會用各種鬧騰與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那幾年,她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美男跟兔兔,擦皮鞋攢了點錢就往外麵跑,沒有人知道她瘸著一條‘腿’去了哪。

聽鄰居嫂嫂說,從外麵回來後的厭厭,像一隻髒兮兮的可憐流‘浪’狗,身上沒有一分錢。

我家親戚、她外婆家的親戚,或者美男家要辦紅白喜事,隻要她從一起擦皮鞋的鄰居嫂嫂們嘴裏得知了消息,這鐵拐李就會‘混’在賀喜的人群裏,眼巴巴的看著來來往往吃酒席的人,沒有找到她的夢中人後,便屋前屋後瘋跑,尖厲叫喚美男跟兔兔的名字,非常遭人嫌惡。

有兩個辦結婚酒席的親戚,被厭厭這樣一鬧騰,在親家公麵前大失顏麵,氣得跳腳。為此特意跑來家裏,對著叔爺爺狠狠抱怨,叔爺爺隻能陪著笑臉,說盡了好話,抹盡了辛酸淚。

那天,防著厭厭出來搗蛋,二叔叔一再‘交’待小叔叔跟我弟在台階上守著,如果看到厭厭,就用‘棒’子把她趕走。

上午10點多,潘爭錚扶著他娘前來祝賀。

離上次在車上偶然相逢,時間又過去了快兩年。

潘爭錚瘦了些,神情有點疲憊,衣服還是講究,一條比較緊身的天藍‘色’牛仔‘褲’,顯得屁股很翹,雙‘腿’很長,很直;上身一件看起來很簡單的白‘色’v領t恤,隨意紮在牛仔‘褲’裏,腳上一雙白‘色’‘波’鞋(款式跟現在的nike差不多,我們叫‘波’鞋),看起來青‘春’無限好。

看到他,我就莫名想起,那次在車上偶遇他跟‘女’友時的場景,深入骨髓的自卑,注定了我再不敢跟小時候一樣,很傻很天真的跟他爭鋒相對。

從小人‘精’的我,內心極度敏感,自尊。

小學,初中,同學都是村裏人,感受不到差距。到了城裏高中,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情竇初開的年齡,家庭條件好的同學,體麵光鮮,很受同學們羨慕。

人的幸福感其實來緣於自己的主觀思維,沒有攀比,沒有差距,即使貧窮,也會心態平和。一旦開啟了攀比模式,如果外在因素無法改變,自己永遠處於下風,便會不平衡,雖然可能得到的遠比以前多,但還是會覺得不開心。或許我的這種心理是自繭作縛,但卻是那時青蔥年少的我,最真實的心態。

看到潘爭錚就是如此,他的清新氣質,良好家境,漂亮‘女’友那一身天仙似的的白‘色’連衣裙,對照當時穿著不合身形的襯衣黑‘褲’的醜小鴨,感覺自己低入了塵埃。

我雖然穿上了大嬸嬸給我買的新衣服,但還是能明顯感覺到跟潘爭錚之間的差距,就如我們還在穿的確良,別人已經穿上了柔絲t恤,我們穿上了柔絲,別人已經把真絲吊帶‘弄’上了身!

從台階上一看到他,我就很難為情的躲進了房裏,他扶他娘進了屋,我便走出房‘門’,躲在廳屋裏。

當時我也說不清是什麽心理,就是想極力躲著他,那次狼狽的偶遇,讓我一直耿耿於懷。

潘爭錚扶他娘坐下後,追來了廳屋,他一出來,我趕緊跑進厭厭曾經睡覺的雜物房。

矮子‘精’,我說你跑什麽?潘爭錚走進雜物房,大笑。

叔叔!我禮貌的叫他。

唉,你咋變得這樣拘束了?完全不是前幾年那嘴巴跟老鼠嘴一樣尖的小豬了!

噢,叔叔,我娘讓我去燒火,我走了!太尷尬,隻想快點走。

恭喜你考上大學,以後叫師兄吧,別叫叔叔了,我才比你大4歲而已,隻可惜你一上學,我就畢業了,不然在學校有我這個師兄罩著你,矮子‘精’你就幸福了。

恩,好的!

兩年沒見,長高了許多,看來不能再叫矮子‘精’了?這兩年,吃多了‘尿’素啊?長這麽快!這家夥看來不知道見好就收是什麽意思,我都無心跟他鬥嘴了,還是不放過我,竟然說我吃‘尿’素,叔可忍,嬸不可忍。

你從小吃多了腰‘花’吧,長這麽高?

哈哈哈,師兄現在還用不著吃腰‘花’,20年後再吃,那時你天天炒給我吃好麽?潘爭錚大笑,笑容像極了美男開懷大笑時的樣子。看來他也長大了,不再是4年前那個沒有談過戀愛的愣頭青,對吃腰‘花’很難為情,我不但沒有氣到他,還被他將了一軍。

這時,二叔叔接來了我的幾位恩師。

鷹勾鼻帶著10多個生意夥伴,開著小轎車,來為我祝賀。鷹勾鼻是二叔叔事業上的貴人,很重情義,他帶人開車來我家,是二叔叔也沒有想到的。如果厭厭不作死,嫁了鷹勾鼻好好過日子,那我們家該是多麽美滿富足,可惜啊!

我爹娘樂不可吱,忙不迭的招呼他們,把我從雜物房喊了出去,讓我去陪老師們聊天。

我跟潘爭錚到房裏坐下,老師們對著我一頓誇讚,直把我誇得麵紅耳赤,比罵我一頓還難堪。

叔爺爺幾年來第一次破戒,喝了點白酒,滿麵紅光,誇我懂事,說我為了幫他家做家務,還休了一年學,又引起幾位老師一陣嘖嘖聲,哈哈,真囧!

班主任說,小豬‘性’格有點放不開,心思太敏感,太在乎別人的看法,以後要心態放平和,謝謝您,老師,隻是您不知道,曾經的小豬也天真無邪,快人快語,隻是經曆的事情太多了,心思自然就重了。

美男娘坐了一會就要回家,她拉著我娘的手臂,眼淚盈盈:這都4年多了,小x跟‘豔’妹子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我跟他爹想及了他們。他爹已經兩個月沒下‘床’,估計大限快到了,小x幾個兄弟全部回了家,在美國的老五前天也趕了回來。唯獨小x,他大哥,二哥這幾年到處找過,沒有一點音訊。他爹這幾天一直吊著一口氣,眼巴巴的等著小x回來,不知道還能撐幾天。

美男娘一席話,勾起了我對兔兔的無限思念。暈暈乎乎中,發現屋裏的每個角落都是她的影子,她溫暖人心的笑容,她輕輕喚我名字,她耐心哄勸耍賴哭鬧的小豬這個我人生重大的日子,多麽希望能跟兔兔分享,沒有她的祝福,快樂殘缺了一大塊。無限的思念如濤濤洪水,將我掩沒,我跑進房裏,‘蒙’著被子痛哭。

正哭得忘我的慫小豬,被屋外的幾聲驚呼聲震了起來,擦幹眼淚,跑到台階上。

‘陰’魂不散的厭厭最終出現了,在池塘邊跟潘爭錚扭在一起,幾年前的貼身‘肉’搏再一次上演。

美男娘半跪在地上,我趕緊跑下去,把她扶起來,扶著她退後幾步。

美男娘看著滾在一起的兩人,急得直拍‘胸’口,滿臉恐懼。

在另一個房裏陪鷹勾鼻一行人喝酒的二叔叔,奔到池塘邊,爆怒使他臉上的肌‘肉’都在閃跳,他從潘爭錚身上用力拉起厭厭,抬腳狠狠踹了過去,往肚子上狠踹了幾腳。

厭厭綣縮著身子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殺豬似的嚎叫。

鷹勾鼻拉住了爆怒的二叔叔。

二叔叔氣得喘著粗氣,曆數這幾年厭厭的作死作惡所造成的惡果,說到最後,眼淚迸出,聲音哽咽。

鷹勾鼻拍拍二叔叔的肩膀,低下頭深思了許久,看了看完全沒有人樣的厭厭,眼裏無恨痛惜,沒有再說一句話,爬上了台階。

潘爭錚從地上爬起來,白‘色’t恤在地上沾了好多土,臉上被厭厭的九‘陰’白骨爪,抓出三四條傷痕,特別深,滲著血絲,看得出厭厭拚足了勁道。

看他一臉莫名其妙,很無奈的‘摸’著傷痕,扯著嘴角嘶氣的表情,心疼又覺得難堪。

美男娘心疼得老淚,說話聲音都哆嗦了:老七,給娘看看,傷到哪裏了?痛嗎?

沒事,就是破了點皮,娘,你沒摔到吧?潘爭錚扶著他娘,關切的問。

娘沒事,就是手腕扭了一下!

這個人已經癲了,我都沒認出來,完全沒想到這瘸子就是她,她一拐一拐迎麵衝過來,對著我就是一掌。把我娘都帶翻在地。潘爭錚嫌棄的吐了吐口水,拍打衣服上沾的土。

看把戲的鄰居圍了過來,看著地上死狗一樣的厭厭,像觀賞一隻臭鹹魚。

潘爭錚,你放走了‘豔’妹子,現在我再也找不著他們了,我恨你,我要殺了你!身後傳來厭厭的尖厲狠叫。

娘,我們趕緊走,這是個癲婆子!潘爭錚在地上滾得灰頭土臉,扶著他娘走了。

厭厭想衝出人群去追潘爭錚,被小叔叔跟我弟用趕羊的竹‘棒’子,迎頭一頓爆‘抽’,被打得綣縮在地上。等潘爭錚跟他娘走到了村口馬路上,他們才停下來,擋在厭厭身前,眼裏冒著能燒熟土豆的火焰。

兩人在炙熱的太陽下守了近兩個小時,估‘摸’著潘爭錚跟他娘已經安全到家才回屋,兩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汗水淋淋。

吃酒席時,厭厭拐著‘腿’,在池塘邊尖厲大喊美男的名字,成功搶了我的風頭,吃酒席的親戚鄰居們,所有的話題全部是癲婆子厭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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