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隱姓埋名 遠走他鄉
第三天晚餐時,在醫院食堂裏,美男‘交’給二叔叔一個大號文件袋,表情非常沉重:二哥,對不起,看來我要食言,以後不能每個月給家裏匯款了,我從來沒怕過任何人,曾經麵對迎麵‘射’過來的子彈,都沒有如此膽寒。可是我怕了x玲‘豔’,真的怕極了她,怕她會再對雲‘豔’下毒手。我總歸要上班,不能把雲‘豔’分分鍾拴在‘褲’腰帶上,現在我一閉上眼,就是雲‘豔’跟我的辰辰躺在一灘血泊裏的影子,我恐懼、心痛得整晚不敢合眼。x玲‘豔’被製服前,那狠厲的樣子,讓人著實膽寒,她現在完全不是人,而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惡魔,她說隻要她沒死,就算我跟雲‘豔’到天涯海角,也不放過我們。所以沒辦法,我申請了去別的城市,部隊首長明白我的苦處,找關係把我的名字也會稍作改動。明天一早我就跟雲‘豔’起程,以後相見無期,我們跟她生死不相對,除非有一方魂歸塵土,才會回家鄉。紙袋子裏有兩萬塊錢,是我的轉業費,你拿回去,好好念書,爭取考出農村,家裏隻能靠你照顧了!
這錢我不能要,我決定了不再念書,你放心,家裏我會照顧好,做老x家的頂梁柱,隻是,以後相見無期,相見無期二叔叔的眼淚滴在紙袋子,很快暈染出一個大大的深顏‘色’水圈。
美男伸手抓住二叔叔的手,緊緊握著,甚至能聽見骨骼相擠壓的摩擦聲,一切盡在無言中。
家裏出了條這樣的毒蛇,你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在外地好好過日子!叔爺爺把手搭在兩人緊握的手背上。
恩爹爹跟大哥放心,我發誓這輩子不會負了雲‘豔’,會疼她愛她,讓她衣食無憂過一生,她以後生不了孩子,我就把她當小寶貝一樣寵。本想申請轉業回縣裏,能在兩邊爹娘身邊盡孝,現在不可能了。請爹娘保重身體,也麻煩爹爹幫我把這封信帶給我爹娘,替我說一聲當兒子的對不起他們!美男對叔爺爺說完這番話後,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
美男為了兔兔,為了這份堅守的愛,真如他跟兔兔水‘乳’‘交’融的那一晚,許下的承諾:為了她,他可以放棄一切。他放棄了正當時運的部隊仕途,放棄了爹娘、兄弟與家鄉
那個晚上,在白牆白‘床’單的病房裏,我們守在兔兔‘床’前,幾人互相深深凝視,想把最親的人,彼此刻在心靈最深處。
早上不到9點鍾,美男的戰友來到病房,說送他們的車已經在樓下等。
兔兔已經哭不出聲,瘦小慘白的小臉蛋上滿是眼淚,美男幫她擦幹了馬上又流下來,她瘦弱的身體綣縮在二叔叔懷裏,不願意伸開二叔叔的胳膊。
美男戰友上來催了三次,在美男的柔聲哄勸下,兔兔最終放開二叔叔,抱住我,不停喊著小豬。
美男把兔兔抱起來下樓,兩位戰友已經把軍車後‘門’打開,在美男抱著兔兔彎腰上車前,兔兔回過頭,啞著嗓子,用盡力全身力氣,喊了一聲爹爹,大哥,目送他們的戰友,在一旁擦眼睛。
車‘門’終於關上,軍車啟動,緩緩向前開走。
兔兔趴在後車廂的小玻璃窗裏,朝我們的方向張望。
我跟我爹,二叔叔忍不住追著軍車跑了好遠,直到軍車奔離了視線,再也沒有了蹤跡,二叔叔跪在地上,把頭埋在滿是塵土的地上,嘴裏狂喊著妹妹,妹妹!
夢裏,我經常夢到那個暮‘色’靄靄的冬季下午,美男抱著兔兔,讓兔兔多看一眼家鄉,兔兔在美男懷裏流下不舍的眼淚,當時沒有誰會想到,那一次,是兔兔對家鄉的最後一次回眸。
我的兔兔姑姑,-我知道你愛極了家鄉,愛極了家鄉熟悉的田埂與山脈,愛極了同樣喜歡你的鄉鄰,更愛極了深愛你的家人。漂泊在異地他鄉,夢裏不知身是客的日子,你是否幸福?開心?快樂?
被離別之痛,傷得暈暈乎乎的四人,幾經輾轉,終於回到了熟悉的小山村。
叔‘奶’‘奶’聽完整件事情後,當天深夜,帶著滿腔無法承受的痛苦,悄然離開了人世。
苦熬著把叔‘奶’‘奶’送上山,叔爺爺徹底病倒了。躺在‘床’上的身子,綣縮著,完全不敢相信這小小一團跟幾年前那健朗,‘挺’直的身板是同一個人。
不忍看著二叔叔太辛苦,大嬸嬸把壯壯拖付給傻把式娘看管,執意要下田幹農活,還執意跟著二叔叔一起去城裏建築工地上挑磚。她說大叔叔不在了,做為長嫂,理應為家裏出一份力,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我們三個小的任務,就是努力讀書,全家人把考出農村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我們身上。
厭厭近一年沒有出現,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家裏也沒有人再提起她。
隻要一想起大叔叔永遠躺在冰冷的地下,想起兔兔跟美男被‘逼’隱姓埋名,遠走他鄉,我就恨不得她早已死在了外麵,變成了孤魂野鬼。
又到除夕,那年的團圓飯是最慘的,看著往年被圍得滿滿的桌邊,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叔爺爺沒有吃下一口飯,往桌子四周看了許久,慢慢挪到廳屋裏,跟牆上的叔‘奶’‘奶’,大叔叔說了許久話,便睡覺去了。
1997年快放署假時,有一天我放學回來,天‘色’暗沉,家裏廳屋‘門’關著,還上了鎖。
我背著書包從台階上的磚縫裏撿出鑰匙,準備開‘門’,這時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從台階邊上一個籮筐後麵站了起來,叫我小豬。
沒有任何心理防備,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魂都飛了,她連續喊了幾聲後,才看清楚,是闊別近一年的作死鬼厭厭。
趁著天‘色’還有些光亮,我仔細打量了下她,衣不蔽體,衣服完全看不出顏‘色’,髒乎乎的,一縷一縷的吊著,就包裹‘胸’前兩團‘肉’的那一部分還完好,肚皮跟肚臍眼都‘裸’‘露’在外麵,身上散發著一陣難聞的汗酸味與腐臭味。
我嚇得後退了幾步,沒有理她,撒‘腿’就往傻把式家跑,厭厭一拐一拐的在後麵追我,大聲喊小豬。
我尖呼著跑到傻把式家,把傻把式跟他娘嚇了一大跳,待厭厭追到傻把式家台階上,看清楚是何方神聖時,兩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傻把式用手電筒照了下厭厭的臉,發現她滿是黑灰的臉上,有些被燙傷後的傷疤,有好幾處灌著黃紅‘色’的膿包。
傻把式娘歎了口氣:x妹子,如今這田地,都是你自找的,本來有李慶那麽好的男人,吃穿不愁,還有個漂亮可愛的兵兵,你非要作,害人害已,嫂嫂不同情你!
傻把式對厭厭呸了一口痰,恨恨的:自作孽,你作的惡事太多了,自有老天收你,活該!說完,拉著我進了他家,把‘門’從裏麵拴上。
厭厭坐在傻把式家台階,尖聲哭嚎:餓死了,餓死了,你們行行好,給我口吃的吧!
她哭喊了許久,傻把式娘好像有些不忍心了,想給她端碗飯出去。傻把式恨得臉‘色’扭曲,嘴角邊的小蜈蚣隱隱跳動:不準給她飯吃,這人太惡毒了,死不悔改,雲‘豔’姑姑家裏已經給了她太多改過機會。雲‘豔’姑姑遠在青海,她還要追過去,‘弄’掉她的娃兒,差點把雲‘豔’姑姑也害死了,‘逼’得他們遠走他鄉,我恨不得剁碎了她!
聽他娘說,傻把式得知兔兔小產,大出血,可能再也不能生娃,再也不會回家鄉的消息後,他在躲在自己房裏,哭了許久,兩三天不吃不喝。
等叔爺爺他們回來後,在傻把式的護送下,我才回家。
厭厭挪到我家台階上,想進‘門’,被二叔叔抬起一腳踢了出去,狠狠摔進了台階下麵的臭水溝裏。
小叔叔跟我弟弟趕緊把‘門’關上,從裏麵栓死了。
那天晚上,厭厭在台階上尖聲哭嚎了整晚,像厲鬼喊魂似的滲人不已。
第二天一早,我出‘門’上學時,厭厭懷裏摟著幾個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紅薯,靠著台階牆壁睡著了。清晨的明媚陽光照在她的爛臉上,遠處山脈上的紅太陽,好似在為這個中了心魔的‘女’人惋惜,把集家人,老天爺的萬千寵愛,一路擰巴作,終於把自己作成了如今這境地。沒多久便躲進了烏雲裏,沒多久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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