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美男你到底在哪兒?

厭厭狠甩衣袖,像揮走圍繞在身邊“嗡嗡”不已的蒼蠅一樣,跟鷹勾鼻又要冷酷到底。

鷹勾鼻單獨一個人騎著漂亮的摩托車來過我家三次,請我們家人勸厭厭原諒他的無心之失。

最傷心難過的莫過於叔奶奶。那時厭厭虛歲已經24,其他年齡差不多的妹子,不管醜的俊的,靈醒的挫的,枕頭邊都有了一個固定男人,孩子都能跑地上打醬油,最不濟的肚裏也有了貨。隻有厭厭這十裏八鄉出了名的絕色人兒,卻一路作死一路蹉跎,還在那些屎蛆蟲裏左右招搖。

厭厭每次帶一個男人回家,叔奶奶都會重燃希望的火花。不管條件如何,隻要兩條腿中間夾了個球,就心花怒放。按她的原話來說,再挫的冬瓜,也能找出幾粒好籽籽。厭厭能安安穩穩結婚生子,是她最大的念想。

厭厭每次回來,不光叔奶奶苦口婆心勸,還托我娘、大嬸嬸,還有厭厭的好朋友鄰居嫂嫂來勸,可厭厭娘娘胸腔裏長了顆鋼珠啊,哪聽得進去!

鷹勾鼻每次來,都會主動跟我們談天,挺有修養與爺們派頭,跟二叔叔很有那種英雄惜英雄,惺惺相惜的節奏,兩人每次談天都很盡興。

鷹勾鼻最後一次來我家,希望厭厭能回心轉意時,二叔叔忍不住去雜物房冷聲說了句:“這個男人如果你又作沒了,那你這一世再苦再悲都是自己作死的!”二叔叔的金口玉言,又一次一語成讖。

厭厭娘娘冷哼出來一句: “他又不是小x,身高、長相哪樣都不如小x,他讓我在毛嬸子(小結巴婆娘)麵前失了大麵子,我要跟他再好那我成什麽了?”

二叔叔的鼻孔都差點被氣歪,這人心已然病到了骨髓裏,華佗返世也無藥可解了!

厭厭短短幾個月,從城裏帶回來幾拔男人,鄰居們在背後指指戳戳。叔爺爺讓我爹給厭厭傳話,如果再帶不三不四的男人回來,便打斷她的狗腿。

後麵一段時間,厭厭便沒敢再回家,在城裏瀟瀟灑灑的,繼續過著被屎蛆蟲包裹的好日子。

美男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三雞公生怕再錯過美男寄到他家的信,隔個三四天就偷偷跑一趟家裏。交待他二哥,隻要收到從青海來的信,不管他再忙再晚,也得第一時間送到我家來。

從前一年給兔兔七封信後,一年半的時間,美男徹底杳無音訊。想起他最後一封信裏說去參加任務,時刻準備為心愛的祖國而獻身。我們都有點擔心,美男是否還在人世間。兔兔更是愁苦不已,雖然嘴上不說,但我們都知道,她的心每時每刻都在牽掛著遠方的那個人。

傻把式見兔兔天天愁眉不展,悶悶不樂,他外婆那邊(鄰鄉,也是美男家那個鄉)有個萬元戶,家裏老爹作80大壽,要放電影。

為了兔兔開心起來,他說用單車載她去看電影。

當時電影還是新鮮玩意,農村娃子隻要知道哪有電影可看的話,就如現在的追星族們,知道了自己鍾情的明星在哪裏開演唱會,四村八鄰的人都喜歡去看個稀奇把戲。

知道了消息的二叔叔,三雞公也興奮起來。

小叔叔跟小豬弟知道後,跟當了新郎倌一樣開心,兩人各自翻出新衣服穿上了。

傻把式笑著說:“兩小土老帽,又不是看你們倆當新郎倌,這麽講究幹什?”

小叔叔火氣弱,身體差,叔爺爺嚴令喝止不準他去。

小叔叔去不成,便拖住了小豬弟,死死抱住他,不讓他出門。說他看不成,怎麽著也得找個人墊背。好基友小豬弟便成了首選目標,把小豬弟氣得撒潑打滾卻無可奈何。

最後,軍寶叔叔也一起去,他也會騎單車,剛好三輛車六個人,一個人後座帶一個。

為了誰帶兔兔,傻把式跟三雞公爭了個你死我活。

看著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兔兔不聲不響跳上了軍寶叔叔的後座。

最後傻把式帶著我,三雞公帶著二叔叔,六個人神氣活現去鄰鄉了。留下在家裏打滾撒潑跟無限憂傷的小豬弟跟小叔叔,不過等我們回去時,那兩家夥卻笑爆了肚皮,連呼慶幸沒有跟著去。

還沒有騎到三分之一,天已經全黑了,看不清楚路麵,傻把式的單車撞在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上,龍頭一歪,我們倆連人帶車直接栽進了馬路旁邊的稻田裏。

當時的馬路不是柏油路,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頭鋪成的,摩托車,狗公車一路過,漫天灰塵,很是消魂。馬路中央時不時被人放大石頭,夏天抗旱時更慘不忍睹,為了農田灌水,到處被人橫開剖肚,直接在馬路中間挖一條槽,把水引過去。

三雞公像看見了西洋鏡,幸災樂禍的扯著嗓子尖笑,沒想到他也在同一個地方栽倒,騎進了田裏。還沒有等我們爬起來,田裏又多了兩個倒黴蛋。不知道哪個缺德到家的,在馬路上密密麻麻,擺了好多碗口大的石頭,我們六人無一幸免。

跟埋了幾個地瓜一樣,好不容易從田裏爬出來,快到晚稻成熟,水田裏全部是稀泥,沒有水了。我們成了六尊泥菩薩,更倒黴的是三雞公的車鏈子卡斷了,四男人輪流扛著三雞公那斷了鏈子的單車。其餘兩輛好的車子,也隻能推著走。

當我們緊趕慢趕,趕到放電影的地方時,電影剛好散場。那些剛好返家的人,看到身上滿是泥巴的我們,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累到極至卻什麽把戲都沒有看到,倒被別人當把戲笑了一回,更苦逼的是還得連夜走回去,短腿小豬耍起了賴,哭鬧著死活不願意走了。

傻把式把我抱到後座上,他推著我走。軍寶叔叔也讓兔兔坐上後座,他來推。

馬路旁邊好多地方是山脈,為了壯膽,他們唱起了《黃土高坡》,《社會主義好》。

憶及這一幕,好想回到從前,回到從前那種小夥伴相親相愛的溫馨時刻。

唱完幾首歌後,二叔叔說了個後來改變村裏好多小夥伴命運的事情,他決定幹點事情搞錢,按現在時髦的說法就是創業。

他說現在農村人手裏慢慢有了點錢,萬元戶都很多了。有錢了就會動心思蓋房子,蓋房子就要用到紅磚。他了解過,一個紅磚可以賣到3分錢,一萬個就是300塊,一窯燒下來,怎麽也可以燒個兩三萬個紅磚,這樣算下來,一次可以賺個千把塊,燒10次窯就成了萬元戶。

二叔叔的提議得到三雞公他們的果斷支持,幾個半大小子在馬路上即興算起了帳,那種興蹦的感覺好像已然萬元在手!

說完宏偉的創業計劃後,在三雞公尖細嗓子的攛掇下,二叔叔第一次沉聲談起他的感情。原來,自他決定上高中起,就跟初中的同班女同學約好,兩人一起上高中,上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人算不如天算,大叔叔的離去,不僅使他的人生理想遙不可及,也把這段美好,純美的初戀,活生生的扼殺在了搖籃。

去鄰鄉那萬元戶家看電影,要經過美男家屋背後。

經過美男家屋背後時,兔兔突然低聲抽泣起來。

兔兔要求在美男家屋背後坐一會再走:“哥哥,陪我在這裏坐一會,我就想離他近一點,這個地方,我夢裏都來過許多次了。”

傻把式支好單車,把我從後座上抱下來,一起坐在美男屋背後。

兔兔癡癡地望著美男屋背後的窗戶,傳出來桔黃色的溫馨燈光,捂著嘴巴,淚流滿麵。

晚風越來越涼,美男家的燈陸續滅了,兔兔把頭埋在膝蓋上壓抑著哭聲。小豬每次憶及一次,心都要為兔兔絞痛一次,兔兔實在太苦了。

其他人都明顯沉重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放眼望去,村裏的燈光全部熄滅了,全世界一片黑暗,連瑩光蟲的光亮都沒有。

二叔叔拍拍兔兔的肩膀:“妹妹,天涼起來了,身上還沒有幹透,我們回去吧!”

兔兔聽話的點點頭,起身離開時,一連低聲叫了好幾聲:“娘”,又一連叫了幾聲:“小x”,.咬著手背壓抑著狂哭。

從美男家屋背後回去的路上,沒有人再說話,好不容易回到了村裏,我們上台階回家時,傻把式輕聲但堅定的說:“雲豔姑姑,你莫傷心,你這麽苦,一定能得償所願,你安心等小x回信,你們一約好,我保證想辦法把你送到他身邊!”

回家時,小叔叔跟我弟還在氣鼓鼓的,眼巴巴地等著我們回去。看完我們一身的泥,又知道沒看成電影,是走路回來的時候,兩人像翻身做了主的農奴,無比開心與幸災樂禍。

洗涮好上床後,兔兔睜著哭得有點紅腫的眼睛,抱著我說:“我們剛才坐的地方,麵對的那個房間,正是我們新婚之夜住的,往昔的一切如畫幕般曆曆在目。小豬你說,小x他現在到底在哪裏?他是不是生我氣,不再記得我,也不願意再理我了?他還活在人世嗎?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