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火玉湯
北王赤身果體的樣子，畢竟不適合太多人圍觀。在未然開始幫他擦身時，眾人自覺退出寢宮，隻留下了一名藥師和兩名宮女，以及趴在床頭的傲角。
宮女看到北王健碩的身軀，都不由得暈紅了臉，眼中滿是羞澀和愛慕。隻有未然麵無表情，擦身的動作輕緩而穩定，在她的擦試下，北王身上不再凝霜，溫度逐漸回升。藥師看得目不轉睛，眼中滿是驚異。
不過多時，魯塞端著熬好的藥走進寢宮，一眼便看到未然正在給北王擦腳。她一手托著北王的腳踝，另一手自下而上地推抹，白玉般的手指纖細修長，與男人的粗狂形成鮮明的對比。明明是如此旖旎的畫麵，卻因為她的坦然而不容絲毫褻瀆。
這是一名心思純淨的女子！魯塞第一次對未然做了正麵的評價。在他查看過北王的身體狀況後，對未然的醫術亦有了全新的認識。
“好了。”未然將手巾放入盆中，然後用幹淨的水洗了洗手。
宮女在兩名藥師的協助下，動作利索地給北王換了幹淨床被和衣服。魯塞端起藥，對未然道：“直接喂陛下喝？”
未然點頭：“這藥每日一次，連續喝三天即可。”
魯塞眼中閃過訝異，卻沒有多問，正要吩咐宮女扶起北王，卻見北王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他定定地凝視著未然的背影，眼神專注而深邃。
魯塞見狀，若有所思地回望一眼，開口道：“王，您感覺如何？”
“很好。”身體溫暖，再也感覺不到那股刺骨的寒意。說話時，北王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未然。
這時，突然感覺衣袖被扯動了幾下，低頭一看，傲角睜著一雙大眼睛，認真地問：“粑粑，要喝藥了，你想讓傲角喂你還是麻麻喂你？”
“麻麻。”北王不自覺地學傲角的語氣快速地給出了答案。
魯塞：“……”吾王，藥還在他手上端著呢！這麽直接換人真的合適嗎？
“麻麻！”傲角衝著未然喊道，“粑粑要你喂藥。”
未然轉身，實事求是地說道：“北王陛下身上的寒氣已經驅除大半，四肢健全，並不需要別人喂食。”
“……”四肢健全的陛下真的覺得自己太健全了。
未然將藥材整理好，對他們點點頭後便轉身離去。
魯塞覺得這女子確實非常特別，從容大方，處事淡然，難怪陛下會對她另眼相看。但她已是有孩子的婦人，與王並不匹配。
傲角見粑粑情緒低落，抬手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唉，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北王：被一個□□小孩安慰，感覺為何如此微妙呢……
當天下學後，火玉便聽說了此事，雖不知具體的治療過程，但能夠接近北王，仍讓她羨慕不已。
“姐姐，接下來給陛下熬藥的工作，能否交給我？”她滿眼期盼地望著未然。
“不過三天而已，有何意義？”未然說道，“你另有事情可做。”
“什麽事？”雖然被拒絕有些失望，但未然說的事讓她更好奇。
“北王剛才下令通告臣民，此次祈福隻成功了一半，幾日後，北陸仍會降下一場短暫的暴風雪。”
“什麽？”火玉一驚，隨即又奇怪道，“此事與我有何關係？”
“北王已開始安排民眾的防寒事務，你對此有何想法？”
“我？”火玉茫然道，“我隻是一個小人物，能有什麽想法？”
未然沉默片刻，說道：“我之前交給你的藥方，無論是用藥分量還是火候，你都掌握得很好。”
“真的？”火玉滿眼欣喜，這是未然第一次稱讚她！
“嗯。”未然點點頭，繼續道，“此藥的作用，不必我再贅述。其藥性溫和，各種體質的人皆可服用。”
火玉眼中一亮：“姐姐的意思是，將這種藥送給其他人服用？”
“沒錯。趁著暴風雪還未來臨之前，去平民區施藥，可緩解他們幾日的寒刺之苦。”
“這個主意太好了！”火玉雙眼閃亮，隨即又遲疑道，“姐姐，此事須由你牽頭，我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
“不必。”未然緩緩道，“你可以辦好，隻要你聯合首城學院所有師生。”
“什麽？為何要讓學院參與？我們自己辦不好嗎？”此是提高名氣的大好途徑，火玉自然不願成他人之美，白白讓人分了一杯羹。
未然深深凝視片刻，問道：“你一個人既然無法完成，為何不能讓其他人參與？”
“不是有姐姐你嗎？”火玉拉住未然的手臂，笑道，“姐姐能夠辦到的事，為何要便宜別人？”
“火玉，我對你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火玉一愣。
“在學院期間，無論你做什麽，都隻需考慮兩個問題。”未然正色道，“一，自己學會了什麽；二，自己所學能做些什麽。不依靠我，不計較得失，更不要被其他雜念影響你的決定。”
火玉沉思不語。
未然又道：“就以此事為例，當你學會這個藥方後，是否想過自己能用它做些什麽？”
火玉搖了搖頭，她自始至終隻關注自己。
“那麽當我提點你之後，你首先想到的又是什麽？”
火玉咬了咬唇，繼續沉默。
“是想為自己揚名。”未然替她回答，“然而，你又沒有能力獨自完成它，空有藥方在手，卻不知如何利用。假如你一開始想到便是用這份藥方造福於民，那麽，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你必然會尋求他人的協助，而不是敝帚自珍。”
火玉雙頰一紅。
“火玉，你心思太多，對你的成長並無益處。”未然語氣平和道，“適時地拋下這些包袱，謹記我對你說的話，經常詢問自己：學會了什麽以及能做些什麽。”
火玉心裏悶悶的，手指無意識地從果盤中捏起一顆珍果，摩挲幾下，放入嘴中。
“味道如何？”未然突然問。
“啊，很甜。”火玉不好意思道，“這是北陸難得的珍果，我以前沒吃過。”
未然望著果盤，說道：“這盤珍果獨自品嚐固然痛快，但偶爾與他人分享，也別有一番滋味。表麵上，你分得的珍果少了，但記住它甜味的人，卻多了。”
火玉若有所悟。凝神片刻，她捏起一顆珍果遞到未然麵前，說道：“姐姐，謝謝你。”
未然接過這顆珍果，微微一笑。
第二天，火玉熬了一盅藥，分別送給學院的幾名老師，並提出贈藥的建議。老師在確定藥效之後，立刻點頭同意，向全院發出了聯合號召，分區開始贈藥。
此舉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北王果斷撥款支援，盡可能擴大施贈的範圍。首城所有平民將渡過有史以來最舒服的一次暴風雪，讚譽之聲響成一片。
事後進行表彰時，學院師長一致將最高榮譽送給了火玉。在未然的默許下，火玉接受了這份功勞。北王將此藥命名為“火玉湯”，並推廣全國。火玉之名，從此傳頌北陸。
在大殿受封時，火玉難以抑製心中的喜悅，再次深刻認識到未然的厲害，決心日後一定要認真記住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並一絲不苟地貫徹。
北王親自將賞賜交道她手上，與心慕的男子如此近距離的接觸，火玉的心都快跳出咽喉，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她並不知道，就在北王封賞完她之後，便去了未然所在的宮苑。
“你為何要將功勞送給她？”北王問道。
“我隻負責授人以魚，而她負責授人以漁。”未然望著窗外的小雪，溫和道，“況且，這份功勞於我無用。”
北王笑了笑，眼前女子是真的不在乎世俗名利。他的目光落在她嫩白的手指上，突然沉聲說：“那日是你為本王擦身。”
未然看向他：是啊，怎樣？
“所以，本王被你看光了。”咱們是不是應該來討論下負責的問題？
“兩名藥師和兩名宮女都看了。”
“……”話題還能愉快地進行嗎？
未然頓了頓，又道：“你若覺得吃虧，要不要看回來？”
你是認真的嗎？我會認真的！北王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幾乎要變成粉桃色了。
“不過，”未然鄭重地問，“那兩名藥師會同意讓你看嗎？”
就算願意，他也不想看好嗎？北王忍了忍，說道：“看你一個就可以了。”
“那對你不公平，你的身體，我們五個人都看了。”未然又補充了一句，“對了，還有傲角。”
“……”有時候真不知道眼前這女子是天然純呆還是天然腹黑呆。
“麻麻，”傲角蹲在角落小聲地發表意見，“給粑粑擦身的隻有你一個，所以粑粑也應該給你擦一回身。”
真是無與倫比的好建議！北王正經地詢問：“你意下如何？”
未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好啊。”
北王還沒來得及在心裏撒花，又聽未然丟下一句：“等我也被寒氣入侵再說。”
言畢，悠然而去，隻留下一片殘香和一個蕭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