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早就肚子空空,又受了美食的刺激,哪裏會講客氣?林天楚話音剛落,青鸞就哇哇大叫起來,“白兔兔,肉,大肥肉!”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蜜雪兒麵前的竹筍炒肉,娜迦神女白了她一眼,一筷子將最大的那塊肉挑了出來,丟到了自己的碗裏——她蜜雪兒也是饕餮之徒來著……

沒有客套的敬酒,沒有觥籌交錯,眾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吃著飯,喝著湯。難得的美味,難得的休息時間,大家都很享受。

“嗝兒!”

過了一會,肚子裏有了東西,大家的速度才慢了下來,青鸞打了個嗝,嘴巴上油膩膩一片,“隊長,那個家夥什麽時候來啊?”

“不知道!”林天楚放下手裏的木碗,雙眉緊鎖,“或許不出來了,或許這會兒正看著我們呢!”

最終的妖精很厲害,眾人心裏都清楚,這會兒吃飽喝足,談論起它來也不想剛才那麽惶恐了。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說著這個奇怪的妖精,這個神奇的秘境,她們臉上全是愉悅的笑容,好像這裏就是花府的後花園一樣。

“怕什麽?”青鸞搖搖頭,小臉通紅,“要是妖精出來,我一定叫她好看——啊啊啊啊啊,隊長哥哥,有妖怪!”

少女緊緊盯著林天楚身後,小臉慘白一片。

林天楚猛地一下站了起來,背後正是他的臥室。

原本緊閉的花窗,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一根小木棍支了起來,透過窗棱,朦朦朧朧地看見粉紅色的身影晃動。屋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林天楚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發現芙蓉暖帳上的鴛鴦動了一下。

有人在他的床上!

那是個女人,玲瓏有致的身材就可以看出,粉紅輕衫,分明是個美人,不知道在新屋裏忙碌什麽。隻是這個女人,弄出這麽大的動靜,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現身,是個什麽意思?幾女都麵色古怪地看了林天楚一眼。

女人都愛浪漫,女妖精也是一樣,曆史上不知道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在流傳。自古以來,才情斐然的俏書生便是紅粉佳人的最愛,何況是林天楚這樣極品的男神?女妖精製造出了這個幻境,複製了紫羅蘭的一切,自己卻在林天楚的房間出現,分明是想取她薇薇安而代之,和林天楚雙宿雙飛啊!

林天楚也是心驚,姐兒愛俏,莫非這女妖精動了春心?這可是有千年道行的妖怪,怎麽會一見鍾情,開玩笑!

薇薇安小臉都白了,這是氣的,她緊緊地護在自家主人身前,“是誰,出來?”

居然有人當著她的麵搶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薇薇安大小姐也不是好相與的,黑化了的薇薇安那可是連青鸞都害怕的存在!

“啪!”

支窗的短棍掉到了地上,一隻凝脂玉手伸了出來,遠遠看去,便如一段蔥白水中出浴,凝脂欲滴,多上一份則肥,減去一分則瘦。再看去,便是一個鳳冠女子探出頭來,她柳眉鳳目,鵝蛋尖尖臉龐,瑪瑙唇紅齒白,青絲隨風飄揚,看上去便是春倦剛起,美人懶梳妝。

好一個楚楚動人的美人!

美人眉頭緊蹙,不知道在哀愁什麽,或許是聽見了薇薇安的聲音,她抬起頭,眼睛裏有了精神,喜上眉梢,“林郎!”

林郎……

林天楚心裏咯噔一聲,分明聽見了身後幾女粗重的喘氣聲,他苦笑朝幾人怒了努嘴,心裏也是疑惑不已:他不知道這個妖精要做些什麽。

那個美人看見林天楚,立刻便轉身進了屋子,不一會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美人兒哐當一聲推開木門,站到了眾人麵前。

她的身上,穿的是女兒家居家的粉色薄衫,羅袖挽起,鳳冠歪戴,分明是才起床不久。清風撩起亂發,美人猶如風中楊柳,身子修長,楚楚動人的樣子讓人恨不得把她抱著好好疼愛一番。美人雙目如秋水,一臉驚喜的看著林天楚,嬌羞怎麽也擋不住,那個樣子,和新婚的美嬌娘看見良人沒有什麽兩樣!

“林郎,你終於回來看妾身了!”

美人聲如鶯啼,婉轉反側,那個委屈的樣子,讓林天楚心裏一疼,差點就沒有破口大罵自己怎麽如此無恥,怎麽舍得讓這樣的美人獨守空房,寂寞孤苦?

那個女人腳步蹣跚,雙眉緊蹙,分明是**不久的嬌娘。林天楚心裏淒慘,朦朦朧朧似乎漸漸浮現出一些淡淡的影像——

他和她圓了房。

他回到了鳳國。

她獨守空房,孤老終身。

……

薇薇安一看林天楚的樣子,便知道主人著了道,她連忙站到林天楚的麵前,緊緊護著林天楚,厲聲喝道:“你無恥!”

一路上她就發現,這個遺跡裏的一切似乎對男人有著特別的殺傷力——或者說,正是菡萏那群人特意針對林天楚的,這女妖精剛剛也不知道使的什麽樣的妖法,讓自己的主人一不小心著了道。想到這裏,便是薇薇安的好脾氣,也有些不由得惱怒起來,菡萏布置了陷阱瞞著他們不說,連薇薇安先前準備的補給也拿走了,哪有先前同患難的半點情麵?如果可能,薇薇安才不願意和這個菡萏成為隊友呢!

“薇薇安,莫以為你有林郎的寵幸就可以如此囂張!——林郎,你忘了幼薇了嗎?三生石下,白首之約,說好三生三世不分手,怎麽就不記得妾身了呢?”

叫“幼薇”的美人先是厲聲反喝,然後便是對林天楚低聲苦求,最後幾乎是哭聲質問,聲音之哀婉,神情之哀怨,如怨如訴,讓人垂淚三尺而不自知。

這是殺招!幾女的臉色一變。

林天楚是個溫柔似水的人,怎麽會如此喪盡天良?幼薇故意說成上輩子的緣分,便是故意把自己和林天楚的夙緣說得合情合理,把林天楚的“惡行”坐實了:連就連,你我相約共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三生石下約白首,哪知道林天楚一轉眼便忘了舊人,扔下了她“幼薇”孤苦伶仃。

在紫羅蘭學院,神魔俱存,轉世為人之說很是流行:有老師鼓勵弟子鼓勵世人多多行善,為下輩子積下善緣;很多相親相愛的夫妻,便是在學院裏立下白首之約,隻求三生都做相濡以沫的雙魚兒。也多流傳小妖精戰死轉世為人,嫁給主人報恩的故事——很顯然,幼薇姑娘便是取的這個橋段。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是啊,一轉世為人,一在世為妖,陰陽兩隔,哪知道一眨眼便忘了三生之約?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匯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無法相聚!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深潛海底!如今這林天楚便是鳥,做了狀元郎,娶了美嬌娘,才名天下傳,逍遙塵世間,隻可憐這幼薇姑娘,成了水底的魚兒,孤苦伶仃,形單影隻,等著那負心郎回來再續前緣,怎叫一個淒淒慘慘戚戚!

幼薇一行話落下,心性最弱的蜜雪兒青鸞,已是雙眸迷離,心裏好不淒苦,隻覺得自己便是那孤獨的魚兒,怕是等不到林天楚哥哥了,兩個少女聲音哽咽,已是低聲哭了出來。便是白月溪這樣的豪情女子,也是覺得心裏被狠狠割了一刀,自己便是那許了三生的女子,隻等得花兒都謝了,還不見那個討厭的家夥回頭,也是雙眼婆娑,眼淚眼看便要下來了。

薇薇安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這個妖怪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