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在薛讓等待著艾利克斯的監控錄像的時候,薛老爺子也帶著自己的屬下氣勢洶洶地朝白虎堂殺去。他知道,自己這番是去演一出戲給黃金騎士看的,要想讓這個隱藏在自己身邊的家夥暴露,自己必須演得傳神敬業,不能露出一點馬腳。所以,盡管已經知道白虎堂是無辜的的,但是他還是在心裏對自己說:蠻虎,對不住了!

蠻虎最近過得十分不爽,作為白虎書院的教習,他覺得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本來嘛,一個練習大力金剛爪的武者當了一名教授漢家文化的老師,就叫蠻虎有些憋屈了,最近玄武堂徐胖子歸順薛讓,更是讓蠻虎覺得雪上加霜起來。似的,蠻虎不是老虎,他叫羅華虎,是一名光榮的人類靈魂工程師。

新世紀了,科技的發展讓人們的生活日新月異,黑道這碗飯也越來越不好混了。特別是在拉斯維加斯這樣異國他鄉的國際大都市,哪個江湖人敢明目張膽地說自己是混黑道的,一定會被鷹國那些肩膀上有獎章的先生請到辦公室去喝茶。所以,就算隻是為了臉麵上好看,拳腳再厲害的大俠也要改頭換麵,兼職一些其它的工作來堵堵別人的嘴巴,有門路的開公司,就像伯爵和黑水,有本錢的做賭館和會所,大金老和薛讓就是最好的例子,沒錢沒勢就像他羅華虎和徐胖子的,隻有開武館和辦餐館了。

最叫人可氣的是,雖然這個國家是個民族大融合的國度,但是這個城市裏的人們還是十分排外的,特別是需要吃苦耐勞的華夏功夫,往往在這裏並不受普通人歡迎。或許有人為了口腹之欲偶爾改變一下飲食,下下華國人的餐館,但沒有人願意無聊的時候去紮馬步。所以,武館教頭沒有當兩天,羅華虎就變成了白虎書院的一名教習,專門教授漢家國學,雖然對傳承五千年華夏文化感興趣的人也不是很多,但是每年的報名費也足夠讓羅華虎不至於餓肚子。

……

“羅先生,下周見!”

”禮拜六見,注意安全!“

“嗨,羅,你講的毛筆字棒極了,可是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我這裏有字帖,瑞恩你回去多多練習就可以了!”

“羅,禮拜三是妹妹的生日,你可以來參加party嗎?”

“我一定到,謝謝你,茱莉亞!”

帶走了最後一名熱情的學生,出租車的影子消失在遙遠的路燈下,羅華虎突然有些悵然若失起來。遠遠看去,這是一個風雅的年輕人,身材挺拔,修長又不顯得柔弱,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沒有人知道,這一套清爽的漢服下,那副矯健的身體是多麽地有爆發力!

夜色下的拉斯維加斯,燈光璀璨,繁華和寧靜在這個城市的角落裏交織,變成了一股有著特殊風情的異域情調。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孤獨,這個身穿漢服的年輕人歎了口氣,涼風習習,帶走了幾個調皮學生的歡笑,留下了一個漢家武者的寂寞。

“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

摸了摸有些僵硬的手,羅華虎的眉頭皺了起來,說是書院,其實就是教授華夏文化的補習班。補習班的報名全憑別人的興趣,在拉斯維加斯這個快節奏的大都市,對華夏感興趣的市民,說起來不少,但能夠堅持下來的絕對不多。補習班一個星期一次,每周六晚上一次,留下課業之後下個星期來交,其間自然也歡迎學生們過來交流,繁忙而充實,這就是羅華虎在拉斯維加斯的生活。

隻可惜,華夏文明作為人類四大古文明之一,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能夠學進去並且樂在其中的老外實在不多。現代的太過浮躁,太過現實,一時興趣或許可以讓年輕人走進這裏,但是三兩個月的學習之後還選擇留下來的,十不存一。羅華虎的補習班就是在這種不尷不尬的境地下堅持到現在的,而他之所以歎氣,就是他覺得,就算這樣貧寒但充實的生活,怕是也不會長久了,薛讓收複了玄武堂,沒有理由放著白虎堂不顧。

年輕人啊,永遠那麽浮誇,或許明天醒來,小龍王帶著十幾個混混砸了書院的大門也不一定……

羅華虎料到了開口,但沒有猜到結局,他沒有等到薛讓帶著屬下殺過來的消息,卻等到了一個電話。那是出租車拖著昏暗的影子消失在夜色裏不久,他的口袋裏的摩托羅拉電話傳來的。

“喂,這是白湖書院羅,你是哪位?”老舊的摩托羅拉沒有來電顯示,羅華虎有些疑惑地問道。

“嘿,你好,你好,羅?果然是華國人,好親切的名字!”電話裏,聲音的主人有些激動,聽得出來,這是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羅華虎愣住了,他不明白這大晚上的一個年輕人不去享受精彩的夜生活,找自己這麽一個有些冷漠有些古板的老外做什麽,“嗯,你好,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雖然猜到對方有可能是無聊消遣自己,羅華虎還是客氣地問道,華夏乃禮儀之邦,他這個教授漢家傳統文化的教習自然也不能失禮。

“我叫比爾•布魯斯,你可以叫我比爾……嗯,我是瑞恩的朋友,聽說你這裏有毛筆字的培訓班,是嗎?”對麵的比爾聲音有些緊張。

原來是瑞恩的朋友,這個對毛筆字情有獨鍾的黑人小夥子給自己發展了一名學生,這倒叫羅華虎有些意外,“嗯,似的,這裏的確有毛筆字的補習班!不是我吹牛,成立了三年多,白虎書院已經是拉斯維加斯最正宗的華夏學院,這裏不僅有毛筆字書法補習班,還有漢服華裝、唐詩宋詞、古畫陶瓷、琴弦竹管……各種各樣的華夏文明培訓,從周一到周六,全年無休,隻要你感興趣都可以過來報名!”

事關自己的飯碗,羅華虎一下子熱情了起來,不愧是教書的先生,一張嘴巴極盡忽悠之能事。自吹自擂的廣告先不說了,一個小小的夙願,他居然敢大言不慚說是傳授文明,也不怕這沉重的責任壓彎他的腰!那邊的小夥子估計也是被羅華虎這一通牛皮嚇著了,半天才唯唯諾諾地開口了,“呃,那個,羅,雖然我對你說的那些很感興趣,但是你能不能教我功夫?就是那種在擂台上謔謔謔,一拳就可以把對手打趴下的功夫?”

這就怪了!羅華虎有些不明白了,根據他多年的經驗,他剛才所說的那些項目正是鷹國人對華夏文明最感興趣又能夠出成績的地方啊,如今居然還有人願意花錢流汗學功夫,而不是學學這些簡單文靜的培訓?

“嗯,比爾是吧?白虎道場已經三年沒開功夫課了,抱歉你來晚了。”

掛掉了滿肚子失望的比爾電話,流浪漢心裏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按理說,有人對功夫感興趣,他這個文明的傳播者隻會開心,可是為什麽掛掉了這個電話他會感覺到很失落呢?或許是知道不久之後那個叫薛讓的家夥就會帶人毀滅這裏的一切吧?

比爾遲到了三年,他在這裏安安靜靜地待了三年,從茫然到習慣,羅華虎放棄的,絕對不隻是武者的高傲。如今,白虎道場已經成了白虎書院,這裏是他羅華虎的地盤,這是屬於武者心裏最後的淨土,他絕對不會讓薛讓那個蠻子破壞這裏!

想到這裏,那個文雅的教書先生,突然意氣風發了起來。沉睡的老虎已經清醒,獠牙在路燈下散發著詭異的寒光,雙眼如劍,羅華虎一動不動地看著不遠處的大街。

那裏,暮色如布,一個老人扛著大刀,沉著臉朝這裏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