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石心腸”,林天楚這個說法還是客氣的,實際上,大多數見慣了生死的職業者,比如醫生,軍人,警察,他們的心態隻能用“冷漠”來形容。敬畏生命,遠離危險是每一個生物的本能,對於萬物靈長的人類來說,“死亡”就是最大的危險,當看著一條條生命在眼前消失,當感受到死亡一次次光顧,人類對生命的態度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最常見的改變就是漠視。所以,當你看見醫院裏的醫生護士冷眼看著你的親人朋友時,千萬不要奇怪,這不怪他們冷血,他們隻是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同樣的,戰場上的軍人同樣不需要同情心,優秀的軍人就應該是一把刀,一杆槍,鐵血無情,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冷漠。
艾利克斯見過了太多的變態殺人狂,和上麵那些“冷漠”的變化相比,他們的心理更加可怕。對於正常人而言,就算你再討厭一個人,甚至打他罵他殺了他,那也隻是感情的一種宣泄,一種屬於人類的本能——但在他們眼裏,人已經不能成為“人”了!輕者,討厭的人被看成了阿貓阿狗,不爽就取之性命,好像自己是他們的主宰一樣;重者,周圍所有的人類都和阿貓阿狗沒有區別,殺人和踩死螞蟻沒有什麽兩樣。
他們不會有任何的罪惡感。
所以,對生命冷漠的態度,或者說鐵石心腸隻是那些職業的演變結果,和個人的脾性無關,特別是這些職業中的佼佼者,除非他是雙重人格,要不然在對待弱小的生命,比如流浪貓上,態度就絕對不會那麽熱情!像貝爾小姐這麽一個冷豔高貴還有潔癖的女法醫,會在下班之後去公園喂髒兮兮的流浪貓,確實十分可疑。
“艾利克斯,我小的時候見過一個殺豬匠,就是你們這裏的屠夫。他每天都要殺一頭肥豬,然後把豬肉帶到附近的集市上售賣,賺取銀兩然後養自己的老婆孩子。就這樣過了三十年,他的孩子成婚有了孩子了,他也成了一個老態龍鍾的幹瘦老頭。但是這樣一個老態龍鍾的老人,走在村子裏,附近的貓貓狗狗卻不敢造次,你知道為什麽嗎?”
狗眼看人低,說的就是阿貓阿狗會根據敵人的情況而出現相應的反應。如果是沒有殺傷力的老人小孩,土狗的態度就十分囂張,呲牙咧嘴,犬吠震天,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它有多厲害。但是,如果來人是個虎背熊腰的青壯年,甚至隻是個窈窕淑女,你隻要做出一個有威脅的動作,比如彎腰假裝撿石頭,它就會夾著尾巴逃跑。
在土狗很多的農村,這種情況尤甚,經常就可以看見一個陌生人入村時,土狗成群結隊地在自家院子裏大叫,犬吠聲此起彼伏,狗仗人勢的意味很是明顯。但是老態龍鍾的老屠戶出現時,不管多凶的土狗都會選擇閉嘴,這是當初林天楚還沒有少年成名時在江南鄉村看到了一副奇觀,當時他還對作為白發蒼蒼的老人驚為天人。
哪知道師傅知道後,隻是淡淡一笑,“何其怪哉,唯殺生多耳!”
你為什麽要奇怪呢,隻是因為他殺生比較多而已!屠戶殺的豬多了,幾十年來身上自然有了殺氣,就算老態龍鍾也掩蓋不了這一點,而阿貓阿狗這些小動物,從來對殺氣最為敏感,所以害怕屠戶也很正常。就像人類中的上位者,雖然不做任何動作和表情,但是你經常會感覺到有一種叫“威嚴”的東西常常就不自覺的出現,原因正是他能隨時決定你的命運,就像那個屠戶對於土狗一樣。
師傅的一句話,讓林天楚當時明白了一個道理,要讓人害怕,你自己隻有自己強大,因為敵人若是不害怕,你就可以一刀把他殺了,那樣,不害怕的人死了,剩下的人就會都害怕你了……當然,這是後話,林天楚講這麽一段往事,就是為了告訴艾利克斯,屠戶也好,法醫也好,手下的性命太多,身上已經有了殺氣,一般的人都不會靠近,何況感覺十分敏銳的流浪貓?
不過,很顯然林天楚的淳淳善誘並沒有效果,艾利克斯並不接受自己心中的聖母變成了殺豬匠,“林,貝爾小姐並不是心思歹毒的黑寡婦,我想你可能誤會她了!”
聽了這話,林天楚還沒有什麽反應,莉莉絲就爆發了:她的妹妹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對於一個有可能是幕後黑手的女人,說句不客氣的話,誤會了又怎麽樣?可是,她的丈夫居然還在這裏唧唧歪歪,好像妹妹的生死還不如這個陌生女人的名譽重要一樣,這叫暴脾氣的莉莉絲如何受得了?
“艾利克斯,你是豬嗎?你一定是豬對吧,天啊,我居然和一頭生活了兩年!嗚嗚嗚,小苔絲,姐姐對不住你啊,你的豬頭姐夫寧願保護一個陌生女人的名譽,也不遠救你的性命啊……林,我想你說得對,艾利克斯和那個貝爾小姐有一腿!”
莉莉絲拉著林天楚的手,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林天楚的手上全是這個女人的眼淚,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尷尬得很。艾利克斯更是鬱悶了,如果前麵說他是豬,他還可以理解,夫妻兩人嘛,分分合合,罵上幾句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最後那個指責是什麽意思?我不是已經解釋了的嗎?莉莉絲你也相信了的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你哭鼻子還當著我的麵找別的男人啊!
艾利克斯有些冤枉,說到對苔絲的疼愛,他不比莉莉絲少半分。在他眼裏,苔絲不是自己的小姨子,反倒更像自己的親妹妹,平日裏對這個調皮的小妮子也是寵愛得很。可是如今小姨子失蹤了,涉及到另一個自己十分欣賞的女人,艾利克斯就有些無奈了。說到底,貝爾小姐更像是他的一種精神信仰,聖母降臨,基督出世,這個世界終究是有愛的,不是嗎?信仰和親情,舍棄哪一個都是痛苦的。
現在,莉莉絲在自己麵前哭哭啼啼的,艾利克斯煩惱極了,他寧願去麵對黑水公司的那個變態伯爵,也不願意待在這裏半分鍾了。
林天楚看出了艾利克斯的猶豫,他也不願意逼迫這個老好人做出痛苦的選擇,“艾利克斯,要驗證我的猜測,其實很簡單,你隻需往局子裏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嗯,就說現場有了新情況,需要貝爾小姐過來勘察一下……如果我的猜測不幸是真的,我想艾利克斯你知道她會怎麽做的!”
貝爾小姐還會怎麽做?現場是她帶人勘察的,有沒有新線索她最有發言權,在羅斯福家族來人後,艾利克斯就心急火燎地用這個借口誑她過去,她會聽話才是傻子。林天楚沒有給艾利克斯難堪,而是給了他一個維持自己信仰的機會,也不至於在莉莉絲麵前太過丟臉,算得上講義氣了。
“林,謝謝你了,好兄弟!”艾利克斯點點頭,十分感激地開口道。
艾利克斯站了起來,拿起了手機在一邊打電話去了,莉莉絲留了下來安慰奶奶,畢竟夫妻一體,她還是比較擔心艾利克斯的。要是奶奶不滿意他剛才的表現,自己這個孫女未來的幸福就完全毀了。
“奶奶,艾利克斯知道輕重緩急的,您不用擔心。還有,艾利克斯剛才發了瘋,奶奶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想要是有了苔絲的消息,他一定會衝在最前麵的!”
活潑的莉莉絲臉上早已沒有了微笑,看得老太太心疼,她輕輕擦了擦莉莉絲眼角的淚水,笑著開口道,“有天楚在這裏,奶奶一點也不擔心。倒是莉莉絲你,艾利克斯衝在最前麵,你還不心疼死?”
老太太有意取笑自己的孫女,其樂融融的景象讓屋內的氣氛輕鬆了不少。隻不過,要是讓外人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驚掉下巴:自己的孫女婿還不如一個外人,這個叫林天楚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