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死一般的沉靜,彌漫在那安靜的空間,仿佛融入了空氣,久久不散。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也沒有一點一滴的動靜,有的隻是那呆呆站立的白衣女子。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呆呆的站立在那裏,舒雪凝第一次彷徨無措,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自己要如何處理。當舒雪凝聽到玄夜齋長春真人那委婉的言辭的時候,她就已經陷入了沉默。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種深深的自責。如果她當時不一意孤行,不刻意的去南疆。或者,青羽不會到現在的這一地步。通過和血羅刹短短的相處,舒雪凝有一種本能的感覺,那就是血羅刹並不會傷害青羽。可是現在,該殺人的卻救了人,該救人的,反而束手旁觀。有的時候,現實就是這樣充滿了諷刺的意味。讓你明明滿懷怒火,卻無法說出,讓你明明可以去發泄,卻又不得不壓抑在自己的心中。

姬蘭亭沒有出現,或許是因為如今的情況,讓他感覺有些難以麵對舒雪凝。不是不想救,而是沒法救。長春真人並沒有刻意隱瞞什麽,而是將自己的理由完全的說了出來。要救青羽,隻能用玄夜齋的上古古籍“靈寶五符序錄”這個在玄夜齋中,連弟子都無法接觸的古籍,又怎麽可能給青羽一個晨曦弟子使用?各門各派心法皆是謹防外傳,對方說出了這樣的理由。就算是青羽因為救姬蘭亭而受了傷,卻也無可奈何。門規如此,別無他法。

白衣飄飄,舒雪凝的眉宇間,盡是無奈和深深的疲倦感。這種感覺,在之前那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的奔波中沒有出現,在同鬼飄堂的人拚鬥中,也沒有出現。然而現在,卻被一個現實的消息,讓體內那種發自內心的無力和疲憊,徹徹底底的出現了。這一刻,她真的想什麽事情都不管了,什麽事情都不顧了,完完全全的睡上一覺。然而,她不能。

舒雪凝不敢想以後的事情,也不願意想以後的事情。她不知道,紫星峰的青霜,青風師兄弟在知道了青羽的死訊後,會有什麽反應。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要帶著青羽去哪裏?是回到晨曦門,還是去別的地方找可以醫治的法子。既然,玄夜齋不願意救治。那麽,再呆在這裏也是浪費時間,與其這樣,還不如帶著青羽離開,至少也要盡量將他活著帶回晨曦門。

“舒師妹!”一聲輕輕的聲音,打斷了舒雪凝的沉思。剛剛一直沒有露麵的姬蘭亭,在這一刻再度的出現在舒雪凝的眼前。不過,他的目光卻是躲閃遊離,不敢正視舒雪凝。師門明明有辦法,卻沒有出手救治。雖然是因為門規所限,不過這種事情說出來,終究是矮人一頭。人家救了你,反過來你卻不救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更為諷刺的是。一向在南疆殺人如麻的血羅刹,還出手暫時救治了青羽。正道見死不救,魔門魁首反而想盡辦法,這事情說出來,任誰都有點無語。難道你一個玄夜齋,還不比一個羅刹門的魔道魁首?

這事情長春真熱不知道,不過姬蘭亭卻知道的。可是,既然師長們已經做出了決定,姬蘭亭知道,那是做什麽都沒有用的。此時,看到那一張素白的容顏上,那毫無表情的女子。姬蘭亭言語訕訕,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隻能長歎一聲,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

舒雪凝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等了半天後,才道:“姬師兄,幫個忙可以不?”

“你說!”姬蘭亭看到舒雪凝的那個樣子,心中本來就不好受。此時聽到舒雪凝請他幫忙,立刻說道。想方設法盡一些自己的力量,也讓姬蘭亭的心理好受一些。

“麻煩你,幫我給青羽穿上衣服,我要帶著他離開!”舒雪凝的言語平靜,雙眼直直的盯著那不遠處的蒼天大樹,語氣中,更多的是一種疲憊的感覺。

“你要帶著青羽師兄離開?”姬蘭亭聽到舒雪凝的要求,驚訝的說道:“青羽師兄的傷勢.....”

“傷勢已經成了這地步,也沒有什麽辦法了。”舒雪凝搖了搖頭:“剛剛長春真人說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也隻能勉強的壓製青羽身體內的寒氣五天左右。到時候,寒氣淤積一處時間長了,對青羽的身體,更是損害嚴重。與其讓青羽在這裏,還不如我帶著他回晨曦。至少,紫星峰是他長大的地方,能帶他回去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舒雪凝的語氣平靜的可怕,讓一旁的姬蘭亭心中更是難過,麵色羞愧,深深低頭無言,目光更不敢再看舒雪凝一眼。半天後,才小心翼翼的道:“要不然,我們去羅刹門?看看,血羅刹.....”

“血羅刹是沒有辦法了,如果有,他也不會甘心情願的把青羽交給咱們。青羽一路上,就是被他抓到南疆的,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不過,血羅刹抓住青羽後,又把他交給我們,那就說明他束手無力。南疆中,看來正魔兩道都沒有什麽辦法了,留在這裏和去羅刹門,又有何不同?我們還是回去吧,看看師尊和祖師有什麽辦法沒有!”

舒雪凝的話語中,隱隱的把玄夜齋和羅刹門相提並論,若在平日,恐怕姬蘭亭聽了這話語的意思,自然是有話要說。但是現在,他也知道這事情是自己玄夜齋做的不對,心中有愧,惟有不吭聲,心裏卻著實難受。

“那,我這就去!”姬蘭亭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向外走去,不多時,雙手就捧了一套嶄新的衣物。當走到舒雪凝的身邊的時候,深深的看了後者一眼,才捧著那一套嶄新的衣物走入了爐火子日常用以煉丹的丹房中。簌簌的響聲隱隱的傳入了舒雪凝的耳間,不多時,姬蘭亭就背負著換穿了一身嶄新白衣的青羽來到了舒雪凝的身邊:“走吧,我送你們回晨曦門!”

“不用了,交給我吧!”舒雪凝看了一眼臉色白皙隱帶青色的青羽,伸手想接過青羽,卻被姬蘭亭身子一閃,離開了幾步。看這舒雪凝,姬蘭亭的聲音也是有些沉悶:“青羽師兄是為了救我,才中了那一劍。本來,我們玄夜齋應該想盡辦法的。可是,靈寶五符錄是我們玄夜齋傳承的古籍,實在沒有辦法用來給青羽師兄治傷。師門規矩,還請舒師妹和青羽師兄見諒。不過,我一定想辦法盡量為青羽師兄治傷。我送兩位回晨曦門之後,就看看有什麽別的方法沒有。舒師妹,你就別說什麽了,讓我送你們回晨曦門吧!”

舒雪凝沉默了一下,不再堅持。而是邁開了步伐,向著來時的玄夜齋的齋門處走去。而姬蘭亭,也是背負著青羽,跟在舒雪凝的身後,一同而出。不知道為何,三人的這般背影,竟然顯得如此蕭條,如此落寞。盡管一路上遇到了玄夜齋的弟子很多,可是那種孤獨之感,卻好似是從骨髓裏散發出來的一半,孤獨的讓人難以接近。看著身後那古怪的望著他們三人,暗暗的指指點點的玄夜齋的弟子,舒雪凝和姬蘭亭兩人都是不發一言,就這般一直的走著,一直走到了玄夜齋的齋門外。兩柄飛劍同時閃出流光,承載著三人,衝天而起,遠遠的消失在那所有玄夜齋的弟子的眼前。

待三人的身影徹底小時候,四道蒼老的人影,才出現在丹房附近。看著那天邊的兩道流光,長炙真人長長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師兄,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錯了?”長春真人的臉色帶著淡淡的苦澀:“何為錯,何為對?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昔年,師傅狠著心,堅守門規,不以靈寶五符錄救治長青師弟的時候。你我師兄弟三人,也曾認為師傅做錯,也曾認為師傅冷血,墨守成規。然而,當今日我成為了玄夜齋的掌門之後,站在了這個位置上的一刻,我才知道當時師傅的苦衷。救一個人容易,救一人人心,卻是艱難。誰能保證靈寶五符錄,不會因此流傳於外?誰能保證日後,這傳承百年的古籍,還會是我們玄夜齋的鎮齋之寶?門派的興旺,有的時候比之個人的名譽,才更為重要。當年,師傅這樣做的苦衷,我終於了解。今日,就算是蘭亭遇到了這種情況,我也會妥善思考。當沒有確定蘭亭的心性品質的時候,這套功法,我也不會外傳。”

長春真人的語氣再說這一段話的時候,堅定無比。然而,眼神中的那一抹苦澀,卻是怎麽也不能掩蓋。當年師傅的所遇到的難題,今日自己也算是遇到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加理解了師傅當年那在他們這些弟子眼中看似不近人情的舉動,是多麽的無奈和痛心。自己最愛的弟子受傷,能醫治卻無法醫治。到了最後,師傅情誼單薄,幾成路人。這件事情,又何嚐不是師傅那一生的痛?

“上蒼保佑,希望那個弟子,好人好報吧!”長春真人單掌豎立,閉上了眼睛,緩緩的念誦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