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鴻溝
下一秒，一個人影抓著繩子從缺口外蕩了進來，落地的同時迅速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繩，隨手拋在地上。人影身材挺拔，握著手槍冷冷地注視我，波瀾不驚的臉上寫滿決絕和無情。
“你幹嘛殺他？”我盯著麵前的屠蘇，一時間不知所措：“他正要告訴我…..”
“我做事輪不到你來管。”屠蘇自顧自地朝洞室前方走去：“看到胖子和唐靈了麽？”
“沒有。”我無奈地搖搖頭。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隻得跟上屠蘇：“你知道誰是屠紂？”
“不認識。”前方的牆壁上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正巧容得下一人鑽入。屠蘇猶豫片刻，還是折身撿起自己的登山裝備隨手拋進洞裏，頗有打算進去的意思。
“這駝背說屠紂是哥薩克王朝的創始人。”我訕訕地跟隨其後，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既然都姓屠，會不會是你的親戚？”
“哦，對了，你有沒有親人啊？怎麽感覺你一直獨來獨往。”見屠蘇不回答，我隻能湊上前去，尷尬地加了一句：“別告訴我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沒想到的是，屠蘇的表情明顯變了。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態——說不清是掙紮，疑惑，憤怒還是悲愴。總之那一瞬間，我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麵前站著的並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男人，而是一個被奪走心愛之物的孩子。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這樣的神情讓我有些慌亂，忙不迭地岔開話題：“我隻想知道你怎麽能做到什麽都不在乎。”
“人與人之間不可能永遠相守。”這次屠蘇很快地接口了：“既然遲早要分離，何必與任何人深交？”
“話不能這麽說。”我搖搖頭，歎了口氣：“即使最終分道揚鑣，過程中收獲的那些美好回憶卻是珍藏一輩子的財富。”
孰料再抬頭時，屠蘇已經鑽入了洞內，不再回答。總覺得他在掩飾什麽，可又無從問起。一時間我隻得默默跟上。心裏也不禁五味雜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即使光輝如屠蘇，又何嚐沒有令人心酸的過往？
爬了一段，前方漸漸開闊了起來，從匍匐前進變為了半蹲。到後來，微微彎腰就能夠順利向前。這一段路始終非常潮濕，不一會身上就沾滿了泥土和水珠，髒亂不堪。
“前麵沒路了。”越過屠蘇的背影，前麵是一個寬約兩米的鴻溝。鴻溝的另一端也是一條昏暗的隧道，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這麽深？”我湊上前去。這條溝壑幾乎可以用深不見底來形容，一眼望不到盡頭。心裏不由得一慌：這要是掉下去，必然屍骨無存。
“用登山鉤吊過去。”屠蘇冷冷地朝上看了一眼。所幸這兩米距離的上方是踏實的洞頂，似乎還有些凹凸不平。借助登山鉤果然有機會越過去。
“把這頭固定在地上。”屠蘇將尼龍繩的一端交給我，隨即毫不猶豫地拿出一個登山鉤，穩穩卡進洞頂的縫隙：“我先過去把繩子固定好。等會你滑過來。”
還沒等我點頭，屠蘇手臂猛地一發力，攀住登山鉤一下子吊上了洞頂，兩腳蕩在了空中。看著他的動作，我心中不由得一慌：“你把繩子綁身上，這樣保險點。”
看得出他也有些微微的緊張。這麽一提醒，屠蘇馬上將身上的尼龍繩與登山鉤栓在了一起。在此之前他已經把環扣，冰爪等全部掛在了腰間，因此隻要依靠臂力一點點挪動，順利到達另一頭其實並不難。
屠蘇的臂力自然不成問題。我唯一擔心的是登山鉤是否牢固。不過吊了一段後似乎沒有發生危險，也就稍稍地放下了心。
可正當我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屠蘇順利通過的時候，他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怎麽了？”我探頭望去，並無任何異樣：“沒問題吧？”
“沒有。”屠蘇的眼神似乎盯著洞頂。但由於光線昏暗，我看不清那裏究竟有什麽。片刻之後，他又開始緩緩地朝另一頭挪動，將尼龍繩一點點地固定在上方。
不多時，他就順利地到達了對麵的隧道。
我朝他點點頭。深呼吸一口氣，將自己身上的環扣與屠蘇扯出的繩子搭在一起，麵朝洞頂慢慢地爬了過去。
經過屠蘇停頓的地方時，我本能地抬頭看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卻給之後的路程埋下了無以言說的陰影。
因為就在抬頭的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洞頂的縫隙內居然卡著一隻染滿鮮血的登山鉤。上麵沒有拴任何的繩子，顯然這個鉤子不屬於屠蘇。
有人來過？可怎麽會隻有半當中這突兀的一隻？不慎摔死了還是……..不敢再想，我隻得加快速度爬了過去。直到站起身來，才驚魂未定地連連喘氣。
“屠少！”剛站定，之前過來的那一段隧道內居然出現了胖子和唐靈的身影。我一愣，趕緊喊道：“你們沒事吧？”
“我們在懸崖塌裂的一瞬間掉下來了！幸好下麵都是水！嗆死老子了！”胖子咳嗽著，費勁地擠著洞壁站起身來，身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顯得十分滑稽：“這裏有個缺口就進來了，門口還有具屍體是怎麽回事？話說這怎麽弄？爬過來？”
“你…..”我看著胖子臃腫的身體，一時沒了對策：“有點危險。”
可還沒等胖子回答，唐靈已經越過他靈巧地一跳。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馬上攀住了屠蘇設下的登山鉤，迅速吊了過來。
“其實我….身手很好的…”胖子盯著唐靈玲瓏有致的背影，額頭上隱約沁出了汗水，咽了口唾沫：“其實….我不僅僅會用炸彈。”
“騰出一隻手拉著這個。”屠蘇把一根較粗的尼龍繩拋了過來，被胖子一把接住：“要是掉下去我們好拉住你。”
“我覺得他會把我們一起拉下去….”我不由得插了一句：“胖子求給力啊。”
“我至少是個雇傭兵！”胖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隻聽得一聲大喝，他一手抓住繩子，另一手立刻攀上了洞頂的登山鉤。登山鉤發出一聲尖利的滑動，卻並未掉落。喘了口氣，胖子迅速地朝第二隻鉤子移了過去，緊接著是第三隻，第四隻….吊過一米多的距離，沒有任何的事情發生。
我暗暗地鬆了口氣，總算回頭打量起身後的隧道來。這似乎是一個通向外部的隧道，因為盡頭隱隱地透出了一絲光線，仿佛給黑暗中的人們以最後的希望。
“我次奧！”突然聽到一聲大罵。慌忙回過頭，麵前已經沒有了胖子的身影。屠蘇正緊緊拉住尼龍繩的一端，不斷地後退著。唐靈隻是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不言不語，也不幫忙。——不用想，胖子一定不慎滑了手。
我趕緊上前與屠蘇一起合力拉住那根繩子，探頭朝下張望。然而另一端的胖子好像漸漸地失去了力氣。雖然抬著頭，眼神中流露出的竟是無與倫比的絕望。
“我抓不住了…”胖子突然輕輕地低喃了一聲。我甚至沒來得及阻止，他就自己鬆了手。
很快，那笨重的身影如同一塊大石，無聲無息地墜入了這一望無際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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