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離別前
再次見到楚揚，是在晚上的班會上，大四的第一次班會，輔導員很重視，提前了半個小時就蹲在教室門口準備逮遲到的人，樓一很早就到了開會的教室，給宿舍的人占了一排座位，然後就跟隔壁宿舍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間或跟莫輕寒發短信，下午樓一把莫輕寒送回浮世，兩個人又在辦公室談情說愛了好久，這兩天莫輕寒並不是很忙，到五點多莫輕寒翹班陪樓一吃過晚飯才把她送回學校來開這什麽勞什子班會。
秦旭和容筱幾乎是差不多時間到的，時間掐得很準，教室的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人聲鼎沸的，呈小團體狀聊著天。
容筱四處看了看，“小樓，你通知揚揚沒有？怎麽還沒來？”
“通知了。”樓一是發短信給楚揚的，本來開班會的事就是班長群發的短信，話一說完，就看到泰然自若地走進來的楚揚，蹭地想站起來招手，又覺得不合適，推了容筱一把，“她來了。”
最後衝楚揚招手的是秦旭，還誇張地喊了一嗓子，好在教室比較吵，沒有讓秦旭成為焦點，一排是五個空位，樓一是靠邊坐的，容筱和秦旭好像是早有商量，靠了另一邊坐，剩下的兩個座位都在樓一旁邊，樓一勢必要往裏麵坐讓出一個位子給楚揚。楚揚在樓一身邊站了兩秒就想坐到前麵，臨走被樓一抓住手腕，“你就坐在這邊吧。”說完樓一往裏麵挪了個地方，討好地把座椅壓下來，楚揚淡淡地看了樓一一眼，這次沒有拒絕，徑直坐了下來。
輔導員先是氣勢如虹地把遲到的人訓了一遍，然後各種口若懸河地對著一群即將畢業的大四生危言聳聽目前社會上的就業形勢和局麵，總之宗旨就是一句話，大四沒有課，大家抓緊時間找工作的找工作，忙考研的忙考研，不可以在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談戀愛，玩網遊之中去，樓一表示壓力很大，她似乎都占了。垂下頭用餘光瞟楚揚，她正盯著手機，唇角微微上揚，偶爾還會動手指按鍵盤，是在發短信？想湊過去看又抹不開個麵子，她沒有忘掉她們還沒有和好。
動員大會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班主任也上去象征性地講了幾句，雖然說是班主任，大學都要畢業也沒見過幾麵，樓一對那個瘦小的中年男人真沒印象。最後輔導員拍拍手說聲散場，畢業晚會再見，大家一哄而笑，樓一的內心是蠻惆悵的。
宿舍的四個人站起來，像每次上課一樣，站著固定的位子往外走，容筱湊到樓一耳邊說：“今晚就你和揚揚在宿舍，好好跟人家道個歉聊一聊，再不和好我掐死你。”
“那你們呢？”
“我和秦旭去陪阿娜答啊，他們倆在樓下等我們呢，還有件事，小樓，我們四個在外麵租了個房子，明天就會搬出去然後找實習工作了。”容筱凝著臉，有點不好意思，“最後一年了，以後可能就沒機會在一起了，我想陪陪他。”
“我知道。”樓一抬頭看了一眼秦旭，她還是熱情奔放的，擠在楚揚身邊說笑，“不要放棄，我還等著喝你們兩對的喜酒，紅包大大的。”
“哈，小樓，就衝著你的紅包，我和秤砣會努力的！”容筱大力地拍在樓一肩膀上，一下樓就看到兩個瘦高的男孩子倚在路燈下麵聊天，容筱對樓一揮揮手，和秦旭往路燈下麵走，秦旭離走前也不忘對樓一和楚揚飛吻。
樓一很自覺地走到楚揚身邊，楚揚並沒有躲開，兩個人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並肩走在回宿舍的林蔭道上，摳門的學校沒有開這邊的路燈，黑漆漆的一片，幾步開外就看不清人臉，樓一想到兩個月前臨別的那個晚上，氣氛安靜到詭異。
“揚揚……”樓一低聲喊她，八月末的夜，起風了，吹不走兩個人的隔閡和疏離。楚揚沒有搭理樓一，拿出手機又按了起來，唯一的光源打在她臉上，一片溫柔。
回到宿舍，樓一按開日光燈，楚揚終於放下手機，找了一隻背包開始整理東西，大有離家出走的架勢，樓一急了，按住她的手，吼道：“你要幹什麽？”吼完才意識到不對，楚揚盯著被鉗製的手微微蹙眉，樓一訕訕地放開手，說：“對不起，我們就不能談談嗎？”
“好啊。”楚揚丟下背包坐在椅子上，俯視還蹲在地上的樓一，“你想跟我談什麽？”
“你在恨我。”
“我沒有。”楚揚輕聲說，似無奈地別過臉。
“你就有！”
“我說了我沒有。”
“你有！”
“好！我有！”楚揚正色道，她確實動了怒，“樓一，我哪裏不好？你連試都不願意試就否定掉了我，我恨你，我恨死了你！這樣可以了嗎？”楚揚霍地起身，拿起背包繼續整理衣物，她有點不爽這樣的自己，又不是在演瓊瑤劇。
“我們為什麽要鬧成這樣呢？做戀人可能會分手，會反目成仇，可是朋友是一輩子的啊，揚揚，你會遇到比我好很多很多的人，他會全心全意隻愛你，這有什麽不好？”樓一也跟著站起來，拉扯楚揚手裏的包，“你非得要這樣子麽？”
樓一習慣了孤獨，她的朋友一直不多，因為懶，不想走出自己的小圈子，總是被動地等身邊的人接近她，然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這個人做朋友，大學之前最好的朋友隻有寧致夏一個，大學之後，玩得最好的朋友就是楚揚，這個漂亮的女生無論什麽時候都會陪在她身邊，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逛街，一起睡覺，一個人躺在宿舍的感覺真的是有夠糟糕的，樓一不想丟掉這個朋友，就算真的不要臉地求一次，她也願意，“揚揚，如果說我真的有錯，就是我不能愛上你，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很殘忍，不能喜歡你還要把你綁在身邊，可是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一點也不想。”樓一覺得特無助，情緒處在崩潰邊緣，眼淚也往下掉。
楚揚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感覺，樓一哭，為了她哭，她還是會不忍，轉過身輕輕抱住樓一，像哄小朋友一樣拍著她的背，連語氣都溫柔了，“好了，不要哭了，我不恨你，那些是氣話。”
“我……我知道。”樓一還在抽泣，“原諒我好嗎？我們還做好朋友。”
“可是，小樓，我不是聖母，你不能讓我陪在你身邊卻阻止我喜歡你，這樣對我很不公平。”
樓一攀住楚揚的肩膀，楚揚和莫輕寒的身高差不多，但是抱起來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楚揚說得對，她不能留戀一個人的溫柔的同時還不肯放手另一個，她不能用友情的名義傷害朋友，“所以，你要走？”
“我隻是拿兩件換洗的衣服，我有個好朋友來這邊，我陪她兩天。”楚揚用指腹擦掉樓一臉頰上的淚痕，“這場無望的癡戀，該結束了。”
“揚揚，我們還是好朋友吧？”
“等我能徹底放下你的時候，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誰都改變不了。”
莫輕寒匆忙跑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樓一抱著膝蓋蹲在綠化帶旁邊，跟一隻可憐的流浪狗沒有區別，樓一的電話來得匆忙，莫輕寒隻聽見那邊哭得無法自抑的聲音，樓一說她想見她，莫輕寒立刻抓起車鑰匙打算去接人，樓一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我已經在小區門口了。
暈黃的路燈照在樓一瘦弱的脊梁上，莫輕寒說不出的心疼，走過去蹲下，把人抱緊懷裏，“小一，沒事了，跟我回家。”
樓一習慣孤獨，卻也害怕孤獨，拚命地在遊戲裏尋找被人群簇擁的感覺，至少可以讓她更平靜一點，遊戲裏的樓一才是富足的，金錢，朋友，地位，還有尋覓很久的愛情，現實的冰冷讓她更貪戀遊戲裏的一切。
莫輕寒擰了溫熱的毛巾替樓一擦拭臉和手，“小一，要不要去洗個澡？我有幹淨的衣服給你穿。”
“老婆，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做人特失敗，連感情問題都處理得一團糟。”
“這不關你的事，感情不是數學公式，不是說套一套公式就能算出答案的，這是雙方麵的事，你盡力了，是她的問題。”莫輕寒摸摸樓一的臉，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去泡個熱水澡放鬆一下，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嗯。”樓一的臉紅了紅，跑進了衛生間關上門。第一次來莫輕寒的家，樓一因為情緒都沒仔細觀察，先參觀的居然是她的衛生間，浴缸很大，還是圓的，已經放慢了溫水，樓一脫光衣服坐進去，整個人因為浮力作用輕飄飄的，習慣了淋浴，泡澡倒是很新奇的體驗，泡到水漸漸涼了，樓一的皮膚也起了皺，才起身去淋浴間好好把自己洗了個幹淨。
莫輕寒給她準備的是一件睡裙，棉質的布料很舒服，前麵是一隻小醜魚尼莫的印花，樓一走出衛生間第一錯覺就是她變成一個六歲的到處找媽媽的小女孩，莫輕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在看書，聽到動靜立刻抬起頭，四目相接，樓一垂下目光，不安地抓著裙角，她是不穿裙子的，這次倒也變相穿了。
“這件睡裙很適合你。”剛出浴的樓一全身上下都是紅通通的，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襯著粉藍色的睡裙更顯稚嫩，莫輕寒牽著樓一的手帶她進房間，徹底走進她的世界。
樓一站在大床邊有點局促不安，莫輕寒盤著腿坐在床上，拍了拍身邊的大片空白，“上來吧，床很大的。”
樓一爬上床側著身體縮在角落，還時不時轉頭偷看莫輕寒，莫輕寒穿的也是睡裙，黑色的長發披散著，讓莫輕寒本來很清純的臉散發著濃濃的女人味，心跳漸漸加速，因為莫輕寒的靠近。身後的馨香越來越近，被人從身後攔腰抱住，一個輕柔的吻落在耳後，樓一一個激靈，翻了個身把莫輕寒壓在身下，喉嚨幹得厲害，變得嘶啞，“你在勾引我？”
“我沒有。”
莫輕寒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溫柔，溫柔得可以包容任何一麵的樓一，樓一心底的脆弱泄露，吻了吻
她的唇，靠在她的頸窩裏，“她會不會永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你們隻是還需要時間，再強烈的愛都敵不過時間。”
“那我們呢？”樓一皺眉，“如果我們分開了，你也會不再愛我然後忘了我？”
“小一，如果是假設性命題，我們之間誰先轉身都是未知的，不要庸人自擾了。”樓一的頭發很柔軟，像她那條狐裘披肩，莫輕寒順著她半長的頭發，纏繞在指尖。
過了很久，莫輕寒都以為樓一睡著了，樓一喃喃開口說：“我從沒有動過心，你是唯一讓我動心的女人，我相信天長地久，我會愛你一輩子。”
莫輕寒的體溫總是偏低的，被樓一這樣抱著都微微出汗了，樓一孩子氣的告白讓她很受用，回抱住她的手臂也更用了些力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