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海闊天空憑欄躍 710.第710章 陰雲密布(八)

丁強一驚,驚得睡意全無,緊張的看看四周,發現自己和王仁伯還坐在馬車裏,並沒有什麽人聽到兩人的對話。

丁強沒有想到這些學生竟然在談論大唐的覆滅,這也太聳人聽聞了,自己以前聽李燁說過大唐如今****不止,百姓民不聊生,官府橫征暴斂,朝中有奸臣當權,各地藩鎮林立,是朝代末世的征兆,但是李燁都沒有說大唐馬上要滅亡了,這些學生憑什麽就說大唐馬上要顛覆了。

李燁不是不想告訴丁強大唐馬上要滅亡了,而是擔心丁強他們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果李燁不是先知先覺知道大唐沒有幾年崩坍了,作為既得利益者的李燁當然也不會希望大唐就這樣垮台了,既得利益者往往是腐朽製度的維護者,隻有無恒產的普通大眾在得到不公正的待遇時,才會想著去推翻舊的製度,建立一套符合自己利益的新製度。

其實現在丁強和王仁伯就是既得利益者,他們並不希望大唐就這樣垮台了,在新的秩序建立之前,會有無數人倒在攀登權力金字塔的道路上,最後隻有極少數人才能享受權力的喜悅,這種代價十分的巨大,大到很多人一想便害怕。

說起來十分可笑,丁強和王仁伯原來也是這個製度的受害者,現在竟然成為這個製度的維護者,不得不讓人感歎世間萬物的奇妙之處。

“他們都怎麽談論的”

王仁伯見丁強很認真的樣子,也開始認真起來:“某聽他們說,現在大唐的現狀就如同漢末時期,某讀的書不多,也沒有聽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反正他們都在講,漢代晚期皇帝昏庸無道,什麽宦官攬權、奸臣當道,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後來發生的黃巾起義就和現在的王仙芝、黃巢起義一樣,嚴重的動搖了漢皇朝的根基,才有了後來的天下分崩離析三國鼎立的局麵,丁縣尉,你說現在的大唐也會像漢代晚期一樣嗎?會出現天下分崩離析、會出現真龍天子嗎”。

這種問題丁強也想知道,可是誰會告訴丁強呢?丁強會相信嗎,不要以為什麽人一忽悠,別人就會跟著你跑。建文帝逼反了朱棣,你以為朱棣當時就想造反啊!要知道當時朱棣在造反的時候,手上隻有八百士兵,沒有人認為朱棣一定會成功。話說回來,要不是建文帝把朱棣逼上絕路,朱棣在北平做土皇帝總比提著腦袋造反要好的多,沒有人天生就是想造反的,丁強不是,李燁也不是,王仁伯更不可能是。

如果李燁穿越到唐初,給李燁十萬個膽子也不會去想造反的事情,現在李燁不想造反就沒有辦法活下去。也許有人說,李燁現在這個郡王不是挺好的嗎?造什麽反啊!不要忘記了,李燁現在是處在一個什麽樣的時代,不管李燁願不願意,曆史的車輪總是會前向滾動的,李燁不前進就會被曆史的大潮吞沒,最後連渣都不會剩下。

朱溫是什麽人、李克用是什麽人、楊行密又是什麽人,他們可不是什麽老牌的藩鎮,更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們是這個時代的人傑、梟雄、時代的弄潮兒。如果想在他們麵前說自保的話,結果隻能是***的白癡,社會學院中的低能兒。宋太祖趙匡胤曾經說過一句話,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李燁想在強敵環伺的時代想自保無疑是癡人說夢。

其實很多時候,一個人的思維受到這個時代的約束性,誰能跳出這個限製,誰就能夠成為這個時代的弄潮兒。朱溫處在四戰之地的汴梁,用耍流氓的手段將周圍一個個藩鎮吞並,昨天還是拜把子的兄弟,明天就能動刀子占了兄弟的地盤、睡了兄弟的女人,這種人奸詐狡猾過於常人,是黑厚學的開山鼻祖,李克用不像朱溫無恥,所以李克用沒有成功。

這些事情埋藏在李燁的心理,不可能到處宣揚,李燁現在要的不是自保能力,而是有一戰之力,政治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能有半點憐憫之心。

丁強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王仁伯說:“也許他們講的是對,亂世已經到來了,就如同郡王殿下曾經說過的一樣,黑暗來臨了、黎明也就不遠了”。

“丁縣尉,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某隻是隨便說說,到家了,告辭”

丁強在王仁伯滿肚狐疑的目光中走下馬車,此時的丁強心中十分糾結,王仁伯那些話久久的在丁強的腦海裏回蕩:“如果大唐真的有一天走向了滅亡,那這重新支撐起天地的人會是誰呢?難道真的會是李燁,不可能?怎麽會是李燁呢,不會是李燁還能會是誰”。

“哥,你回來了,怎麽又喝酒了”

丁怡發現丁強渾渾噩噩的,聞到了丁強身上的酒氣以為丁強喝多酒,嬉笑的表情變得幽怨起來,攙著丁強向身邊的丫鬟道:“快去拿醒酒湯來”。

丁強看見這個妹子苦笑了一下道:“哥,沒有喝多,隻是在想事情”。

“什麽事情讓哥想的這麽出神,能不能說給人家聽聽”

丁強看了一眼丁怡,這個妹妹現在開朗多了,至從上次李燁拒絕了丁怡的求愛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丁強為了不讓丁怡傷心,從來不在丁怡的麵前提起李燁的事情,丁強考慮過把丁怡送到遼東半島,可是擔心丁怡又想起李燁,所以遲遲沒有決定下來。

丁強言不由衷道:“沒有什麽事情,今天從長安來了一批胡商,準備留在新城做生意,某出麵招待一下”。

丁怡眨巴了一下眼睛,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在說謊,丁怡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不是這些胡商擔心李燁已經不在新城,想去遼東半島經商,是不是哥哥把他們挽留在新城。聽說現在新城許多人都把家眷遷到了遼東半島,我們家是不是也要搬到遼東半島去”。

丁強一愣道:“你都是聽誰說的,他們都說什麽”。

丁怡扭扭捏捏扯著手中的絲帕,小聲道:“新城裏的溫家、閆家、柴家……,還有王家,好多人都把大部分產業和親人送到遼東半島了,現在他們都在新城裏觀望,隻要有什麽風吹草動就會馬上離開新城。前幾天,王縣丞的家人還在勸王縣丞把親人送到遼東半島,王縣丞一開始不願意,後來拗不過準備把家中的小輩先送到遼東半島”。

丁強一下子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現在丁強已經不再掌管暗影部隊,新城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這麽多的事情發生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清楚。丁強想到這裏突然意識到,當初李燁將暗影部隊從自己的手中拿走,也許那時候李燁就知道自己會在這件事情一直猶豫不決。

“小妹,那這些人都說了一些什麽”

丁怡不明白丁強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緊張,猶豫了一下道:“也沒有什麽,他們隻是說沒有了李燁的新城就不是新城了,隻有李燁在新城才是新城。還說……”,丁怡發現丁強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有些膽怯不敢繼續說下去。

丁強一把抓住丁怡:“他們還說什麽”。

“哥,你抓疼人家了”

“對不起,小妹,有什麽話快說”

丁怡有點像受到驚嚇的小白兔,膽怯的看著丁強道:“他們還說,一旦李燁離開了新城,新城就會變成像其他的州縣一樣,沒有了自由、沒有了公平、缺少了活力,變成豪強大戶的屠宰場,官府會奴役百姓,官吏會橫征暴斂,新城的百姓還會失去家園、商業會凋零、工廠會停業,新城會回到從前,所以他們決定離開”。

丁強激動道:“新城不是還有某和王縣丞嗎?新城的規矩並沒有改變,他們為什麽還要離開”。

丁怡好像一下子不認識丁強似的,驚慌道:“他們說李燁都走了,丁縣尉和王縣丞難道能保護他們嗎?朝廷一道聖旨,他們是乖乖的服從,還是抗旨不尊,既然結果都是一樣,為什麽不提前做好準備呢”。

丁強徹底的傻掉了,呆呆的站在庭院裏,腦海裏不停的回響著丁怡的哪句話:“朝廷一道聖旨,他們是乖乖的服從,還是抗旨不尊”。自己一直在逃避的問題,早被那些商賈富戶一眼看穿了,李燁一道聖旨離開了大唐,當新城再接到一道聖旨的時候,自己會反抗嗎,商賈富戶會反抗嗎,新城的百姓會團結起來一起跟朝廷對抗嗎?

丁強的思路慢慢的開始清晰起來,現在新城的富戶商賈已經在悄悄的反抗,那些學生好像在造勢,剩下的普通百姓呢?他們的利益一旦得不到保障同樣也會起來鬧事,現在自己和王仁伯卻還在猶豫,或者說在麻痹自己,希望新城永遠沒有官府來插手,可是這種可能存在嗎?

丁強發現自己的血性好像在慢慢的消失,小富則安也許講的就是自己這種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己一直在考慮自己這頂烏紗帽,現在看來是多麽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