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北戰王府。

這邊北斌的屍體抬回北戰王府時,那夫人一見著原本虎背熊腰的兒子竟被抬回來,渾身是血,身後還躺著幾具仆人的屍體,頓時就心裏一顫,一個勁的叫著“兒啊,兒啊。”

再一看人已經沒氣兒了,一下子倒了下去,好在身後的丫鬟忙扶住,才免得夫人摔跤,急忙扶到一旁坐下,派了個人去通知北戰王。

北戰王聽聞消息匆匆趕回家,便看見了自家的夫人躺在凳子上不省人事,兒子卻躺在擔架上,渾身是血,早已經沒了氣兒,跌跌撞撞的走了過去,抱著兒子的屍體又狠狠的哭了一場。

北戰王是何等人物,少年便立下赫赫戰功,老來得子從來是寵著的,哪怕是上了擂台,對手是寧願自戕,也不肯得罪北戰王府的。

這個絲毫不顧及王府的對手是誰?怎能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禍及家人嗎?難道是政敵指使?數個問題從這位年紀已大的武將或者說政客的頭腦中劃過,不及他理清思緒,夫人在大夫的放血治療下終於醒來。

對著北戰王就是默默垂淚:“王爺,求您一定要為斌兒報仇,這一定是陰謀,是誰要謀害妾的兒子,妾的斌兒那樣乖巧,是萬萬不會做出此等範險之事,定是有人蓄意謀劃,要取走我兒性命!”說罷便又掉下淚來。

直道:“老天為何如此殘忍,我兒正是壯年,他還要承襲王爺的萬代功名,妾這賤命一條,不值得憐惜,求老天換回我兒……”

這一哭之下,王爺顧不得什麽政敵,正當夫妻倆雙雙對著兒子的屍首想著將害兒子的凶手碎屍萬段,那邊打聽好情況的下人就將賽雅公主如何單方麵虐殺世子的事上報了。

王爺一聽便氣血上湧,一口濁氣是上不去也下不來,目眥盡裂,直罵那勞舍子公主不過是個虛名,便是死了也沒人在乎。

罵完就召集了北戰王府私下訓練的刺客,一副要置人於死地的樣子。

那邊是殺氣衝天,公主府卻是一派輕鬆祥和,下人們都為自家向來剛硬的主子帶回來個貌若潘安的男子感到詫異,成群結對的切切察察,十足的八卦。

小希端著熱水和毛巾打從長廊走過,對這些八卦充耳不聞,一雙秀眉卻不曾解開。“公主,小希將熱水和毛巾端來了,公主是要洗漱嗎?”

“不。”賽雅擺了擺手,讓侍女退出去,看那樣子分明是對那從牢中帶出的嫌犯一見傾心,現下眼中是裝不下旁人。

小希想提醒公主殿下此嫌犯被關押在那樣高級別的牢獄之中顯然十分危險,可公主向來自恃武功高強從不畏懼這些。

小希雙唇蠕動了下,還是閉上了嘴,退了下去,在離房門不遠處立著,聽候差遣。

賽雅坐在床邊,望著床榻之上的男子,打量著溟淵,拿起毛巾仔細的擦拭起來。

賽雅七歲便長在軍中,一直看不起京中一些男子油頭粉麵的樣子,沒料到此次入京竟在獄中見到了如此合心的男子,隻見他眉目清朗,自有一股英氣,薄唇緊抿,透著倔強。

賽雅心說,這等男子才能配上本公主。正在此時溟淵睫毛微顫,眼見著要醒過來,賽雅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起頭來,正巧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

賽雅被看的一驚,不覺得有些發冷,這眼神清冷的如同冰山裏的一道銳冰。

溟淵抓住賽雅的手,看著賽雅手裏的毛巾,四下稍一打量便明白了現在的處境,看著賽雅詢問道:“你便是救了我們的人了?”賽雅見男子詢問也沒有在意他說的“們”字就點了頭。

“那麽,你可知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和一位白衣公子身在何處?”賽雅以前一直在軍中既沒見過溟淵這般高傲冷酷卻又不乏魅力的人,也從來沒正眼看過男人,哪裏禁得起溟淵這般專注的目光。

當即回答道:“那白衣的公子還在牢中,我隻向女王求了你一人,若是你與他是至交,也許我可以幫上忙。那姑娘可不普通,是我蓬萊的公主,不知你是怎麽認識的,如今她可在宮裏,要是你想見她……”

還沒說完,便發溟淵直勾勾的看著她,有些略顯尷尬道:“……其實,我也是蓬萊公主,你要見她困難,要是有什麽事情找我也是一樣。”

“多謝姑娘。”雖然有很多疑惑,但溟淵性子本就清冷,並不打算問下去,準備自己想辦法救出狐塵和斐玨。

賽雅越看溟淵越是覺得這等男兒才適合自己,大大咧咧地對著溟淵說:“公子不像是蓬萊人士,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不如與我締結良緣,我雖長在軍中,但畢竟是女王的唯一繼承人,日後將會當蓬萊的女王,我也不會說什麽溫柔話,我心悅公子,若是公子願做駙馬,我願讓出蓬萊王位,我來做你的王妃!”

溟淵看著眼前豪放灑脫的賽雅公主,腦海中卻總是回想起瘋瘋癲癲的狐塵:他心愛的女人,向來是個跳脫的性子,如今莫名奇妙進了深宮,還不知道會如何不適,更不要提之前自己摟抱著她時候她就暈過去了,也不知是那洞穴有什麽玄機。

狐塵現在所處環境還未可知,這種時刻溟淵已經完全不想與麵前這個所謂的公主斡旋,滿心隻想趕到狐塵的身邊:“我已有心愛之人,公主抬愛了,救命之恩,我一定來日再報。”

溟淵頓了頓,“我心愛的人如今身在宮闈,我實在無法接受公主的愛意。萬望公主諒解。”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對於公主卻宛如當頭棒喝,心愛的人身在宮闈……除了與他一起的狐塵還會有誰呢?那位血統高貴的公主狐塵不僅是要與自己爭搶王位了,這麽多年的籌謀轉眼就要因為區區血統化為烏有,現在讓自己第一次動心也是愛她。

種種事情,怎叫賽雅如何甘心,難道自己就要處處不如人?賽雅不由的覺得天意弄人,心中湧起酸楚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這麽大的響動,溟淵卻沒有一絲抬頭的意思。

公主去看那位一眼便看中的美男子,這個人即使說了這般絕情的話卻還是如同在獄中看到他一樣牽動著自己的內心,要放棄嗎?她這麽想著。

賽雅向來就不是個願意低頭之人,即使被拋棄了九年,她也不曾放棄,既然溟淵是她看上的男子,那便是她的囊中物,就算她狐塵血統高貴又如何?在蓬萊,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掛名公主,更何況自己的母上又是那般的貪權……

這晚注定是不眠夜,多年的軍旅生活和皇室的排擠讓賽雅一直秉持著一個信念:得不到的也決不讓敵人得到。

“我心愛的人如今身在宮闈,我實在無法接受殿下的愛意。萬望殿下諒解。”但溟淵的這段話一直不停的在腦海中響動。

賽雅躺在**,心裏卻是妒忌狐塵,因著狐塵的到來,自己即將唾手可得的王位受到威脅,而讓自己一見傾心的男子也愛著狐塵,更讓賽雅對狐塵的恨意加深了不少,心裏的念頭也更加執念。

此時窗外忽然傳來響動“誰!”賽雅立即坐起,取出鐵錘,做出警覺狀,而窗外的刺客眼見著被發現,索性一齊衝進房間手持軟劍就向賽雅刺去。

賽雅盡力揮舞著一對鐵錘抵擋了足足一刻鍾,卻不見一個公主府的侍衛前來,“嗬,侍衛們被弓箭手吸引去了西廂,你這府邸確實是大。”

賽雅氣急加上白日裏已經比過一場實在力竭,武器揮動的也越發力不從心,最終寡不敵眾不慎被刺客刺。

待刺客要將賽雅斬於劍下忽然傳來侍衛的聲響,一人道:“北戰王府怕是養了一群廢物弓箭手!這點護衛都拖不住!走!”刺客一齊撤下顯然訓練有素。

原來西廂的溟淵發覺不對與王府護衛一起將弓箭手盡數殺死,就趕來公主的臥房,護衛們一看這些刺客就統統跑去追趕。

溟淵趕到賽雅的身邊將她扶起,賽雅受傷極重,溟淵匆忙為她止血,賽雅的雙眼蒙上了一層血色,窗外月色朦朧嘈雜的聲音退卻,賽雅看著這位趕來救她的人,忽然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愛護的滋味。

這位作風剛硬的公主大人心中忽然生出無限柔情:如果得到溟淵的愛意,那麽此生別無憾事,就是為之死去也值得。

“公……子,本公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