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夫人那邊再怎麽氣急敗壞,可也不能阻止椒房的建造,眼見著中宮那間閑置的大殿進了許許多多匠人,又帶著一石又一石的東西進去,如此大張旗鼓的修建自然逃不過麗夫人的眼線。幾個人稍微離得近些一聞便能知道那是椒粉,“看樣子,中宮是要改成椒室了。”
麗夫人心中頗有些期待,雖然理智是告訴自己,自己和皇後之位可以說是無緣了,但還是忍不住期待宇文撅能看在多年相伴的份上給自己一個足夠的名號,她忽然又想到在後花園陛下那厭惡的神情,不由得皺眉。
“夫人,怎得有什麽心事?”大丫鬟還是一如既往的懂她的心意。
“還不是因為那皇後之位空懸。”夫人的一雙眼此刻盡顯老態,眼角卻已經出現了皺紋,“我也是老了,怕是陛下要納新人入中宮啊。”
“夫人先別著急,雖說奴沒有辦法改變陛下的想法,但至少我們有些辦法讓夫人立於不倒之地。”
“哦?那是什麽?”
“夫人,可還記得當年我們還在與陛下征戰南北的時候,收買的那些迂腐之人嗎?這時候就是改用他們的時候了。 ”丫鬟低下頭一邊為夫人捶腿一邊說著“夫人可知不知道,所謂輿論的力量。”
“那是什麽?”
“所謂輿論,就是我們可以利用的一個東西啊。”丫鬟的發髻因為紮得過緊扯住了頭皮,在額頭露出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來,“讓那些所謂酸腐之人散布一些話很容易便能左右朝局了。”
“可是……陛下不愛我們這些後宮深宅婦人擾亂朝政,你這樣怕是會惹惱陛下。”
丫鬟聽了這話竟然輕聲笑了起來“夫人,這些年你還是這樣不諳世事啊。您要知道,立妃立後這種事情從來就是政治的事情,它本就是國本,國本重大,為了本朝的根基,如今稍稍提醒陛下當年相濡以沫的夫妻情分,怎能說是擾亂朝政?”
麗夫人聽了這話,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她道:“還是你腦子轉的快,那就這樣辦吧。”
民間暴民之亂未除,卻又出了一個問題——有人說陛下要休戚他年老色衰的妾,麗夫人,這一下什麽酸腐秀才還有什麽自稱為儒學大師的人說要聯名上書,一時沸反盈天的。傳到陛下的耳中卻成了民情悲憤,都是在可憐陪他伴他多年的妾。加上朝中幾位大臣的奏折隱隱也陳述了若是不給麗夫人一個名分,此時麵對百姓不好收場的意思。雖然宇文撅此心確定愛著的隻有狐塵一人而已,但他畢竟也是一個皇帝若是此時不順意民情怕是會有問題。
“狐塵,你覺得還有什麽辦法沒有?”
這般大方的樣子使得宇文撅心頭有些抽痛,雖然他自己知道,狐塵願意家給自己第一個原因是群情激奮,第二個就是狐塵需要自己的力量來尋找溟淵——她不愛自己,這件事情從未如此清晰的暴露在自己的麵前讓自己心痛。
“如果,民眾讓你做任何事情你都會做嗎?”
“你怎麽了?今天你有點奇怪,如果,你不想做就不要做啊。這就是我的想法。”狐塵說的理所當然。宇文撅看著狐塵美好的側臉心髒又開始砰砰亂跳,他心裏罵自己的心髒不爭氣,但同時又無法控製,隻能表麵上還是保持著那一副冷靜的樣子。
“我不想提麗夫人,她的眼中隻有名利二字。”
“可,既然你說了現在的情況,還是將她提為‘夫人’吧,之前雖然一直叫她‘夫人’,但那並非是封號,不是嗎?”狐塵耍了一個小聰明,嘴角也勾起一個笑容來。
看著狐塵的微笑,宇文撅的心情也變得好多了:“嗯,就按你說的辦。”
在中宮修繕完畢的那一天,封後大典也即將到來了,那些日子蓬萊京都內萬人空巷,因著陛下大喜之日,為這新朝第一位皇後,也是一個正統的蓬萊皇室公主的德行良善,這位皇後又特赦了獄中幾位罪行並不是很嚴重的人,還專門騰出了自己在宮外的一間府邸修建了一個名為“淵”的叫福利院的地方,用來收容戰爭中的喪父喪母的孤兒,每日裏有人教導他們知書達理,還有人帶飯帶菜奉獻愛心。
眾人皆讚歎這位公主純善的品性和聰慧的頭腦,也感歎蓬萊的好日子終於就要來了。原先的那些說要立麗夫人為後的酸腐們一個個的都不見了蹤跡,當然,那些人也沒人管他們,那些人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大家早就看他們不慣了。
冊封的聖旨傳到麗夫人那裏,她們都身著華麗的衣服,尤其是麗夫人簡直打扮成了一隻活孔雀,滿心歡喜的迎接自己未來高高在上的地位——怎麽說也是一個貴妃什麽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八年前圍獵,至今,麗夫人一直安分守己,不求名分,寡人自知夫人不追名逐利,於身外之物並無過多追求,然爾等隨寡人多年,寡人實在心懷虧欠,定要為爾等擇一合適的位分。”那傳聖旨的婢子讀到此處頓了一下,微妙的憐憫的看了跪在前方的一群人,尤其是麗夫人,她那期待而又猙獰的神色簡直像要拿到玉璽一般。
“如今宮中妃位多懸,若麗夫人驟然得此位,寡人身為擔心夫人會孤寂,因而夫人仍然作為‘夫人’陪在寡人身邊即可。此外賜琉璃杯一隻、青瓷碗碟一套……”
而那麗夫人早就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直接暈倒在了地上,“小丫鬟們叫的‘夫人’、‘夫人’之聲不絕於耳。”那傳話的婢子扯著嗓子叫到“麗夫人,麗夫人!而今你可是有身份的人了,還不接旨?”
這話剛一說完,這婢子就看見了麗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整個人一驚,那大丫鬟似是有所察覺,抬頭看去,兩相對視。那大丫鬟對著那婢子燦然一笑,並點了點頭,婢子也懵懵的點頭,接著麗夫人醒了,這暗中的眼神對話便被埋藏在了時間的洪流中。
“麗夫人,接旨吧。”
“臣妾……接旨。”她無比屈辱的接過黃色的綢布,又一叩首。
待到傳旨的人們浩浩****地走了,麗夫人看著那麵黃色的帆旗許久許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是什麽意思?”
大丫鬟過來扶住夫人,卻被夫人一巴掌甩開來:“你,你個不識相的玩意兒!必是你做的那些事情惹了我一身騷!否則,以我多年的經營,又怎會到如此地步,‘夫人’?嗬,我倒要看看那個公主,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說完了又向著她得力的大丫鬟踹上了許多腳,踹完了又要走。
“夫人!”那大丫鬟卻是拚了全力去叫麗夫人,“你現在萬萬不可去找陛下啊!”
本來麗夫人是沒有想去找陛下的,經她這個丫鬟一個“提醒”反而想起了這事,這會兒她在氣頭上,又因為這些日子大丫鬟反反複複的說當年夫人苦等陛下多年的情誼,麗夫人早就膨脹了,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一心就想找陛下“算算帳”。
正當麗夫人風風火火的闖了出去,去尋陛下之時,大丫鬟安心的暈了過去,嘴角還掛著一絲不易發現的笑容,這一身衣服是早上大丫鬟精挑細選出來的,陛下一定不會喜歡的衣服了,這些年的習慣總算派上了用場。
這大丫鬟被幾個小婢女們扛到房間去已經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小婢女們圍在床邊哭泣,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大丫鬟往日裏不知幫襯著她們多少,如今也無法報答了,而且“沒有您,我們這些小丫頭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夫人打起人來一點情麵也不留,您走了,我們姐妹們可就全完了。”
心裏看著這大丫鬟的樣子,又想想未來,這些丫頭們不由得更加難受了頓時嚎啕大哭起來,也不憋著了。
“桃兒。”**的大丫鬟囁嚅著蠢叫喚。
“誒,梅兒姐姐,我在呢。”一個丫頭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你白哥哥的墓吧。”
“知道的。”
“就把我葬在那裏,就讓我在那裏……”隨後再也沒醒過來。
這群丫頭們都不知道,隻有那個傳話的婢子知曉這其中有何奧妙——當年這叫梅兒的與那叫白哥哥的都是是宇文撅手下的下人,一個是小廝,一個是灑掃婢女。在那個夫人入門的第一天,就嫌棄白動作太蠻,驚擾到她了,便讓她的兄長暗中弄死了白。
這些年,梅兒一直表麵上出謀劃策,一邊透出點消息給宇文撅,讓這個男人越發的厭棄她。男人要封後這件事確實是出乎了梅兒的預料,於是她選擇了宇文撅最討厭的計策,用上了輿論壓製,她知道,陛下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了,因此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麗夫人當皇後了。
今日終於到了最後一步,她確實是想讓宇文撅一步步厭棄麗夫人,可還沒到時候,沒想到那女人下手如此的狠。
不過風水輪流轉,這個麗夫人一定沒想到她連名字也記不住的這個丫鬟竟然會算計她這麽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