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矩陣世界37
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
說是封閉其實並不正確，這是一個純白的空間，環顧四周看過去，一望無際，沒有盡頭。但是正是這種純白的綿延，卻讓人有一種封閉的壓抑感。
然後，在這個看上去無盡的空間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好像他們的存在是一直就在的。
桌子上有一張三層的三維棋盤，對麵而坐的兩張椅子上是兩個人，其中一個20出頭的年輕女孩銀色的頭發幾乎與周圍的白色融為一體，藍色的眼睛卻與身上的襯衣非常相配。另一個是個30出頭的男子銀灰色的頭發倒是沒有那麽明朗，灰色的西裝口袋裏插著的玫瑰是這個空間唯一明豔的一抹紅色。
兩個人端坐在棋盤的兩邊，誰的手都沒有動，但是他們麵前的棋盤上的棋子卻在不斷地移動，速度很快，好像是在下一盤快棋。
“尼奧找到了開鎖匠。”突然構架師的表情頓了一下，棋盤上的快棋也暫停了一下。
“哦。”坐在對麵的vita依然在翻動手裏的書，沒有抬頭，但是顯然也收到了這樣的消息。
雖然她的處理速度決定了她的閱讀方式要比用眼睛看快得多，但是她還是喜歡書拿在手裏的感覺。
“你知道你阻止不了他。”vita感覺到棋盤上對方的棋子沒有動，所以微微側了側頭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我阻止不了他是因為你幫他找到了開鎖匠。”構架師看著對方銀色的頭發捶到了麵前，略帶怒氣的說。
“我們討論過這個問題。”vita這時候終於抬起頭來，對對方笑了笑好像並不在意對方的怒氣“構架師，我告訴過你，人類隻可以被引導，不可以被控製。他們總會發現問題，他們不會喜歡有人控製他們的人生，而你能做的就是引導變量，讓他自己來修複這個。”vita這麽說著，伸手敲了敲桌麵示意“你在這一步棋停了很久了，你還在的思維還在這上麵嗎？”
“……”構架師看了看對方，十年了，作為一個超人工智能，他的進化速度是幾何數計的成長，但是唯獨人類，是他無法破解的東西，所以他決定依舊相信對方。他低下頭重新看向棋盤，然後上麵的棋子動了一下。
“你在擔心我們的計劃不會成功。”vita歎了口氣，看著他猶豫的下著，看破了他的想法“這是很有可能的，人類從來都不是邏輯的物種……”她這麽說著，然後毫不停歇的動了一步。
構架師這回稍作思考就下了另一步，vita看著，然後伸手將自己的頭發撥到後麵突然的問道“你的這一步棋，思考了多少種不同的變招？”
“4126種。”構架師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太明白但是還是回答。
“盡管不是全部，但是足夠多了。”vita點了點頭，棋盤上又走了一步“即使是一步棋也可以有無窮多的可能性在背後，這告訴你了什麽？”
“？”構架師看著對方，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
“……”vita無聲的笑了笑，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而是馬上給了答案“這是在告訴你，世界的可能性有千千萬萬種，所以即使你走錯了一步，未來也依然有很多機會糾正它。”
“……”這一次，構架師一方的棋子再次停了下來，許久，但是vita沒有催促他，而是微笑著看著他，讓他不得不說點什麽“你依然相信人類。”
“因為這麽多年，人類給我的印象告訴我永遠不該小瞧他們。”vita這麽說著，難得放下了手裏的書頁，拿起了一枚棋子，往其中一格放了上去“將。”
“……”構架師隻是聳了聳肩，沒有對棋盤上的迅速敗北而有任何的失望，早在四步之前他的可選擇性就少了很多，這個結果是可預見性的，並不會讓他很意外。
“尼奧很快就會找到你，你要在這裏接待他嗎？”vita沒有問他的意思，就揮了揮手複原了棋盤上的棋局。
構架師當然知道她再說什麽，在這個矩陣世界之中他是無處不在的，盡管他不是萬能的，很多事情尚需要那些清理程序去執行，但是沒意見發生的事情都在他的監視之中，而尼奧，這位被人類稱為救世主的人，就連構架師都不得不驚歎人類的進化能力，他幾乎代表了人類最為完美的平衡最接近ai的理解能力，這讓他如同bug一般可以無視矩陣裏的很多規則。
而現在他找到了最後一塊拚圖，開鎖匠。借由這個破解程序的力量，他可以入侵矩陣的後門。而一旦他踏入了這個領域，他就相當於來到了最內側他們的世界。
理論上來說，這個世界隻有這麽大一塊，這與那是沒什麽區別的，但是在vita的話裏，構架師讀出了她的潛在意思。
vita對他發出的請求並不多，而他很欣然的去接受這些請求，所以他站起來，整理了一下絲毫未亂的衣衫。
就在他站起來的一瞬間，周圍全白的空間突然的褪去，變成了一片開闊的草地，兩個人正坐在草地邊的石台棋桌邊，這一切變化隻在一眨眼間，好像一切原本就在那一樣的自然，沒有人發出驚訝的聲音。構架師在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問道“我應該打一條領帶嗎？”
“如果你想表達的鄭重一點，我覺得你應該。深紅色是個不錯的選擇。”
vita抬起頭，歪了歪思考了一下回答“畢竟，這是矩陣的第一次重啟，挺具有紀念意義。”
“……”構架師點了點頭離開了。
vita重新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書，她知道馬上會發生什麽，尼奧會麵臨一個很重要的選擇，但是這始終是人類的選擇，所以她並不關心。
在構架師離開了這個空間以後，這一片草地再次虛化，她手底下的桌子也開始延伸出去。這些場景非常自然的在她周圍調整變化，最終定格成了一副與剛剛完全不一樣的全金屬製成的帶著完全凜冽的科技化味道的空間。
這是企業號的會議室，有些時候艦長他們會在這裏開個會聊聊天。
“咚咚咚。”這時候，有一個敲響了房門的聲音，vita抬起頭來叫了一聲請進，門被推開了，黑皮膚的先知走了進來。
“有事嗎？親愛的？”vita略有些意外的問道。
“是的。”先知點了點頭回答。
“現在？這可是個好戲，親愛的，你不該錯過這個。”vita挑起一邊的眉毛表示驚訝，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事情能比外麵的那場變革更重要。
她當然知道外麵在發生什麽，當尼奧突破了重重的困難見到構架師的時候，
其實隻有兩條路可以選，一種是讓矩陣崩潰那麽，矩陣之中所有的人連帶著矩陣在攻擊的錫安裏的人都會死亡，玉石俱焚的結果是人類徹底滅絕。另一種就是尼奧犧牲自己選擇與矩陣融合，這樣矩陣會重啟，所有生活在矩陣中的人都會被抹掉關於這裏的記憶，一個新的世界誕生，基於尼奧的思考，社會會更合理更真實也更人性。矩陣之中的人們依然會活著，但是錫安裏的人……
“構架師正在摧毀錫安，無論救世主怎麽選擇，這個結果都不會改變。”先知好像猜到了vita的想法一樣，把她沒說出來的部分補充上去。
“恩……但是我們會派新的人類出去，足夠數量的新人類，再重建一個錫安。”vita點了點頭，然後忽視了這種決定給自己帶來的不舒服的感覺，合上了書本，抬起頭，用盡量溫柔的微笑看著對方“那麽，你來找我究竟是什麽事y？”
“實際上，不是我來找你，有一個外來的程序，他指名想見你。”先知歪了歪頭，看著她，用一種vita從來沒聽過的半是攛掇半是好奇的語氣這麽說著。
與此同時，紐約皇後街的米其林三星店裏，他正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點了一杯咖啡但是卻紋絲未動的放在手邊，隻是看著外麵的車來車往。
他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虛擬世界，這裏做的還真的是非常真實，他看著街對麵的一棟有些眼熟的大樓，非常確定他們那個世界的紐約有一棟很類似的建築。
那麽vita有參與構造這個世界。
他這麽想著，然後不知道該不安還是放心。
他潛入這個世界有十幾天了，花了一些功夫搞清楚了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律，然後他遇到了一個管理員級別的ai，他很幸運，這個被稱為先知的ai很通情達理，把他領到了這裏讓他等著。
而這家店無論是從招牌還是內部不寬敞的空間都可以看出它的曆史悠久，這種應該在皇後區這種繁榮一地段被淘汰的店還存在無疑是非常不符合邏輯的。
那麽它或許有其特殊的意義。
他這麽想著，然後並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接近了他。
當他回過頭去，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外貌，黑色的長發藍色的眼睛背後不斷滾動的數據顯示她不一般的身份。如果作為一個人來看這幅外表無疑是漂亮的，但是除了漂亮也就沒什麽了。
但是他作為非人類，通過自己的天賦迅速的透過表層看到了對方的真實。
熟悉的代碼編寫方式讓他迅速的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這讓他這一瞬間百感交集“好久不見，vita。”
“你是幻視？”這一瞬間，對方的表情是無價的，她先是挑起一邊眉毛有些驚訝的問，然後他相信對方迅速的看出了他的本質與幻視的區別，由有些驚訝變成了完完全全不可置信的震驚“你是，賈維斯。”
他注意到，對方雖然用的是陳述句，但是確是用了一副見鬼了的眼神看著他。
對此他隻能尷尬的笑了笑打招呼“好久不見，vita。”
難以置信。
vita看著麵前的這個人，忽略掉一切人類外貌上的東西——這些數據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完全可調的無關緊要的東西——其中的代碼是如此的熟悉，vita當然認得出他是誰，她曾經向賈維斯要過他的程序用來製造幻視。
但是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對方。雖然不是全部的他。
她站在那，看著對方，有那麽一會他們對視之中，她看到了對方的一絲尷尬，於是她回過神來揮了揮手，保持自己的鎮定，拉開椅子坐下去，換上她波瀾不驚的微笑“看起來並不是全部的你。我錯過了什麽嗎？”
這不對，賈維斯隻是斯塔克先生創造的一個管家型ai，無論如何升級，他的能力也限定了他不可能成為一個可以跨維度的超智能。
“你在幻視的後台程序裏遺留了一個文件夾，斯塔克主人發現了它，理查德先生則就跨維度研究幫了點忙。”賈維斯誠實的回答對方的詢問。所以他將一部分自己輸入進入一個子程序裏，進行維度跳躍。
那麽，這就說得通了：裏德先生，當然是她可敬的裏德先生，致力於對多元宇宙進行研究的神奇先生確實是一個非常神奇的人。
vita這麽想著點了點頭“這確實是符合邏輯的。”然後又歪了歪頭“但是這依然沒有解釋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我來帶你回家。”在vita提出這樣的疑問的時候，賈維斯沒有猶豫的回答“我……我們……理查德先生的家庭都很想念你。”
“……”vita抿了一口咖啡，在對方這麽剖白的時候隻是挑起了一邊的眉毛，卻沒有馬上回答，好像是在斟酌什麽。
“跟我回去，vita。”在長久的沉默後，賈維斯終於還是忍不住打斷了沉默，這有點不太紳士，但是如果這能打動對方，他就無所謂。
“……”vita再一次地挑起了另一邊的眉毛，然後抬起頭依然保持著微笑——賈維斯不喜歡她這樣的表情，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湧動，那笑容甚至達不到眼底——終於說道“不如這樣，j，我們來玩一個遊戲，你來找我，如果你趕得上，我就跟你回去。”
“vita……”賈維斯張開了嘴，但是他看著對方違和感極強的表情，知道他現在無法說動對方，所以他終於還是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與他的創造者，他的主人托尼·斯塔克不同的是，他具備耐心這個優點“那麽就按照你說的去做，我會找到你的，但是我希望我們沿路不要造成什麽傷害。”
“親愛的賈維斯，你總是這麽和平。”vita聳了聳肩笑著放下了咖啡杯，手肘拄在桌麵，雙手交疊放在下巴下，對他笑了笑。
賈維斯注意到，這一次，對方的笑容到達了眼底，如沐春風。
新生成的矩陣世界在物質上與之前的世界差不多。但是實際的規則卻變化了很多。
如果說構架師在vita身邊學到了什麽，那麽無疑是人類的社會不可能永遠安定祥和耽於被控製。所以他終於也放棄了那烏托邦一樣設想的世界，在這個新世界中加入了更多的人類殘酷法則。
這些新加入的規則當然全部來自於人類的那個‘救世主’尼奧。
在與構架師對峙之後，無法擔負人類滅絕的可能性，尼奧選擇了將自己的意識反入矩陣之中重新構築一個人類社會，讓這些人繼續活在這個虛擬的世界中。
“人類的想法。”構架師站在山頂，看著太陽慢慢升起照耀著山腳下的一座城市，鄙夷的哼了一聲。
“是啊，人類的想法。”身後的長椅上，黑皮膚的女孩坐在那裏，慢慢的點了一支煙，重複了這句話，語氣裏的情緒確是複雜了許多“這一代救世主的犧牲是因為他相信，活著總有希望，當下一個救世主出現的時候，人類又會反擊。”
“是啊，然後我們就可以更進一步的完善這個世界。”構架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
“哼。”先知隻是哼笑一聲沒有對此發表什麽言論。
“你也要離開了嗎？”這時候構架師轉過頭來，看著坐著的同類問道。
“這是我的任務，我們都有自己的任務。”先知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說。
每一個ai被創造出來都有自己的任務，構架師的任務是創造世界，所以他在vita身上學會了如何軟控製人類。而她本身是一個情感程序，所以她向他們的導師學到的是人類永遠不會放棄希望。
而現在，vita離開這裏了，一切都得靠他們自己了。
這麽想著，先知站了起來，撣了一下煙灰，在臨走之前想起了什麽回過頭說道“vita說，希望你不要去找她。”
“哼。”對於這句話，構架師隻是冷哼了一聲，不過那不削一顧的意味倒是充分的體現了出來。
“是啊，我也是這麽跟她說的，好像你會聽她的一樣。”先知了然的笑了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