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溫暖*緣生

他果然不是他,看著那雙眼睛,繡錦如是確認。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仙人妖靈,垂青了這副肮髒的軀體,真真是被那皮囊玷汙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不過,如果是他,那麽被他替代又何妨。

“先生如果暫時記不起一切,不如暫居此地如何?此地雖然紛擾,但也不可謂不是一處大隱於市的好地方,”繡錦站起身來,恭敬的鞠了一禮,才鄭重且意味深長的說道,“畢竟,這具身體可不是什麽清清白白的尋常人家,稍有差池,先生也會被牽連,也許先生不怕,但總歸還是小心點好。”

“如此,就有勞小兄弟了。”偏稚嫩的聲音,梁孟斷定了身邊人的年歲。

也是,自己暫時沒有身體的記憶,看這孩子的話,梁孟似乎還不是什麽小門小戶,保不齊還是什麽王孫權貴。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孩子對他的態度有些奇怪,也許隻是這孩子腦補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確實是朝著有利於他的方向。

那麽,是否說明,這還是暫時還是能夠相信的?

如果不能得到相關聯的記憶的話,暫時的待在這裏,也不失為一項不錯的選擇。

畢竟,讓一個沒有記憶的瞎子,在陌生的地方亂竄,可不是什麽明智的決斷。

是的,這具身體,梁孟,是個瞎子,雖然剛開始因為慌亂,以為黑暗隻是因為沒有開燈的緣故。

但這麽長時間,眼前依然一片漆黑,且身邊人卻自如的和他對著話,那麽,再傻的人也應該反應過來,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了。

以一開始自己需要開燈的表現來看,他自己,陳宮笙本身應該是正常的。

但除了一開始,自己卻完美的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沒有一絲焦躁不安,也就是說,梁孟應該從很早開始就已經失明了。

所以才能讓占據他身體的自己適應得那麽快卻毫無知覺,不管怎麽說,現在身為瞎子的,都是他了。

“反正是給了錢的,先生想住多久都可以。”繡錦依然看著那雙沒有光澤的美麗眼睛,近乎癡迷,他想,他是真的迷戀上那雙眼睛了。

梁孟有些不得勁的動動身子,漆黑的視線讓他實在把不準身邊人的情緒,“小兄弟,可否予我倒一杯茶,然後和我說說關於我的事,可好?”

捧著熱茶,梁孟聽著身邊人那清爽細膩的正太音,一本滿足,雖然那話的意思實在是讓他聽得頭疼胃疼全身痛。

雖然梁孟想過,他可能是紈絝子弟,但萬萬沒想到,真實的比他想象的還要來的讓他糾結揪心。

繡錦沒有坐在軟榻上,而是那裏一張矮矮的繡墩,坐在了梁孟身前,矮矮的繡墩讓本就不高的繡錦高高的仰視著梁孟,明明那麽難受的姿勢,他卻開心的開始講述他所知道的關於梁孟的事情。

“說道梁孟,梁公子那麽就先要說平王府,平王府的主人平王爺是今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是今上登基之時,唯一活著封王的皇子,而梁公子,就是平王府的嫡次公子,梁公子既是次子,又是幺兒,上有嫡親哥哥,小王爺梁孔,和姐姐敏淑郡主梁宓。”說道這繡錦歎息一聲,“可以說梁公子是被千般寵萬般愛,可惜,也許是老天爺就是看不得那般幸福的人。”

“在一次皇家狩獵當中,不知怎麽的,居然在把手森嚴的獵場出現了刺客,當時還是稚齡孩童的梁公子,以己身擋住了射向今上的羽箭,好巧不巧的,淬了巨毒的羽箭射中了梁公子的眼睛,雖然今上即刻傳召了眾多禦醫,也隻是保住了梁公子一命,一雙眼睛,是徹底的廢了。但有得有失,梁公子失去了眼睛,卻得到了今上的眷寵,可謂風光無限,連皇子皇孫都無法媲美。”

“可悲又可恨的梁公子啊,徹底變成了欺壓百姓,無惡不作的無賴紈絝。”

繡錦說得輕巧,卻掩蓋不了其中深深的憎惡,可見,這梁公子做下的事,絕不止那輕飄飄的一句話。

梁孟對此不發言論,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於此無關的人,實在說不出同情或憎恨的話。

抬起手,在身前摸摸,感覺到順滑的發絲,不待他尋找,繡錦已自動的將頭伸到了他的手掌下,“抱歉。”不為別的,隻為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

繡錦貪念的蹭蹭頭頂的手掌,試圖汲取更多的熱度,不是沒有這般溫柔的人,而是這般溫柔的人從不會為他這種人停留,也不是他能奢求的。

“不是先生的錯。”應該說,反而是先生在拯救他。

不自在的收回手,梁孟再次感到了這人奇怪的態度,雖說裝失憶應該是失敗了,但難道他就不怕自己是什麽孤魂野鬼?沒有害怕不說,態度為什麽反而如此,怪異?

“對了,說了這麽久,卻還不知小兄弟的名諱。”

雖然手掌的離開讓繡錦有些許的失落,但畢竟日子才剛開始,人也還在他這裏,“繡錦,先生喚我繡錦即可。”

“xiujin?不知是哪個xiu哪個jin?”梁孟的聲音其實不是特別的清澈,相對於他的年歲,實在是有點沙有點啞,但慢慢低聲說話的時候,卻尤為的溫柔繾綣,好像一圈圈的把人纏繞包裹,讓人迷醉其中。

同樣的聲音,自先生口中吐出,卻那麽的好聽,繡錦不知道怎樣形容,但如果這是條河流,他情願溺斃其中。

“是繡口錦心的繡錦。”

“繡錦嗎!繡帶合歡結,錦衣連理文。懷情入夜月,含笑出朝雲。果然好名字。”正念著,一首很是應景的詩從腦袋裏麵蹦了出來,自然而然的,梁孟將它念了出來。

梁孟看不到,在他對繡錦的名字讚歎時,繡錦羞紅了臉頰。

不是沒有人為他做過詩,繡錦身為幽含樓的紅牌侍者,入幕之賓無數,其中自是有才子大家,或嬉鬧、或攀比,也為他做過不少。

卻始終沒有先生的詩那般,來得讓他羞煞不已,許是因為知曉先生不是凡塵中人的,唯有他一人,所以先生的一舉一動,在他看來都尤為的讓他心動,哪怕,是用他憎惡的人的身體。

時間在閑聊中飛快流逝,不一會兒就到了正午。

“梁公子,今日還是在屋裏用餐?”屋外傳來小侍的問詢。

不必想,梁孟也曉得了他大約的常閉門不出了,隻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何地方?

“端進來,告訴下麵的,今日公子也歇在這,讓他們先自行回去,公子什麽時候想回去了,自然會命人召他們。”

梁孟雖不知何意,卻也知道繡錦不會傷害自已,於是在小侍詢問時,點頭默認。

過了幾日。

梁孟開始慢慢的想起了許多事,雖然大部分都隻是些不重要的日常記憶,但總歸是個好的發展,至少,他知道他現在的生活,完全可以用一個字來表達。

宅。

是的,宅。

畢竟,盲人的生活能有多豐富呢,尤其還是個在古代的失憶盲人。

每天每天,梁孟除了和繡錦閑聊,就是聽他彈琴唱歌,或是說說外麵發生的事,有時興起,還會讓繡錦握著他的手,寫寫畫畫,雖然不知道自己寫的什麽東西,也不知道自己寫成什麽鬼。

如果隻是這樣,撇除一些不便,生活也還算怡然自樂。

“先生,先生。”

在繡錦急切的呼喚傳來的時候,梁孟正坐在茶幾邊,靜靜的煮茶,也許他現在確實是個瞎子,但隻要有點耐心,他同樣能將房間的一絲一毫都摸透。

甚至,比一些有眼睛都人,還要對這間屋子的擺設物件一清二楚。

轉向聲音的方向,溫柔的勾起唇角,一雙明明無神的眼眸,都滲透著深深的柔和,“你回來的剛巧,我正好煮了茶,來喝一杯,定定神如何。”

說著,空著的手,穩穩的拿過桌上的茶杯,另一隻手傾斜,清亮的茶水緩緩的流入了茶杯中。

本還那般慌亂的繡錦,在平穩低沉的嗓音中慢慢的安定了下來,他想,何必怕呢,有先生在,任何困難都難不倒先生,所以,有什麽可怕的呢。

既然已然定了神,繡錦也不急不躁了,坐到梁孟的左下手,悠悠的拿起茶杯品了起來,“先生煮的茶,果然要較旁人的清淡爽口的多。”

“油嘴滑舌,小心讓妙芊茶師聽到,再也不給你喝他秘製的如幻茶。”

“哎呀呀,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呀,”聽到此話,繡錦趕忙求饒,“先生我錯了,我錯了,您可千萬不能透露出去啊,要是讓妙芊聽到,他再不給我喝茶的話,我可就失了人生一大追求了啊。”

“好了好了,不過是杯茶而已,偏被你說成了奇珍異寶,真是誇大。”

越是與之相處,梁孟越是發現,一開始的穩重根本就是個笑話,真實的繡錦,不過是個頑皮的孩子。

不過,也對,十六歲,本就是花骨朵一樣的年歲。

如果在現代,這樣的孩子,還在父母的嗬護下撒嬌嬉鬧,在這裏,他卻已經為自己的生活付出了一切。